替嫁美攻掉馬了 幽府奇聞
幽府奇聞
天色漸亮。
天空透出絢麗霞光,即將灑落的金輝,卻被厚重陰霾遮得嚴嚴實實,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真正照進這片瘡痍遍佈的大地。
白麟玉離開沒多久,九方瀟便從結界裂口進入,朝著日出方向緩步前行。
他特意選了條小路,雖是曲折蜿蜒,卻可避開大道之下深埋的那片屍山血海。
清風低吟飄過,裹挾著淡淡的清香,悄然蓋過深處發出的幽鳴。
待到太陽完全自地平線升起,灰暗的天空才終於投射出點點薄金。
九方瀟心緒緩和不少。
他到達幻海島神壇了。
往事曆曆在目。
玄陽境之主丹魄神座,曾藉此處地利布設修仙幻陣,傳聞陣內時序與外界不同,入陣修煉一年,便可抵世間百年之功。
那一年,丹魄神座破例應允十萬記名弟子同入幻陣修行,九方瀟作為親傳弟子,被丹魄選中,同他一道護持法陣。
幻陣當中,四季更疊,歲月飄零,萬事輪回,匆匆流轉數個甲子……
可就在功成名遂之際,卻因護持者道心不堅,導致陣毀人亡,血流成川,昔日景色旖旎的幻海島,轉瞬變為屍橫遍野的人世煉獄!
玄陽境百年基業就此毀於旦夕之間!
如今,高聳入雲的幻海神壇早已失去鼎盛時期的風采,放眼望去,儘是焦土混著血肉的殘酷痕跡。
不過,這裡雖野草叢生,枝纏藤繞,比起十年前最後所見,蕭瑟之中卻更添了幾分生意盎然。
九方瀟急欲搜尋妖骨蹤跡,足尖輕點,飛身跨上神壇,雙掌凝聚靈力,行了一套追蹤術法。
他有預感,逸子洺殺人取骨,必定也和玄陽境的慘劇有所關聯。
不出他所料,半柱香之後,果然感受到一股強大能量自神壇後方傳來——
寧海洞府近在咫尺。十年前導致數萬弟子亡故的修仙幻陣,尚殘存著些許遺跡。
看來陣中果然暗藏妖骨,可重啟幻陣又談何容易。
山雨欲來,如此沉重罪業,怎可要我一力承擔!
白麟玉那邊,不知是否已救下林鳶?
九方瀟遲疑片刻,終是決意先往冥府禁地。
……
神壇之下便是禁地入口,此處本不屬冥界管轄,隻因死氣太重,荒廢多時,才引得冥族派兵駐守。
九方瀟要以元神入內,便脫出冰軀,恢複成原身。
他之真身,和縮骨後的模樣大相徑庭。
眉眼間雖隱約能瞧出“公主”的影子,但此刻,卻已化為成年男子身形,寬肩窄腰,頎長挺拔。
九方瀟褪去女子衣裙,化出一身鎏金色的錦袍,這般裝束襯得他愈發卓然,俊雅風姿,美得難辨雌雄。
冥府殿門緊閉,現在不是收魂的時辰。
九方瀟拈了個簡單的法咒,殿外樹木紛紛燃起黑火。
不一會兒,便有鬼差前來滅火,嘴上還不住嘟囔道:“我的大小姐,您看在咱們好不容易休暇的份上,就彆捉弄小的了行麼?此地哪有人間好玩呢,要不您去彆處轉轉?”
說話的這位是收魂的黑冥使,聽他所言像是認錯了人。
九方瀟與黑冥在浪舟山有過一麵之緣,便直截了當,說明來意:“本君要見殿主韋洲,煩請黑大人帶為引路。”
黑冥這纔看清來者的容貌,原來是位不速之客!
“這……”
黑冥略顯猶疑,思量片刻後,覺得此人他得罪不起,於是做了個“請”的手勢,客氣道:“夙君,請隨小的進入。”
黑冥和他的主子同樣,以夙天名諱相稱,九方瀟是妖神轉世,並非真的妖神,心裡雖有不滿,卻懶得與之多費唇舌,隻任由他帶路,踏上一條羊腸小徑。
四周黑黢黢的,道旁是看不見底的淵穀,時不時還能聽到穀底傳來的淒厲嘶吼。
九方瀟稍稍探頭,往一側望去,濃煙障目,朦朧間看見幾具屍骸,屍骨旁縈繞著團團血霧。
此處腥臭熏天,他不禁微微蹙眉,隨手施了道法術封住口鼻。
又行了幾十丈,刺鼻氣味方纔散儘。
九方瀟邊走邊向黑冥打探:“黑大人可知,冥府今日是否有不速之客到訪?”
黑冥腹誹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麵上仍是恭敬作答:“能到此處的,皆是形形色色的冤魂,不知夙君所指何人?”
話聲剛落,黑冥帶著九方瀟轉過一處拐角,腳步卻被一群冥靈的喧鬨聲打斷。
這群冥靈均著玄色武袍,絮絮叨叨湊在一起,不知在說什麼鬼話暗語。
九方瀟疑道:“此處發生何事?”
