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 第 71 章
因著油坊爆炸的事情,
房越自然是要受到責罰的,城防營的職責是要維護皇宮外圍的安全。可西坊市緊鄰西宮院牆兩條街,如此也算是皇宮外圍,
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要說他失職也是理所應當。
雖是沒有波及到皇宮院牆,
但說到底,這也是對皇宮也構成了威脅。
不管是人為還是意外,都是他防範沒有做到位。幸而是事後處理得及時,沒有造成大規模的傷亡,但底下民聲鼎沸,
麵對禦史台的陳詞,皇上也是心煩得緊,
一氣之下就撤了房越的職。
同時,讓人打了房越三十個板子,
並著令其半月內查出事情的原由。
房越被打了板子從宮裡出來的時候,
賀蘭飛雪居然難得地來接了她。雖是近了正月,遇上出太陽的時候天氣也比寒冬臘月的時候好上了許多,
但仍舊是冷。
賀蘭飛雪就這般在宮門處等了他近半個時辰。
一見著他出來連站都站得費力,
便立即讓人將其扶上了馬車。
賀蘭飛雪跟著上來時就見著他嗬著氣趴在一旁的座位上,沒了往日的氣勢,
心裡也難免有些動容。
她看了一眼他的後麵,蹙了蹙眉頭,“如何?可還受得住?”
房越卻彆過頭笑起來,
“倒是沒想到夫人能來接我,這板子倒是也值了。”
賀蘭飛雪不與他玩笑,一本正經起來,
“如今官職都被撤了,還笑得出來?”
房越卻沒看出有什麼鬱氣,
“撤了不是更好?我還樂得清閒自在,也不用日日為著這些雜事煩擾了,正好陪你四處走走。”
賀蘭飛雪瞭解他,越是這般表麵風清便就越是心頭有事,她沒好氣地道,“還四處走走呢,皇上可是指了日期給你讓你查出這事情緣由,你如今都這般樣子了,我看你如何查?”
房越仍舊笑著,“這不還有幾個副使嗎?我這般是動不了,可他們能動啊,我啊就揀著清閒了。”
賀蘭飛雪一臉無奈看著他,這人還是真是會躲懶兒,當真是越發不要臉了。
賀蘭飛雪轉了轉身子,拿了藥來,“你彆動。”
掀開褲子,一屁股血哧拉碴的,看來這回是動了真格的。
賀蘭飛雪一邊放輕了手腳上藥,一邊歎了口氣,朝著她一本正經地道,“今日我去過安慈宮了,太後說皇上是真生了氣,連著皇後娘娘替你求情都跟著得了連累,幸而是有端妃在旁說著軟話,這才隻申斥了幾句。”
房越聞言當即有t些不大高興,“這皇後也是,乾嘛去替我說情?這不是明擺著往刀口上撞嗎?”
賀蘭飛雪瞪了他一眼,“皇後娘娘好歹也是為你,你倒好,竟先怪起人來了。”
賀蘭飛雪看過去,“隻是什麼?”
房越本是不願與她說起朝堂之事,為的就是不想讓她跟著擔心,可今日她既是主動問起,便還是道,“隻是這中間究竟是不是意外還有待查證。”
其實今日賀蘭飛雪之所以來接房越,除了是有自己著實擔心外,也是為了做給外頭的人看的。
皇上責罰房越,這是將巴掌打在了新起世家的臉上,今日去見太後的時候太後說起如今朝堂的勢力分割兩處這才提醒了她,她今日這般接他回去是在告訴眾人,賀蘭家和房家並無間隙。
新舊勢力間也並無嫌隙。
如今聽著房越這般說,心中不免思籌起來,難不成真是有人要動房家?還是說有人要挑釁皇權?
房越見她一副出神的模樣,隨即又笑起來,“看吧,我就說不同你說朝堂的事情,不過此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不用去想這些。”
賀蘭飛雪白了他一眼,“你不用將我當成什麼都不懂的,有些事情該說還得說。今日若是我不來,指不定彆人要如何指摘你們房家呢。”
房越心頭略略有些不大得勁,“所以,你今日來隻是為了給彆人看的?”
賀蘭飛雪柳眉微挑,“不然呢,誰稀得來看你?”
房越臉色一下就垮了下去,當即將人拉住不肯撒手,賀蘭飛雪往旁一扯,“你乾嘛?”
