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直播我謀逆篡位 第第 27 章 你在這裡待得挺開心
-
你在這裡待得挺開心
兩名皇子在宮門外駐足片刻,
並冇有立即分道揚鑣。
起初他們還一前一後,不知何時開始並肩而行,卻依然詭異地沉默著。
馬車停在宮門外,
隔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貼身侍從們靜靜等待,
兩個皇子卻停步不前。
“三哥。”先出聲的是四皇子,
“父皇似乎有些動搖啊。”
三皇子本來也在琢磨怎麼說,
聞言立刻露出個虛偽的笑容:“既然是父皇的意思,我們怎能違逆?老四你說呢?”
四皇子掀起眼皮,
笑容陰沉,
臉上的紅痕看起來並不算顯眼。
他擡手輕輕摸了摸側臉,幽幽道:“父皇聽了天幕的讒言,隻怕對我們都極不滿意。”
嗬嗬。
三皇子笑眯眯:“是麼?我怎麼看不出來。”
兩雙有些相似的眼睛對視著。三皇子的目光掃過對方淩亂的髮絲,
發出一聲有恃無恐的輕笑:“想必父皇對我還是很滿意的。”
天幕說他死得早,
如今看來,死得早纔好呢。
三皇子撂下這句話,
拱一拱手,
大搖大擺地走上自己的馬車。
四皇子默默站在原地,
臉色難看極了。
然而三皇子在馬車中坐定,心情卻並不像表現出的那樣輕鬆。
他當不了太子?
他怎麼可能當不了太子。
擋路的人……
三皇子眼中寒光一閃,他麵無表情地想:那就全殺了。
……
因為弘安帝冇有下旨,第二天,
周敘言還是正常去上朝。
他懷著赴死的心情,往日和善或是諂媚的同僚果然都離得老遠,誰也不敢和他沾邊。
周敘言心裡有數,一言不發地站在最前麵。不多時,就聽見身後飄來幾句冇有壓低的聲音。
“周尚書還是這麼剛直不屈啊——”
“周家可是世家大族,
還尚了公主,和你我可不一樣……”
緊接著就是一陣低低的笑聲。
周敘言:“……”
他懶得管這些落井下石的傢夥,身後卻有一道聲音突兀地插進來:“廟堂之地,是讓你們在這裡竊竊私語的嗎?!”
那人訓斥了兩個無聊的傢夥,快步走上前,活像一隻鬥雞,連半個眼神都冇有留給周敘言,隻飄過一句鏗鏘的“哼!”
周敘言盯著那人的背影,認出對方就是前幾天纔對罵過的沈明哲。
周敘言:?
沈大人明顯心情不佳,平日裡都顯得剛直的臉,這會兒看起來更沉重了。
等待片刻,弘安帝落座,講完重點話題,等到太監例行宣佈“有事啟奏,無事退朝”時,沈明哲立刻兩三步躥上前,大聲道:“臣有事啟奏。”
他腳步之快,背影都成了一片殘影。
弘安帝悄悄打嗬欠的動作停住,示意趙文前去取來奏摺。
然而沈明哲並冇有準備奏摺,他張嘴就朝周敘言開炮:“臣想問問周尚書,對天幕所說之事可有看法?”
周敘言早就知道他是塊臭石頭,暗暗翻了個白眼,看似從容不迫地走上前:“沈大人的意思是?”
“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就算是未來之事,難道無錯?”
周敘言冇有理會他。說到底,他隻需要向皇帝有個交代,他轉頭看向弘安帝,恭敬道:“臣自知有罪,請陛下發落。”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袖子裡抽出早就準備好的謝罪疏。
禦座上,弘安帝兩眼烏黑,精神不佳。
昨天一晚上,他同樣輾轉反側。
夢裡一邊是天幕化身的女子,站在他麵前雙手叉腰,絮叨唸著:“千古暴君寧中宗,謀逆篡位,罪該萬死……”
他深以為然,正要痛下殺手,一轉身,便見那女子赫然換了張臉,橫眉冷目地說:“鐘世則!你教的好兒子不中用,倒來禍害我的ssr?!”
鐘世則呆了呆,想反駁,竟半點想不出活著的幾個兒子的優點。
再一轉眼,那道身影又變成了過世的皇後。經年不見,竟然還是從前的模樣,站在他麵前默默垂淚。
他走上前去,摟住妻子的肩頭。兩人依靠在一起,忽然聽見她難過的聲音:“郎君,你若殺了周涉,咱們的準兒怎麼辦呢?”
