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園師 第 20 章
霍燕辭一向不支援借錢去花，但寧青溪這錢，算作是她造園的工錢，好像於情於理也合適，於是他也沒多說什麼。
但沒想到，還真出事了。
一早，天剛矇矇亮，工人們就去上工了——這幾天天熱，等到中午做活實在熱得受不了，因此改成了早上早起晚上晚睡，就把中午最熱的時候空出來。
最先到的一批人裡，有一個算是技術人才，名字叫馬力，剛到工地，他就發現了不對勁。
園子裡那幾棵專門從南方運過來的樹，怎麼長成了這樣？
寧青溪到的時候，差點就爆了粗口。
你大爺的這是長得好不好的問題嗎？這是這樹直接死了！
她一眼就看出來，葉子發軟，卷邊，蔫吧樣可憐的要命，連帶著樹乾都有些發黃了，如果把根挖出來，多半根係也出問題了。
——高溫澆水。
寧青溪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所有植物的最佳澆水時間都絕對不會是在正午，尤其是大夏天的正午時分，一來，澆水時的水珠在葉片上，就像是一個個小凸麵鏡，會將陽光聚集過來，燒傷葉片；二來，中午溫度太高，突然給植物澆冷水，就像是給一個中暑的人潑了一盆冷水，不生病纔怪了；三來，中午溫度高，澆下去的水立馬蒸發，地表乾了，卻把水分牢牢鎖在地下，人在水裡待久了都會生出疫病，何況是植物？
但這都不是立即就能發現的問題，日久天長下來，病灶才會出現，這樣一來，抓人就更難了。
寧青溪一陣窒息！但事已至此，她得給出解決辦法：“把所有人，包括後廚，全部都叫過來，所有人都說一下跟自己一個屋子裡的人，有什麼時間不在，霍燕辭……”
霍燕辭擡眼看了過來。
“你找人去京城告訴張老闆，這邊出事了，讓他也來。”
安排完，她捂著心口緩緩蹲下。
她心口疼，真的。
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這幾棵樹從南方起苗，一路運輸，在這邊栽種，再加上後續的養護，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在養著，她算是第一責任人。
出師未捷身先死，第一戰沒想到就要賠錢，寧青溪一激動，差點暈過去。
一旁霍燕辭也叫人按照寧青溪的安排去了，轉頭一看，這人一副西子捂心狀在地上，看起來很柔弱，一時間有些好笑，忍不住問：“不至於吧，寧小娘子不至於因為這麼點事就受不了吧？”
寧青溪捂著腦子，聲音悶悶的：“至於！你知道那些樹到現在花了多少銀子的。”
霍燕辭：“歇歇吧，萬一真賠錢了，省著點力氣賺錢去吧。”
“……”寧青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講笑話不成講成冷笑話的霍燕辭摸了摸鼻尖：“這麼不好笑嗎？”
寧青溪：“一、點、都、不！”
霍燕辭：“……”
他終於放棄了俏皮話這條路，真心實意道：“要不你來我這兒？一個月給你三兩銀子。”
說來詭異，寧青溪現在窮的叮當響，但是一個月三兩銀子，她居然還得考慮夠不夠花。
果然由奢入儉難啊。
霍燕辭好像有那個讀心術一樣，片刻後語氣有些不確定：“你是不是在嫌棄？”
“怎麼可能啦，你肯定是看錯了啦。”
“……你能不能正常點？”
霍燕辭難得有閒心跟她聊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聊到了張富戶過來，寧青溪才站起來。
張富戶鐵著一張臉道：“怎麼回事兒？”
寧青溪：“有一樣東西，沒有手沒有腿也沒有命了，你猜是什麼？”
張富戶：“……”
寧青溪：“嘿，是您的樹。”
她跟獻寶似的閃身一躲，露出了身後可憐的小樹，然後看著張富戶好像沒有笑的意思，一時間也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訕訕道：“是這樣的，這樹被人在大中午澆了水，根被毀了，估摸著得重栽一次了……不過你放心，砸鍋賣鐵我也給你賠了！”
“那這人澆一次，你賠一次？”張富戶一刀插進寧青溪心窩子裡，惡狠狠地說，“沒這道理，我不缺這點錢，但是不能讓人背後這麼陰我。”
寧青溪：“我已經把人全叫回來了，宿舍最少也是兩個人，可以先把可疑的摸出來。”
霍燕辭：“這個簡單，需要我找人來審一下嗎？”
寧青溪：“……萬一被告一手屈打成招，轉頭咱倆出門，一個被丟臭雞蛋，一個被丟爛菜葉？”
霍燕辭：“……”
因為製度不完善，加上工地本來就是半開放場所，誰來了都能搗點亂，想把人抓住難度就更大了。
所有人都已經叫過來了，大部分不明就裡，莫名其妙被拉過來，都是一腦袋官司，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寧小娘子，大白天的叫我們過來做什麼？這活兒還沒乾完呢。”