黑冥像是想起什麼,解釋道:“魂天柱今日被一個擅闖的人族砍了,好像是說要救什麼人?”
“……”九方瀟停下腳步。
黑冥頭焦額爛,唯恐殿主讓他收拾這裡的爛攤子,催道:“夙君怎麼不走?難不成和那人是同夥?”
九方瀟咳嗽一聲:“自然不是!”
黑冥聞言,衝他露出個陰森的笑容。
九方瀟神色如常,一路心不在焉。
魂天柱是冥族鎮魂之物,即便白麟玉要救人,總不能一上來就拔刀相向?或許是我多心,擅闖者並不是他……
幾經輾轉,終於踏入冥府大殿。
殿內一片黯淡,寥寥幾盞燈中燃著幽幽綠光,勉強勾勒出大殿輪廓。
四角擺著幾座凶神惡煞的石像,頂上白綾飄飛,與地磚上的血色腳印相映。
正中是鬼氣森森的骷髏椅,殿主正襟危坐,眾將分立於側。
此情此景,隻叫人喪魂落魄,惶惶不安。
“韋大人,十年未見了!”
九方瀟率先開口,殿主韋洲於他有救命之恩——當日若非此人相助,一縷殘魂根本不會存有複生之機。
韋洲坐在堂前,頭頸低垂,搭在肩上,彷彿被鐵釘自後釘在胸前。
比那半死不活的腦袋更為觸目的,是他腰間那條望不到頭的鎖鏈。
被這鏈子困住的幽魂,是永遠無法脫離冥界的。
“恭迎妖神重返人間!”韋州一字一頓道。
“恭迎妖神!”
“恭迎妖神重返人間!”
眾陰兵紛紛重複殿主的說辭。
一時間鬼哭狼嚎聲此起彼伏,九方瀟心裡發怵,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收斂心神,向韋洲說明來意。
他想查閱逸子洺的命冊。
韋洲靜靜聽九方瀟說話,既未打斷,也未擡頭,甚至連一絲反應也無,一副鬼魅模樣,瞧著著實驚悚……
“韋大人?”九方瀟又叫他一聲,正色道,“不知逸子洺的命冊中,是否記載妖骨下落?”
韋洲好像沒有聽見他的問題似的,幽幽道:“許久未見,夙君何時轉了性,今日竟嫁了男人。”
語氣陰森,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在開玩笑。
九方瀟冷冷一張臉,不甚在意地擡眼,“殿主身處異界禁地,卻洞悉人間萬事,整日百無聊賴,看樣子今日是想拿本君尋開心了?”
九方瀟始終看不到韋洲低垂頭顱下的眸子,隻覺得他似乎咧開嘴笑了笑。
那個笑容恰好被站在旁邊的黑冥瞧了個真切,他不禁感歎,殿主果然有幾分實力,便是這一笑,都是驚心動魄,森然無匹,直教眾鬼生寒。
韋洲戲謔道:“夙君在人界活動了這些時日,終於想起來見我這位故舊?你要是真喜歡男人,何必尋那初出茅廬的豎子,倒不如以身相許,嫁了我?”
九方瀟心底微哂,回敬道:“韋大人這副模樣,本君實在無福消受!”
“哈,哈,哈!!!”
韋洲頓挫有力地笑了笑。
這幾聲讓九方瀟也覺得寒毛直豎,但畢竟自己是請托殿主辦事,也不好當場發作。
不過,冷笑過後的韋洲終於有了動作。
他伸手拍了拍腰間鎖鏈,清脆的敲擊聲中,一團黑影憑空鑽了出來,隨即又化作“人形”,準確來說,這道“人形”應是一隻冥靈。
九方瀟一眼便認出冥靈是誰,未等他開口,那冥靈便已單膝跪地,朝他行禮。
“主人!”冥靈雖神情嚴肅,語氣冷淡,但看得出是真心臣服。
“秦蓁,你在叫我,還是在叫韋大人?”
原來此人正是九方瀟的舊部。
對方沉默不語。
九方瀟微微眯眼,繼續問:“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對方道:“冥九。”
冥靈皆是冥府殿主的手下,他們的名字就對應著各自的武力層級。
“冥九?”九方瀟細細琢磨這個名字,道:“排名第九,還敢叫我主人嗎?”
“主人,我……”
冥九擡起頭來,觀察他的表情,這才發現九方瀟這句話是笑著問的。追隨太子殿下多年,冥九自然知道,此時此刻,九方瀟是真心歡喜。
韋洲道:“冥九,你與本殿主隻定下十年身契,如今時限已到,你恢複自由了。”
冥九起身,依舊不語。
九方瀟心中疑惑,不知冥九是如何來到冥界,可現下不好追問,隻得道:
“本君又不是來和韋大人搶人的,我的事辦完之後,自然不會強留他,不過……”
九方瀟走到冥九身側,沉聲道:“不過,你此刻,當真願意認我為主,同我重返人間?”
冥九沒有答話,隻點了點頭。
若是不瞭解他的人,定會覺得他寡言少語必定是不情不願,九方瀟心裡卻明白,他是真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