房越直勾勾地看著她,“飛雪,當真還為之前的事情生氣?不會真就想過完今年就回你賀蘭家吧?”
賀蘭飛雪見他執拗正要開口,就覺得馬車一頓,“郡主,到了。”
賀蘭飛雪本想說進屋再說,不料外頭想起陳錦月的聲音,“表哥,你沒事吧?”
賀蘭飛雪當即臉色一沉,先下了馬車,見著站在一旁一副擔憂模樣的陳錦月,瞥了瞥眼,“你這訊息倒是快。”
陳錦月杏眼微濕,一看就是剛哭過似的。
她看了一眼賀蘭飛雪,朝裡嬌聲道,“聽說表哥被皇上責罰了,我這心裡可是擔憂表哥你了。”
賀蘭飛雪輕笑了一聲,“放心,死不了。”
隨即也懶得再管兩人先進了府門。
房越自己撐著從馬車上下來,看了一眼陳錦月,有些不悅,“你怎麼來了?”
房越連忙籲了口氣,將胳膊抽出來,“誒,痛痛痛,我如今沒事,你且回去吧。”
說著就讓人扶著進了屋子。
留下陳錦月一個人在府門處,陳錦月委屈得眼淚都有些憋不住,好半晌之後才嘟著嘴離開。
房越這頭進屋本還想著借著挨罰的事情在賀蘭飛雪麵前賣個慘,這下倒好,賀蘭飛雪徑直去了自己房間,將門一關連問都不來問了。
房越是叫苦不疊。
正想著該如何解釋,府中人來說令沛和謝霽來了。
房越隻得往書房去,一進門就往一旁的軟榻一躺,等著人來,也沒有著人看茶,等人進了屋子隻道,“你們如何來了?”
謝霽看了一眼他的屁股,自己往旁尋了一個椅子,“來看看你屁股安在否。”
房越卻是將臉一撇,“托你的福,在著呢。隻是如今也不是什麼上將軍了,這茶也沒法替你們上了。”
這倆人來得這般快,倒是打亂了他騙媳婦的計劃,所以不樂意上茶。
令沛也不與多說廢話,從腰間取出一個火漆竹筒來,“這是我在那油坊外找到的,而且這幾日查了下傷亡的人裡,沒瞧著油坊的活人,大多數如今都是沒法開口說話的了。”
房越倒似在意料之內,“所以真是人為?”
令沛用手指敲了敲桌麵,“大概率是,隻是需要證據,單憑這些個不足以說明。”
房越這才又對著一旁的阿從道,“去把我找到的東西拿過來。”
不多一會兒,阿從就抱了東西來,開啟來看裡頭就是一些被燒焦的東西,令沛看了看,“這是什麼東西?”
房越指了指,“看不出來嗎?燒過的木炭。”
謝霽去望了一眼,撿起來瞧了瞧,又聞了聞,“怎麼有股硫磺味兒?”
房越點點頭,“這就是了。”
令沛聽見這話也過來看了看,“所以,我們猜測沒錯,是有人故意的。”
謝霽看著兩人,“可目的是什麼?難不成真是挑釁朝廷?”
令沛道,“若是你有心報複朝廷,明明那皇宮院牆就在旁邊不遠為何不乾脆將動靜鬨得更大些?”
“可畢竟隔著兩條街,也許對方害怕動靜太大先暴露了蹤跡呢?”
令沛搖搖頭頭,“你這般說也沒錯,隻是眼下這般又傷到了什麼?不過是讓百姓受苦,皇宮內苑並無異動。”
在令沛看來,這些人,但凡是真的對朝廷不滿,即便真是怕暴露痕跡也絕不會對朝廷對皇宮半點不動。
他看向謝霽,“而且眼下你再想想,誰最能得利?
霽這麼一想忽然有了些眉目,“你是說意圖就是在季同身上?”
與其說在他身上不如說在城防營身上,你忘了之前秦戰的事情了?眼下這案子還懸著,隻怕有的人不敢再我身上打主意,怕做得太明顯,引了不該的注意,這才轉了方向。
房越見兩人說著話,插嘴進來,“我說你們關注重點沒?這可是燒過的木炭。”
謝霽一頓,“燒過的怎麼了?不就是帶硫磺味兒嗎?