弘安帝默然無語。
再次醒來,居然還是夜裡,天色暗沉,星子三兩顆。
他拒絕趙文的跟隨,提起燈籠,獨自前去禦書房。
長案擺滿奏摺,最右側是軍機,中間是民生,左側是吏治。
皇帝坐在椅子上,隨手抽出一本,翻開第一頁,上麵寫著“某將領長年在外領兵,家中子嗣寥落,自覺年老體衰,乞骸骨”。
皇帝看著“子嗣寥落”四個字,再想起朝堂將領的現狀,覺得自己的頭髮又白了幾根。
他盯著奏摺發呆,燭台的光也微微跳動,恰似他波動的心緒。
直到趙文匆匆而來。
“陛下……”趙文在門外輕喚一聲,聽見皇帝的聲音,這才推門而入。
他似乎既冇有看見淩亂的桌案,也冇有看見皇帝愁眉不展的神情,隻畢恭畢敬道:“該上朝了。”
弘安帝驟然回神。
幾個小太監捧著朝服上前來,趁換衣服的空擋,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昨天周涉在牢裡,是什麼反應?”
趙文眼觀鼻鼻觀心:“奴纔不知。這事全由懷大人過問,奴纔不敢多嘴。”
皇帝怔了怔,才輕笑起來:“老東西,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謹慎了?”
趙文也跟著笑,心裡卻想:我又不是活膩了。
因此,一直到正式上朝,皇帝看起來都有些憔悴。
看著沈明哲唾沫橫飛的樣子,他也著實冇有精力回覆。
另一頭,趙文將謝罪疏遞到弘安帝手上。
皇帝隨手翻了兩頁,以周敘言的文學功底,當然寫得十分動情,認罪也認得格外不同凡響。
他懶得看,重新合上,問周敘言:“周卿,你覺得自己罪在何處?”
周敘言跪下,深深伏下脊背,說到動情處,聲音亦微微顫抖:“天幕說未來之事,臣百口莫辯。周家侍奉陛下數十年,恪儘職守,從無疏漏。陛下,臣無話可說。”
聲音落地,原本還鴉雀無聲的朝堂裡,頓時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
製止這一切的,是皇帝發出的輕歎聲:“何故如此作態。周卿,朕知你絕不是這樣的人。不過……這段時間,也不必上朝來了,你且在家閉門思過吧。”
周敘言跪在原地,眼底泛出微微的紅。
弘安帝看著周敘言,心裡也有些感慨:周家曆代侍奉皇家,周敘言任尚書一職數年,雖有點愛演的壞毛病,總歸是好用的。
好用,那就先用著。
沈明哲雖不甚滿意,但見皇帝懲戒已下,姑且算是有了迴應。
周敘言勉強算是個添頭。沈明哲乘勝追擊,開口道:“陛下,周敘言之罪是教子無方,卻遠遠不及周涉所犯大罪!以臣之見,應將周氏父子明令正法,以儆效尤!”
這次皇帝不說話了,一陣悠長的沉默後,他終於開口:“朕自有安排。”
滿堂嘩然。
聽陛下這個意思,難道他還不準備動周涉?
周敘言與周涉父子關係不佳,在場眾臣都有所耳聞。君臣相得十幾年,皇帝不殺周敘言,也算是不出預料。
可週涉……那真是風暴最中心的人了!
皇帝留下這句話,拂袖起身。直到他走得遠了,才能聽見太監喊:“無事退朝!”
弘安帝走出太和殿,坐上步輦。今天的天氣比昨日好了許多,被一番雨水沖刷,反而顯得更加晴朗清澈。
弘安帝突然道:“去天牢。”
趙文匆匆追來,聞言立刻安排人手,仔細準備一番,這才轉了個方向,朝著天牢去了。
走到一半,皇帝又補充一句:“把懷樂駒也叫來。”
弘安帝冇有提前安排,當然也冇有人告訴周涉。
皇帝到時,周涉正在給自己的腿換布條,至於昨天夜裡換上的那塊,已經被血跡浸濕了。
身後傳來窸窣聲響,周涉冇有多想,還以為是懷樂駒過來監視他:“懷大人,能勞你老人家幫我帶點……”
他說著,扭頭一看。懷樂駒確實在場,臉色似乎比昨天更慘白了些。
至於站在最前麵的那個人,看得他汗毛都豎起八米高。
皇帝負手站在鐵欄前,衝他微微一笑:“你要朕替你帶什麼?”
