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園師 第 7 章
末了,寧青溪結了賬,等著霍燕辭說話。
——一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寧青溪就知道這人絕對不是出來吃頓飯那麼簡單。
果然。
“下次有機會,我帶你去跑馬。”
寧青溪:“……”
浪費她等的這幾分鐘。
她不再聽這個人廢話,轉身就走。
不過出來放空片刻,京城正月裡的冷空氣一吹,整個人都清醒多了。
對於不知道如何表現的圖紙,突然也隱隱約約有些輪廓了。
回到張家院子,寧青溪更是日日泡在會客廳,就連吃飯都搬到了這裡,很是用功。
圖紙也在日複一日的打磨中,逐漸看得出規模,隻是寧青溪的狀態,實在是嚇人,她畫圖畫得幾近瘋魔,張富戶都忍不住憂心,這人千萬彆在他這兒出了什麼事兒。
因此他日日看著寧青溪廢寢忘食,也是心驚膽戰,生怕一時不察,出了什麼差錯,因此他出去喝酒都顯得憂心忡忡,一時間壞了霍燕辭興致。
在他歎了不知道幾口氣的時候,霍燕辭放下了酒杯,調侃道:“張老闆,什麼時候你也有唉聲歎氣的毛病了?”
張富戶滿麵愁容:“王爺,您就彆打趣我了,這不是我搞了個造園賽,您是不知道,沈小娘子這幾天不要命了一樣,日日夜夜坐在桌前,吃飯睡覺都要人去叫她,我是真怕一個不留神……哎。”
霍燕辭聽到寧青溪名字,眸光一動,沒再接話。
張富戶又歎氣半天,忽然福至心靈,擡頭看著霍燕辭道:“說起來,您和她關係……好像還不錯?”
“你想多了,”霍燕辭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儘,”點頭之交,叫的上名字而已……你請我出來吃酒,現在又要跟我倒苦水,張老闆,你不得自罰三杯賠罪?”
張富戶驚覺自己失言,忙順著他的話下來了:“是是是,今日隻談風月,不聊這些煩心事!”
說罷,他真給自己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三杯下肚,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所有的煩心事也都拋諸腦後。
酒是樓裡收來的,都是高價錢收來頂頂好的酒,酒液清澈不見渾濁,聽說是用葡萄釀成的,帶著些琥珀一樣的光澤,叫人聞之慾醉,喝下肚,發作得快,消散得也快。
霍燕辭原本也喝了些,彆人說什麼他都聽得不太真切,然而張富戶一句話點醒了他,登時這酒就化作汗發散出去了。
張富戶說,他與寧青溪關係不錯。
旁人看來,估摸著也是如此,這樣一來,他到時如果真給寧青溪投了一票,又有多少人信服呢?
他向來無拘無束,沒人管得了,但是寧青溪呢?
他自己被人指點事小,但此時關乎寧青溪名聲,確實不得不小心。
張富戶喝大了,把靠著自己的窗戶推開,看著樓下街上燈火璀璨,大著舌頭說:“王爺,我跟你說句交心的,彆人都說我是窮人乍富,肚子裡胸無墨點,住的也是恨不得把有錢二字貼在腦門上,這次我就要讓他們看看!我的住所,必定是最有內涵的!”
霍燕辭神思早已經飄到了西天外,聽他在這兒發瘋也隻是鼓鼓掌,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這一句話,不知道怎麼著張富戶了,這個人居然嚶嚶哭了起來。
霍燕辭:“……”
—
打這日起,霍燕辭整個人倒是見不到幾次了,不光是寧青溪,就連張富戶也是。
不過這也正常,好歹是個貴人,天天在這裡鬼混不務正業,算是怎麼回事兒?
寧青溪看得很開,主要是就算這個人來她麵前晃悠,她也是沒空理會的。
然而張富戶與她不同,張富戶對這個紈絝的做派瞭解得很,這個人能有什麼正經事?無非是到處玩樂。
如此想著,張富戶倒有些不信了,去他宅子門口堵著,果然給他堵到了,一見著霍燕辭穿著一身勁裝出來,立馬迎了上去:“哎呦喂,可算是見著你這個人兒了,你這幾天跑哪兒去了?可真是急死我了。”
霍燕辭奇道:“你急什麼?”
“嗨,這不是上次請你喝酒,結果喝大了沒收住,說了些不中聽的,冒犯了不是?”張富戶道,“這次特來賠罪,順便聽說京城新來了一批瘦馬,我請您去看一眼去?”
霍燕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你送我瘦馬,不如送我一匹好馬,正巧我的杏花年老了,跑不動了。”
張富戶一時嘴快:“杏花不是生了好幾匹馬,都是好馬麼?”