令沛低頭又去看了一回,片刻之後纔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這木炭個頭有些不對。”
“所以,這些炸藥是在油坊內製作的。”令沛接過話道。
房越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如此想就對了,這些木炭是做炸藥的原材料,所以它們現在還未被磨成粉,因為太大,那天又下了雨因此這些木炭並未被燒儘,可這些為何會出現在油坊內?所以我懷疑很可能這縱火的人就是這油坊的人。”
這時,謝霽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可是引燃油庫已經能引起不小的爆炸了,為何還有用炸藥?”
房越回道,“這個我也想過,我估計要麼是為了讓爆炸影響更大一些,這樣,我勢必有重處,要麼就是為了毀滅什麼東西,想著炸個乾乾淨淨。你們難道沒瞧見,那處油坊撇開油庫的地方不說,其他地方也是幾乎毀得什麼都不剩了。
本來齊勝這條線上的事情都還沒理順,如今倒好,忽然又出了個油庫爆炸的事情。原以為裕王那頭隻是對令沛有芥蒂,竟沒想到眼下居然倒是房越先出了事情。
隻是難道真的是為了奪太子之位嗎?可這般做多少有些太心急了些,皇上的脾性最是厭□□爭,難道就不怕他不高興
這時躺榻上的房越道,“這兩日夜不知道怎麼的,我這心裡還是總想著月若寒的事情,這裕王是針對景昱不假,可是原也沒這麼多事情,可是自打這位月公子入了京之後這裕王似乎動作就大了起來,更奇怪的是眼下他人還不見了。我倒是對這個月若寒有些懷疑,這次爆炸有沒有可能與他關?”
說到這裡,令沛想起昨日剛收到的訊息,說是千禧錢莊那邊掌櫃有了眉目,如今人已經找到,正在往京城押送。
“你們覺得當初百鋒軍出事可有什麼蹊蹺?”令沛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謝霽和房越兩人皆是一默,房間的氣氛一下又陷入了凝重。
百鋒軍,那豈是三個字就能說完的?
房越先打破了沉默,“說起來,當時我人並不在京中,回來時事情已經定了論,要說蹊蹺我就是覺得這事情處理得太過乾脆,這證據證人,寧家的罪證,好像一下就都翻了出來,且每一個都是指證,容不得半點質疑,讓人不得不深信不疑。又很快就定了案,我是半分辯駁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謝霽聞言也點點頭,眼神忽而變得空茫起來,“是啊,當時,我去求見父皇,父皇直接甩了一遝證據給我,樁樁件件都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好像t是有些太過坐實了。”
“可是後來,百鋒軍其他人並未受牽連,有連累的也就隻有忠心寧家的那幾個副將。我之所以總覺得不太安心也就是後來百鋒軍居然落入了章程的手裡。”令沛道。
“誰說不是呢?當時那麼多人盯著百鋒軍的位置,誰能想到這最後竟是便宜了那老東西。”房越不大甘心地道。
說到章程,令沛隻覺得心間尤其發堵,像是蒙了一層豬油,如何破都破不開,整個人陷入其中,越發透不過氣來。
“不論彆人怎麼講,我是決計不會相信小宸會做出那樣的事情的。”
說這話時令沛額間蹙得更深了,整個人像是陷入了遐思,片刻之後才又道,“對了,忘了同你們說,我查出這齊勝還有之前那個千禧錢莊的掌櫃都曾是百鋒軍的人。”
殷燁那頭已經查實了,這幾人確實是百鋒軍的人,隻是那千禧錢莊的掌櫃從前並非叫沈富。而是叫沈田。
這麼一說,兩人皆是一愣,“你的意思莫不是說這些人是因為知道百鋒軍什麼事情?”
令沛搖搖頭,“我也說不準,但總覺得這些事情忽然就湊到一起多少不算正常。”
“隻怕此事背後一定還有什麼我們未能窺見的。”
可到底有什麼未能窺見呢?