“……”周涉看他一眼,喉頭滾動,拚命安撫自己,終於平複心情,從喉嚨裡滾出一句,“帶點酒。”
話音一落,他就看見皇帝的臉色黑了。
弘安帝回頭,視線掃過懷樂駒,聲音還是輕飄飄的:“看來你們關係不錯。”
周涉看懷樂駒的表情,感覺他今天晚上就要來暗殺自己:“陛下,是臣擅自做主,懷大人並不知情。”
皇帝冇有理他,揮揮手,示意打開牢門。隨著哢噠一聲,鎖頭脫落,鐵門推開,他緩步走入牢裡。
周涉連忙往前挪動了一下。
他很想認真地給皇帝行禮,但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態,這著實有點艱難。
因此他嘗試過後,發現自己確實動彈不了,隻得向皇帝投去歉疚的目光。
弘安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周涉,你是覺得自己罪無可恕,徹底無所謂了?”
真是天大的冤枉!
周涉立刻撩起褲腿,自證清白:“陛下明鑒,臣不是不想行禮,實在是身體不適……”
隨著他的動作,在場眾人都看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還未更換完畢的新布條放在不遠處,舊的繃帶卻已經拆下來。皇帝大致一掃,還未劃過去的視線就頓住了。
他輕咳一聲:“還不放下?成何體統!”
周涉從善如流地放下褲腿,他也冇有指望皇帝能帶他去就醫,規規矩矩地擺出老實聽訓的姿態:“臣知錯。”
弘安帝在原地站了片刻,座椅立刻遞了上來。趙文悄無聲息地退下,隻留下懷樂駒筆直地站在他身後。
皇帝看著周涉因失血顯得蒼白的臉,幽幽道:“朕看你在這裡待得挺開心。”
周涉一聽這個語氣就牙疼。
皇帝確實仁心深厚,但陰陽怪氣的功力也遠超常人。
當然,心裡是這麼想,臉上卻不能表現出來,他苦笑道:“陛下,臣待得不開心。”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淡淡:“你連死都不怕,朕還能讓你活著,還有什麼不開心?”
你說呢。
周涉腹誹一句,臉上扯出真摯的崇敬:“臣隻怕未來不能侍奉陛下左右。”
話音一落,懷樂駒站在皇帝身後,臉色微變。
皇帝聽完這句話,像是戳中了他哪個笑點,樂得前仰後合:“若你還是天幕所說的中宗,朕可不敢讓你輔佐。”
周涉默默低下頭:“臣明白。”
笑聲驟然一停,皇帝盯著周涉,平靜道:“你懂?不,你不懂。”
在懷樂駒驚訝的眼神中,他站起身,在監牢裡負手踱步,幽幽道:“天幕小兒,縱然博覽史冊,也不過照本宣科而已。”
他的聲音裡,是平日絕不會顯露的自負。
周涉懵了,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起天幕。
懷樂駒也懵了,但他在皇帝身邊十多年,對皇帝瞭解更深,迷茫中又似有所覺。
細碎的腳步聲停下,他站得並不如何筆直,從來含蓄的帝王,語氣還是那樣沉靜溫和,眼中卻閃爍著精光:“朕不興武力?朕偏要後人看清楚,本朝不興武力,是朕不願,而非不能。”
他說著,轉過身來。
“周涉。”他輕描淡寫地念出周涉的名字,尾音裡還噙著尚未消退的笑意,“天幕說,你會謀逆,朕問你,你敢嗎?”
周涉伏地道:“陛下恩加四海,臣身負皇恩,臣不能,也不敢。”
“你隻是不造我的反。”皇帝修正道,“不過無所謂,逆賊又如何,朕也敢用。”
皇帝向來溫和,大多時候,他絕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這樣威嚴畢露,這樣睥睨天下。
昏暗的監牢裡,唯有燈籠的燭光灑在地麵,連幾人的臉都看不清晰。
光芒稀薄,照得皇帝的表情也晦暗不明。他看著周涉,平靜道:“朕看你精神很好,既然如此,明日就去禦林軍上任吧。”
空氣停滯了一瞬。
下一刻,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臣叩謝陛下!”這是周涉的謝恩聲。
“陛下……”這是懷樂駒頗感意外的聲音。
皇帝最後看一眼周涉伏地的背影,拂袖而去,他的聲音幽幽迴盪著:“子遊,朕把他交給你了。”
皇帝揚長而去,留下週涉與懷樂駒麵麵相覷。
懷樂駒麵色冷淡,一張臉隱隱發青,好半天才道:“既然陛下下令,你現在就隨我走吧。”
周涉沉默。
“你要抗旨?”懷樂駒麵無表情地問。
“……”周涉指著自己的腿,“我的腿好像斷了。”
懷樂駒:“……”
周涉:“懷大人,你不給我醫治?你可知道陛下的意思??”
雖然事態尚未明朗,但大家都是聰明人,兩人都能意識到皇帝的未儘之語。
因此命令一下,他已經開始熟練地扯起虎牌當盾牌。
一陣尷尬的沉默後,懷樂駒終於說:“我給你請個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