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兄為贅 第94章 大義之人
雲庸出身工匠世家,千百年來多有興修水利的能人,在潁川勉強算得上次等士族的末梢,但要與頂級士族潘淵裴氏相比,那仍舊是不值一提的寒門。
結交絕對是攀了高枝的,而且是大大的高枝。
故而,雲庸非但沒有半點驚喜,還嚇得要死。
但裴矜交友不論出身,在黑石河的幾日,他天天都邀雲庸出遊,或談天文地理,或探討水利問題,總之幾乎沒有不可談的。
得知雲庸不僅僅精通水利,甚至還擅長武器工具製造。
裴矜便讓他點評點評潘淵裴氏的連弩營。
要知道,潘淵裴氏的連弩營,是晟朝最強勁的軍隊。
無論是誰遇上都得自認倒黴,潰不成軍。
這也是裴矜最值得驕傲的存在。
本以為雲庸多少會誇自己幾句。
誰知,雲庸隻是淡定地搖了搖頭。
“連弩營威猛有餘,後勁不足,若是遇到強攻隻怕會被對方車輪戰術拖垮,但若是能做到一弩多發,威力可更進一步。
譬如圍城,原本隻能堅守十五日,有了它至少能堅守一月!”
這話讓裴矜乃至他身邊的部曲將領都很震驚。
“你在說什麼?”
“世上哪有能連發的連弩!”
雲庸但笑不語,果真從袖子拿出一個小小弓弩,那弓弩非常小,但弓背很寬,還放了三枚迷你的小箭羽。
眾人先是如臨大敵,畢竟這麼小的東西就相當於暗器啊。
這廝跟裴公相處的幾日都帶著暗器,若是不經意間發難,誰防得住。
不過當看清那暗器的模樣,眾人又忍不住笑了。
“這是什麼稚童玩耍之物,竟然敢大言不慚地與潘淵裴氏弓弩營叫板,郎君莫不是吹牛吹過頭了。”
麵對裴矜心腹的調侃,雲庸隻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這確實是某為家中小女做的稚趣之物,但原理卻跟連弩弓是一樣的,若將軍感興趣可以拿去看一看。”
那位將軍不信邪,隨手接過輕蔑地挖把玩了一下,隻覺得精巧有餘威懾不足,他隨意瞄準了屋子裡的燈籠。
不過他的手很粗,扣下連弩機關時有些卡頓。
費了些功夫才把箭羽發出。
結果,小小的弓弩卻猛猛地射出三枚短箭,一下將燈籠給紮破了。
這威力,震驚了所有人。
彼時小小的稚童裴徹當即亮了眼眸:“虎子叔給我玩玩!”
那名叫虎子的大漢沒有猶豫,當即把這小玩意拋給裴徹。
裴徹接過弓弩仔細打量,臉上滿是興味盎然。
而後也不用雲庸教,他自己就摸索出上弩的規律,然後左右瞄準。
該說不說,裴徹對兵器有著天生的敏銳度,即便是玩具小弓弩,他做到了百發百中。
窗外,黑石河那熱鬨的集市裡,有人的梨莫名其妙被紮破了,有人的茶杯莫名其妙被打爛了,還有飛的正歡的紙鳶,線莫名被勾斷了……
總之,裴徹玩的不亦樂乎。
街道外麵的百姓卻是一臉驚慌,見鬼了似的。
雲庸默默摁下了裴徹的手。
“小郎君,連弩要麼保家要麼衛國,不能對著自己人,更不能以捉弄百姓為樂。”
裴徹眨了眨眼睛:“我隻是想試試它的威力……”
裴矜無奈地給貼身侍從一個眼神,貼身侍從當即意會,下樓去找那些人賠禮道歉了。
裴徹看到這瞬間明白,父親也是站他那邊的。
他不由得撇了撇嘴,收住了玩鬨的心思。
認真地看向雲庸。
“你說這是給你孩子做的,難道他們就不會拿這個弓弩搞破壞麼?我不信。”
“她不會。”雲庸笑了:“某常年在黑石河無法歸家,小兒也常住私塾,家中隻有母親、夫人以及小女。小女說她可以替某替兄長保護家人,隻消給她做一把弓弩,一把很厲害的弓弩。”
談及女兒,雲庸的臉上滿是柔和,與之前的克製守禮全然不同。
裴矜有些理解他的心情,可惜他隻有一個兒子,若是他有女兒,而且女兒還這麼懂事,大概也會跟雲庸一樣自豪吧。
不過,該說不說,他竟然會答應女兒這種請求,也蠻讓人震驚的。
剛才裴徹已經身體力行地詮釋了這連弩的威力。
這怎麼能是普通小孩兒能把玩的東西呢?
看出滿室的嘩然,雲庸仍舊淡定:“我女兒年歲雖然小,卻是個讓人放心的孩子,她不會拿弓弩出去闖禍,隻會對準摸進家裡的壞人,不過好在洛陽安全,這個擔憂並不會有。故而某的弓弩也隻是給她一個念想罷了。”
不過,公務繁忙,雲庸也是最近才做好,沒曾想雲昭沒看到,先給裴大將軍的公子過目了。
但雲庸也不介意,畢竟都是緣分。
“機緣巧合能遇到裴大將軍是某的福氣,裴大將軍鎮守國門,與羌胡夷狄對峙,勞苦功高,某願將三連弩的做法贈與裴大將軍,如是能助裴大將軍增強連弩營的實力,也算是某為邊關戰士儘的一絲絲綿薄之力了。”
雲氏一門,祖上出過水利大官,也出過善機關墨鬥的能人,不過在曆代發展中,族人意識到水利的重要,便逐漸將重心轉移到了水利領域。
這機關墨鬥之術便逐漸凋零了。
不過雲庸屬於極為聰慧之人,他在興修水利之餘對機關墨鬥也多有思考,故而琢磨出了三連弩。
但此生再投筆從戎儼然來不及了,本來他就想著有機會便把三連弩的圖紙獻給掌兵之將。
隻是苦於周遭全是文官,沒有認識武將的機緣。
而今能遇到裴矜裴大將軍,也算是老天冥冥中的安排。
裴矜沒想到雲庸如此大度。
這個製作圖紙,足以讓他封官拜爵,結果他竟然這麼水靈靈地獻了出來。
雲庸抱拳:“裴大將軍想打通運河,必定不是一時興起,我雖然不知邊境情況,但想來應該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威脅,才會讓將軍想調動全國之力以未雨綢繆。
然而運河修通並非一朝一夕,若是這圖紙能對大將軍有一點幫助,也算某對得住祖上所學。”
“好!”裴矜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的欣賞之意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