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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陰傘師 第34章 繪聲於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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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的,不是讓她真的“聽見”聲音。

而是要繞過她給自己設下的這道屏障,用一種她能“看”到,能“感覺”到的方式,把音樂的“概念”,直接傳遞給她的靈魂。

我要……畫出聲音。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畫出聲音?這怎麼可能?

聲音是聽覺,畫是視覺,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知方式。

我煩躁地在店裡踱來踱去,腦子裡亂糟糟的。

我下意識地翻開爺爺留下的那本《翰魂秘術》,希望能從裡麵找到點靈感。

這本書,與其說是秘籍,不如說是我爺爺一輩子的心得筆記。裡麵除了記載著翰魂之術的各種法門,還有很多他自己對付各種稀奇古怪魂魄的案例和思考。

我一頁一頁地翻著,突然,書裡夾著的一張泛黃的便簽,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我爺爺的字跡,寫得龍飛鳳舞:

“萬物有靈,靈以為引。魂之所繫,非在形,而在其‘意’。繪魂,實為繪其意也。”

繪其意……

我看著這幾個字,反覆地琢磨著。

對啊!我怎麼這麼笨!

翰魂之術的精髓,從來就不是畫一個魂魄的“樣子”,而是要抓住他執唸的“核心”!

老李老婆的執念是“家”,所以我用了她家的房梁灰。芽芽的執念是“陪伴”,所以我用了她媽媽的頭髮。

我要畫的,不是小雅的魂魄,而是她執唸的核心——那段她至死都想完美跳完的舞蹈,那首她再也聽不見的樂曲!

隻要我能把這首曲子的“意”,畫在傘上,當著她的麵撐開,她一定能“看”懂!

想通了這一點,我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說乾就乾!

要繪製“樂曲之意”,首先,我需要能承載這份“意”的媒介。

第二天一大早,我揣著從秦阿姨那裡要來的,小雅生前最喜歡的一張唱片,又一次來到了那個舞蹈室。

唱片是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黑色的膠木唱片,在陽光下泛著幽幽的光。

我冇有急著動手,而是先在舞蹈室裡,找了個角落坐下。

我閉上眼睛,放空大腦,用我的左眼,去感受這個空間裡殘留的氣息。

我能“看”到,空氣中,漂浮著無數淡淡的光點。

那是小雅日複一日的練習,留下的汗水蒸發後的痕跡。

我能“聽”到,地板的縫隙裡,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震動。那是她無數次跳躍、旋轉,留下的足尖的迴響。

我甚至能“聞”到,牆角那架落滿了灰塵的舊鋼琴裡,散發出的,帶著一絲絲腐朽氣息的,屬於音符的“味道”。

這些,都是構成小雅執唸的一部分。

這些,都是我需要的“顏料”!

我從隨身的工具包裡,拿出了幾個小小的玻璃瓶。

我走到那架舊鋼琴前,小心翼翼地打開琴蓋,從琴鍵的縫隙裡,掃出了一些陳年的木屑和灰塵,裝進瓶子裡。這架鋼琴,曾為她伴奏過無數次,它的身體裡,還記憶著那些旋律。

然後,我走到舞蹈室中央,她昨晚起舞的地方。我蹲下身,用一把小小的刷子,輕輕地,從地板的劃痕裡,掃出了一些更細微的,帶著鬆香味道的木屑。這裡,是她執念最重的地方,殘留著她最強烈的“意”。

最後,我拿出了那張《月光奏鳴曲》的唱片。我冇有破壞唱片本身,而是看著唱片封套上,那副在月光下的湖泊的油畫。秦阿姨說,小雅生前最喜歡這幅畫,她說,這幅畫讓她能“看”到音樂。

我用一把小刀,極其小心地,從封套的畫上,刮下了一點點比粉末還要細膩的,藍色的顏料。

這,就是樂曲的“靈魂”。

帶著這幾樣特殊的“顏料”,我回到了傘店。

我關上店門,拉上窗簾,點燃了一根有靜心安神作用的檀香。

製傘的過程,需要絕對的專注。

我選了一把上好的竹骨傘架,鋪開一張用特殊手法鞣製過的,半透明的宣紙傘麵。

我將從鋼琴裡取出的木屑,和從地板上掃來的木屑,混合在一起,用我自己的血作為引子,研磨成一種深褐色的粉末。

然後,我將這種粉末,與硃砂、桐油,以及從唱片封套上刮下來的藍色顏料,按照《翰魂秘術》裡記載的,一種極其複雜的比例,緩緩地調和在一起。

整個過程,我連大氣都不敢喘。

最終,一碗呈現出深邃的,彷彿帶著星光的藍黑色“墨水”,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能感覺到,這碗墨水裡,蘊含著一股奇特的能量。它不是陰氣,也不是怨氣,而是一種充滿了旋律感和節奏感的,純粹的“意念”。

我提起筆,深吸一口氣,開始在傘麵上落筆。

我冇有畫山,冇有畫水,更冇有畫人。

我畫的,是線。

無數條流動的,盤旋的,時而舒緩,時而激昂的線。

這些線條,在傘麵上交織,纏繞,構成了一幅奇異的,彷彿星雲流轉的抽象畫。它們就像是五線譜上跳動的音符,又像是舞者在空中劃過的軌跡。

我完全沉浸在了創作之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饑餓。

我的筆尖,彷彿不是在畫畫,而是在指揮一場無聲的交響樂。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我落下最後一筆,整個人都虛脫地靠在了椅子上。

我看著眼前這把剛剛完成的油紙傘,心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傘麵上,那片藍黑色的“星雲”,在昏暗的燈光下,彷彿在緩緩地流動,閃爍著微光。

我冇有在傘麵上,畫下小雅的任何形象。

但我知道,她的整個靈魂,她所有的執念,她一生的追求,都已經被我,畫進了這把傘裡。

我輕輕地拿起這把傘,它比任何一把普通的油紙傘都要沉。

我能感覺到,它在我的手裡,輕輕地“嗡鳴”著。

那是一曲,等待著被“看”見的,《月光奏鳴曲》。

當晚,我再次來到了那間寂靜的舞蹈室。

依舊是那個時間,依舊是那片清冷的月光。

小雅的魂魄,也依舊在那個位置,像一個上了發條的娃娃,準備開始她又一晚的,無儘的自我折磨。

我冇有像上次那樣,躲在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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