“就是啊。”
寧青溪清了清嗓子，找了一塊石頭站了上去，視覺效果上和霍燕辭等高，看上去能更有威懾力一點：“所有人，按照宿舍分開站好！”
張富戶和霍燕辭就一左一右站在她旁邊，一副寧青溪纔是老大的樣子，工人們雖然有不滿，但到底還是照著做了，劈裡啪啦一頓腳步聲以後，在場分成了幾個小方塊，廚房人少，廚師是個老頭，單住一間，配菜師和麵點師兩個女人，一塊住一間，不過寧青溪發現了一個問題。
“沈秀蓮呢？”
被問到的麵點師一臉疑惑：“她……走了呀。”
“什麼時候？”
“三天前的晚上。”
工地上有專門管錢的人，此刻被寧青溪單獨拎了出來：“你給結的錢？”
這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禍水東引的，隻結結巴巴道：“是……是啊。”
“……”寧青溪被氣笑了：“我怎麼不知道，這邊什麼時候成你管事了？問都不問，就敢直接把錢給結了？”
這人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但還是下意識辯駁道：“她自己說的你同意她走。”
“我說是就是？那我現在說你腦子裡都是漿糊，你腦子裡是漿糊嗎？”
“……”
寧青溪揮了揮手：“滾蛋，待會跟你算賬！現在先所有人都說一下跟自己一個屋裡住著的人，在最近五天內，有沒有什麼休息時間出去很長一段時間的？”
還是麵點師：“三天以前，沈秀蓮中午出去了半個時辰，算嗎？”
算嗎？
當然算！
本來就數她嫌疑最大！
剩下的人陸陸續續或有人證或有物證，都給出了近五天休息時間，尤其是正午時分的不在場證明，說完以後，寧青溪讓大家各自乾活兒去了。
她私心認定了就是沈秀蓮，但是此刻隻有人證沒有物證，人證還沒法直接把人釘死，這一下，這啞巴虧基本上是吃定了。
霍燕辭卻突然道：“她做這事情，是不是太奇怪了？”
寧青溪：“？”
“她現在在這兒帶著，不說發家致富，起碼有吃有住有錢拿，為什麼要豁著不乾了，也要乾這種缺德事兒？”
寧青溪：“這很難理解嗎？跟你有天大仇的仇人站在你麵前，而你隻需要澆澆水，就能把她毀了，你心不心動？想不想澆澆水試試？”
霍燕辭：“……倒也不用如此帶入。”
張富戶：“我說……能聽我一句嗎？”
兩人這纔想起來這邊還有一個人，平日裡兩個人一台戲唱久了，突然加入了一個新夥伴，還怪讓人不適應的。
寧青溪道：“您請？”
張富戶：“咱們這邊的管理，是不是問題有點忒大了？”
寧青溪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這邊的管理！何止是問題有點大？那簡直就是問題壘成的一座草台班子好嗎！
霍燕辭：“那以您的高見？”
張富戶站在霍燕辭身邊，縱向上確實不如他那麼優越，但是在橫向上，那是一騎絕塵！兩個人這麼看下來，那是各有千秋，誰都不讓這誰，然而張富戶一看到霍燕辭，氣場自動就給矮了一下，寧青溪得低頭才能看得到。
“這邊是不是應該萬事都得先過一下寧小娘子的手？”
霍燕辭點點頭：“但是怎麼都過呢？難道工人出恭也得先請示？”
寧青溪：“……這就不用了。”
張富戶：“這我管不著，你們自個兒想辦法，我隻要結果。”
霍燕辭目光涼涼一掃，張富戶一縮肩膀，躲到了寧青溪身後，除了腦袋擋住了，大半身子根本想藏都藏不住。
寧青溪“嘖”了一聲，把人從身後拖了出來：“像什麼話？這麼大個老闆呢，老像個鵪鶉一樣。站好了！來聽我一句。”
“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各種各樣的本子來輔佐管理，比如，誰要進來乾活，那就在相關本子上登記好資訊，走的時候，也有一個本子，必須要先來登記完，才能帶上東西走。同理，誰要休息，誰要提前支工資，諸如此類的都這樣管理。”
霍燕辭作沉思狀，張富戶也是做生意的不難理解她的意思，於是提出了新的問題：“那要是這個人拚著工錢不要呢？”
寧青溪聳聳肩：“那我們就在進來登記的時候，簽一張協議，就寫這種風險事宜，簽上名字按上手印加以恐嚇，如果不按照我們說的來，就預設是做了缺德事，直接去官府。”
霍燕辭：“真去？”
寧青溪不說話，眨巴著眼睛看著他。
霍燕辭：“……”
寧青溪：“所以說這個可能得麻煩你，不用真開堂，我們就嚇唬一下，但是麵子上看起來得都完善了，要不然立不住威嚴，後麵這些就再沒人當回事兒了。”
霍燕辭、張富戶：“……”
寧青溪：“怎麼樣你們倒是說、話、啊！”
霍燕辭：“我覺得非常好！算無遺策！”
張富戶：“非常好！”
張富戶心裡憋屈，他就應該趕在霍燕辭之前說話的，要不然顯得他現在很沒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