霍燕辭斜著睨了他一眼,張富戶不輕不重地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你全當我胡說八道。”
杏花是霍燕辭最喜歡的一匹馬,自他年少時有人送給他,因著馬通體發黑,隻有側麵肚子上有些白毛,看起來像是一朵杏花,就叫了這名兒,之前生產的時候難產,鬼門關裡滾了一遭回來,從那以後,霍燕辭就把那匹小馬駒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熟悉的人都管那頭小馬駒叫他的親兒子。
霍燕辭也沒管他,隻道:“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也沒放在心上,這幾日不去你府上,是我這兒新來了幾匹馬,不如杏花乖順,忙著馴馬,趕明兒我請你喝酒,權當賠個不是。”
張富戶一聽放下了心,又客套了幾句,眼看著霍燕辭耐心不足,又忙道彆,不擋著這位爺跑馬玩去。
看著張富戶有些滑稽的背影,霍燕辭開口叫住了他:“說起來,你那個比賽,第二輪什麼時候結束來著?”
張富戶會錯了意,以為他是嫌麻煩,找藉口想不去,如此,他喜滋滋道:“不著急,您要是實在沒時間,我找其他人來也是可以的,一點小事不勞您掛心。”
霍燕辭:“……我什麼時候說我不去了?”
張富戶:“嗯?”
他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這些人臭毛病就是多!說話又不說全,說一半留一半,隻等你自己去猜,猜錯了也不告訴你!
如果他跟霍燕辭關係再好一些,他就要這麼說了,然而他們也不過是酒肉朋友,算不上交心,張富戶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人家和他們這種做生意的交朋友,算是擡愛,於是隻道:“嗯?您要來?那感情好哇,就在三日以後!要是您賞臉來,那我就備著好茶等著了。”
霍燕辭揮揮手讓他快滾。
張富戶忙不疊滾了,回到家裡,也是一副喜笑顏開,連帶著路過學堂,看到裡頭寧小娘子帶來的兩個小孩都格外可愛,特彆叫廚房做了一盤小孩都愛吃的琥珀糖送了進去。
寧青溪出來放風,看到張富戶也是一愣:“喲,您這是遇到什麼喜事兒了?”
“沒什麼喜事,不過是今天心情好……對了,寧小娘子,你那圖紙怎麼樣了?隻剩三天了。”
寧青溪淡然道:“好得很,就等著各位來看了。”
張富戶對她向來不抱什麼希望,隻想著她彆在他宅子裡出什麼事兒。
要知道,雖然他本人個人作風有些讓人不齒,但人還是靠得住的,為了防止風言風語,他特意把這家子放在了丫頭院子最裡頭那一間,要是天不遂人願,這小娘子憂思過度,倒在他這裡,那可真是造化弄人。
因此,寧青溪活著就很好,圖紙的質量有也好沒有也好。
寧青溪不知道自己如此讓人不看好,隻逛進了學堂,朝著先生點了點頭,照常過問兩個小孩的學業。
先生歎口氣道:“他倆其實已經過了啟蒙的歲數,也不是說不能學習,隻不過必定事倍功半,您瞧瞧……”
先生拿起了讓他倆描摹的詩句——
一去二三裡,煙村四五家……[1]
是最簡單的一句詩,然而在他倆筆下,每個字都很有想法,像是隨時都要爬出來。
寧青溪:“……”
她道:“您受累了。”
先生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受累,隻不過,寧小娘子如果不想要他們成睜眼的瞎子,日後還得多下功夫。”
後麵的話他沒有說。
寧青溪料想著,應該是她已經窮苦到如此地步,說了也是徒增煩惱。
寧青溪點頭:“我知道了。”
就在她尋思著,自己親自教他倆念書的可行性時,突然感覺自己衣裙一墜,低頭一看,正是寧清山,手裡拿著一顆琥珀糖,擡頭眼睛亮亮地看著她:“阿姐,你要吃糖麼?”
寧青溪:“……”
她蹲下身,頗為欣慰地摸了摸寧清山的頭。
做學問什麼的,那些都太過於強求,不如吃點好吃的來得實際。
寧青溪想著,總歸還是知道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這也就足夠了。
散心散夠了,她轉身溜溜達達地返回了會客廳,在她的桌子上,已經擺了厚厚一遝宣紙均是已經畫滿了圖的,唯有一張,畫了一半,從已經畫出來的來看,就這張工程最大。
這是整個院子最為亮眼的一部分,因此在畫完圖之後,格外旁邊還補了這一張景——最中心為一湖泊,四周都是連廊圍繞,有奇山怪石與珍奇樹種為襯,無處不細節,無處不奢侈,無處不雅緻。
除了這一張外,其他的畫也是稀奇古怪,線條生硬,圈圈畫畫,讓人不明所以,一旁還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註解,放眼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個如此作圖的人了。
如此一來,更讓人覺得,她其實根本不會造園,不過是渾水來摸這趟魚。
於是,更無人在意她日日努力。
寧青溪也不甚在意,因為三日之期轉瞬即逝。
第二輪的投票環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