令沛見房越這般眼下也沒什麼事,站起來,“既然你這邊沒什麼大礙我便先回去了,這幾日忙著這油坊爆炸的事情也還未府去。”
說完又對著謝霽道,“眼下我手下能動的人都撲在了齊勝和這油坊爆炸的事情上了,我想讓景昱你幫著再追查下月若寒的訊息。”
謝霽雖然平日裡和月若寒時常湊一處,但也知道令沛的顧慮,於是應下來,“嗯,此事我來辦,不過他家業尚在想來總會露麵的。”
房越看著兩人,“爆炸的事情我會讓人儘快查實的。”
“嗯,我也會暗中調查的。”令沛道。
正說著,就見著有仆從進來,說是有位月公子求見。
三人皆是一驚,房越立即讓人將其引進來。
須臾,月若寒就邁著步子往裡進來,一進門,就頓覺驚訝,“喲,三位都在呢?莫不是都是來看房大人的?我可是聽說了西坊市油庫爆炸的事情,房大人也被責罰了呢。”
令沛聞言幾步跨過去,就將人按在地上,“這板子今天早上纔打,你如何這麼快就知道的?”
月若寒連忙喊疼,“我是生意人,總得有些個認識的人吧?他們這些人小道訊息最快,我這不是剛回京想著說尋他們問問最近城中訊息這不就聽說了房大人的事了嗎?好歹也算是朋友,我就趕緊過來想說看看來著。怎麼令將軍一見麵就將我摁在地上啊?”
令沛手上的勁未鬆,“哦?回京?這麼說你不見的這幾日是自己出京了?”
月若寒趕緊道,“老家一位叔母忽然病重,自小於我有喂養的恩情,我這才著急忙慌趕了回去,本以為這一去會耽擱不少日子,所以走的時候帶了大部分東西,也未來得及給底下所有人打招呼,不曾想幸而孔方儀醫術高明竟給醫得七七八八,想著京中營生我這才趕了回來。”
月若寒的營生,向來是每個掌櫃自己打理,他從來隻看結果,因此就算走的時候沒有交代也不會影響什麼。
“哦?真就這般巧?不知道月公子老家何處,叔母何人?”
月若寒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誒,說起來,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怎知我不見的?”
隨即狡黠地看了幾人兩眼,“原來幾位大人是根本就不信任我啊?”
令沛冷哼一聲,“你覺得一個天天帶著麵具的人有何信任之處?”
月若寒頓了頓,看向令沛,“令將軍覺得我喜歡戴這麵具?若不是因為臉被燒傷過,無法示人,我又何苦戴著?”
說罷就解下了麵具露出了一小半臉來,令沛望過去果然就瞧著一張布滿瘢痕的臉,是真真受過傷而非做出來的。
月若寒又匆匆將麵具戴回這才又道,“我祖籍鑫良城,你們若是不信,大可去查。”
說完他將帶來的東西放下,站直了身子道,“我本生意人,但從小也有一個報效國家的夢,隻可惜身子羸弱便也隻能做起生意。之所以和幾位多有接觸也隻是見幾位還算是有些俠義在身上,若是幾位怕我彆有用心,往後不往來就是了。”
月若寒聽見謝霽這般說這才停住了腳步轉身朝著謝霽行禮,“益王果真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益王,最是深明大義,不像某些人回回見到我都凶神惡煞的。”
令沛覷了他一眼,轉向一邊,“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對著謝霽和房越點點頭便就出了房府。
月若寒這邊見著令沛走了有才恢複了些笑容,關心了房越幾句,又說起了這幾日的行蹤,坐了片刻之後,聽著謝霽說要走這才也跟著離開。
房越也不多留,隻是等兩人離開之後,看著忽然靜下來的屋子,房越自言自語道,“這連夜回老家怎麼我的人沒見著出門呢?難道是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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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沛因著連著幾日沒回去,心中不免掛念晏白薇,上次見著她時因為有事情在身上因此不得不將她暫留在臨時搭建的營帳處。
也不知道現在情形如何了。
這般想著,他手上的韁繩一彈,三花就飛快地跑了起來。
一進府就直奔玉京園去,不曾想卻聽說人進了宮。
怎麼好端端又進宮去了?
“可是如意公主來讓人叫進宮的?”
雲夏忙搖頭,“不是,是皇後娘娘。”
令沛聞言拔步就往外去,將將到宮門口就見著晏白薇往外來。
腰間粉色的絲帶隨風而動,盈盈一握的腰身越發顯得曼妙纖瘦,彷彿隻多用一點力就能堪堪折斷,不僅如此,臉色依舊蒼白,幾日不見,倒是比那日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