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命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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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之的死,對沈清歡的打擊是巨大的。
她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最大的靠山。
侯府的爵位,由顧家的一個遠方侄子繼承。新主子還冇上任,府裡的下人就開始見風使舵,對她這個前任主母,陽奉陰違。
春禾更是變本加厲,仗著自己是沈清歡的「心腹」,在偏院裡作威作福,剋扣她的份例,甚至敢當麵頂撞她。
沈清歡氣得渾身發抖,卻拿她毫無辦法。
她想起了我。
想起了那個能預知生死的「李媽媽」。
她派人四處打探我的下落。
我當然不會讓她這麼輕易找到我。
我讓她找了足足一個月,就在她快要絕望放棄的時候,才通過金爺的渠道,給了她一點線索。
沈清歡如獲至寶,親自帶著重金,喬裝打扮,來到了我的小宅。
彼時,我正在院子裡曬草藥。
她看到我,立刻跪了下來。
「大師,求你救我!」
她形容憔悴,眼下烏青,早已冇了當初的光彩照人。
我看著她頭頂的數字。
【140天18小時05分22秒】
「你不是不信鬼神之說嗎?」我慢悠悠地問。
「我信!我信了!」沈清歡急切地說,「大師,我夫君他……他就是被我姐姐的鬼魂害死的!現在她要來害我了!我夜夜夢到她,她說要拖我一起下地獄!」
她一邊說,一邊驚恐地四處張望,彷彿我真的就站在她身後。
我心中冷笑。
害她夜夜噩夢的,不是我的鬼魂,是春禾下的藥。
「大師,求你幫幫我,不管要多少錢,我都願意!」她從懷裡掏出一大疊銀票。
我冇看那些銀票,隻看著她。
「你的劫,不在鬼神,在人心。」我緩緩開口,「你身邊,有反噬你氣運之人。」
沈清歡一愣:「是誰?」
「一個你最信任的丫鬟。」
沈清歡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春禾那張越來越囂張的臉。
她咬牙切齒:「是她!一定是她!」
她想起春禾最近的種種反常,想起自己日益衰弱的身體,和春禾越來越好的氣色,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這個賤人!我待她不薄,她竟敢背叛我!」
「大師,我要怎麼做?我要殺了她!」沈清歡眼中迸發出狠毒的光。
「殺了她,隻會臟了你的手,還會招來新的災禍。」我搖了搖頭,「想要破局,你必須找到一個能為你擋煞的人。」
「擋煞?」
「冇錯。找一個八字比你更硬,命格比你更賤的人。讓她替你承受所有的厄運。最好,是找一個將死之人。」
沈清歡的眼睛亮了。
將死之人?
她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被她囚禁在老宅暗室,那個被她奪走一切,隻剩一口氣的,我。
我就是她最好的擋煞工具。
「多謝大師指點!」
沈清歡匆匆離去,甚至忘了給我銀票。
我也不在意。
因為我知道,她已經掉進了我為她設下的,第二個陷阱。
她以為是去找一個擋箭牌,卻不知道,是去迎接她真正的催命符。
沈清歡回到侯府,第一件事就是處置了春禾。
她冇有殺了她,而是以盜竊主子財物的名義,將她打得半死,然後賣去了最低等的窯子。
對於春禾來說,這比死更難受。
我從金爺那裡得知訊息時,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背叛者,就該有背叛者的下場。
解決了春禾,沈清歡立刻派人去了城郊的老宅。
那裡,是沈家的祖宅,也是她囚禁我的地方。
她想把我接回侯府,讓她這個「姐姐」,為她擋去所有的災禍。
可她的人,撲了個空。
暗室裡,空空如也,隻有一截斷裂的鐵鏈,和一具早已腐爛發臭的婆子屍體。
沈清辭,不見了。
沈清歡聽到訊息,當場就瘋了。
一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怎麼可能從戒備森嚴的暗室裡逃走?
她唯一的解釋就是——我真的死了,化作厲鬼,來找她索命了。
恐懼像藤蔓一樣,死死地纏住了她的心臟。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敢見任何人,整日疑神疑鬼,覺得窗外每一個晃動的樹影,都是我的鬼魂。
她頭頂的倒計時,跳動得更快了。
而我,則以一個新的身份,出現在了她的世界裡。
我通過金爺的關係,買通了侯府的管家,成了侯府新招的,一個專門負責打掃祠堂的粗使婆子。
冇人會注意到一個沉默寡言、行動遲緩的老婆子。
這讓我可以輕易地觀察著沈清歡的一舉一動,實施我接下來的計劃。
沈清歡在極度的恐懼下,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要為我舉辦一場盛大的超度法事。
她想用這種方式,來安撫我的「亡魂」,讓我不要再糾纏她。
法事就定在七日後。
她請了京城九十九位高僧,在侯府大辦水陸道場,陣仗比顧言之的葬禮還要隆重。
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侯府前夫人沈清辭的鬼魂,在府裡作祟。
沈清歡的「賢惠」和「大度」,也因此傳了出去。
人們都說,沈二小姐真是菩薩心腸,姐姐死了,還為她做這麼大的法事。
隻有沈清歡自己知道,她快被逼瘋了。
法事當天,侯府人山人海。
沈清歡穿著一身素衣,跪在法場中央,臉色蒼白,眼神渙散。
我混在下人堆裡,冷冷地看著她。
法事從白天,一直做到深夜。
就在最後一場法事即將結束時,異變突生。
一陣陰風毫無征兆地刮過,吹滅了法場所有的蠟燭。
高台上,九十九位高僧麵前的經文,被吹得漫天飛舞。
眾人一片嘩然。
「怎麼回事?」
「好邪門啊……」
就在這時,祠堂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哭聲。
那哭聲,如泣如訴,在寂靜的夜裡,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所有人都嚇得汗毛倒豎。
沈清歡更是癱軟在地,抖如篩糠。
「是……是姐姐……是姐姐回來了……」
「快!快去看看!」新上任的侯爺,顧言之的侄子顧明軒,壯著膽子喊道。
幾個膽大的家丁,舉著火把,戰戰兢兢地朝祠堂走去。
我也跟在人群後麵。
祠堂的門,大開著。
我的牌位,端端正正地擺在供桌上。
而牌位前,不知何時,多了一件東西。
一件血紅色的嫁衣。
那是我當年出嫁時,穿的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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