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之道法自然 第48章 何以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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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黃門公迎了童貫,一罷抓住那童貫的手,滿腔委屈的叫了一聲:
“你可算是回來了!”
然這番的委屈,卻遭的童貫的一個白眼,遂甩了他的手。便是腳步不停的前行,那黃門公隻得緊跟其後,囉囉嗦嗦的說些個什麼。
那些個童貫手下的小番倒是個醒事,停了腳步三三兩兩的站下,看似散漫的冇什麼規矩,然卻堵了宮中的那些個內侍不得靠近。
那些個宮中的內侍倒是不甘,擠擠得靠了過來。卻見那些個小番一聲“胡話”叫嚷,便要抽刀。便是被那柔柔的一聲:
“莫要生事。”的話來,便是唧唧歪歪說了些個胡話的收了刀,便又三三兩兩的或站或蹲不成個樣子。然這懶散之態,卻讓那些個內侍不敢靠近。眼巴巴的望了那黃門公示下。
見那童貫且不用人通稟,便自顧轉身進得奉華宮門。黃門公亦是一個亦步亦趨的跟了絮絮叨叨。
卻見那疾步而行的童貫突然停步,回頭望那黃門公,且是一個驚異。口中道:
“呂維?何人也?”
那黃門公低頭小聲道:
“勾當皇城司公事……”
這句“勾當皇城司公事”且是讓那童貫望了黃門公一口惡氣從口中噴出。
也是,一個堂堂的內廷主司,竟讓一個皇城司的勾當給壓的唯唯諾諾?千古的奇聞也。
見那童貫不善,那黃門公也覺自家丟人,隻能抬了手做了個一請的動作,口中畏畏的道:
“進去再說……”
兩人先後到的暖閣門前,卻聽到內裡歡聲笑語。
那童貫停步,望那黃門公抬眉。那黃門公便道:
“原是那劉貴妃!孃家不知從哪討得一幅“鐘馗送子”圖送到宮中。卻不是獻上,卻讓那官家題了字款,掛於孃家堂上行那彰顯門楣之事……”卻未聽他說完,那童貫便是鼻中惡哼一聲。
如是那官宦之家的子女,斷不敢行此之事,那劉貴妃孃家本是商賈之家卻非官宦,本是東京一酒家老闆之女,卻生得一個花容月貌,媚骨天成也。倒是一個因緣際會,且被楊戩偶遇了去,便上奉於官家。倒是為了此事的了一個升遷。
說這女子,雖是個自幼學得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卻因不是官宦之家調教出來的女子。倒是自幼被父母給嬌縱的慣了些個,饒是有些個市井的習性。然那官家見之卻不為怪,倒是一個奇葩也。更奇葩的事,大婚之夜,竟然拐帶了官家出宮,去領略那東京汴梁的夜市繁華。
然,還冇逛完那胭脂市,便被那巡街的禦史抓了一個正著。於是乎,朝堂上下一片嘩然!那一通彈劾饒是半個月都不帶消停了去。
官家也是個執拗,頂了合宮內外,朝堂上下,隻判了個禁足罷了。
果然是喜歡了自然什麼都是好的。
此時兩人嬉笑廝鬨,卻是為了這畫作上的題詞也。
那童貫卻也聽了一個大概,回頭問那黃門公:
“記得宮中藏有那吳道子畫的鐘馗……”
那黃門公便是趕緊接了,無奈道:
“說的也是,賞出一副也是當然之事,再不濟,那宮中畫院之中也是丹青聖手雲集。叫來畫上一幅卻也不是難事。”說罷,便甩手道:
“這小劉主子也是……那嚴慈甚是個村俗,卻偏偏隻看重這“鐘馗送子”……”
此話出,便見童貫雙手抱腹,上下打量了那滿臉埋怨之色的黃門公,冷冷道:
“師兄慎言!”
隻四字,卻讓那黃門公臉上一陣慌亂,暗自的打嘴,弱弱的不甘出聲。飯,你可以亂吃,這話麽,且是不能亂說。
以奴怨主,死罪也!
且不說這倆人與那暖閣門外等候。
呂維於家中,得了宮中信來,饒是一片亂糟,隻為這道夫回朝。
怎對?且是個心下糟糟。倒是想過這童貫回朝之事,且想了憑藉了自家的手快,這般人等回朝之前,便做的一個木已成舟,即便這幫人回朝也不足為慮。然卻偏偏漏算了這“寒衣節”的事來。
且是於那書房中,又將那偽造好的校尉供詞細細看了一遍,然卻依舊是個不得其解。
說那童貫於這“真龍案”有涉,卻隻有夥同了宋正平騙了官家那讓那宋粲班師的手詔。其他的倒也拿不出個實證來。“孤證不立”那呂維亦是知曉的。
饒是那句“冰井司有封書信與那宋粲”撞入心懷。
想罷,細細的咂摸了其中的滋味。臉上饒是一副甘之如飴的麵色。
自家且摳了下巴,喃喃自語:
“隻一封麽?”
說這呂維且敢偽造了冰井司的書信,牽扯了那童貫入局?
敢?你要不要看你說了些個什麼?
何為羅織?何為構陷?
然,這羅織構陷也不儘然都是些個無中生有。且是蒐羅了些許的證據延展了去,而逐漸織成罪網,令人不可脫身。
說白了,你手裡,得有點真東西的,不過這些許的真東西,也的看怎麼去用。
這冰井司的書信,究竟是與那宋粲?還是程遠?且是一個可說。
然,信中所言何事?冰井司何人所書?書寫之人受何人之意?這裡麵倒是一個可深究了去。指這封書信,便有大文章可做得!
想罷,且是一個擊桌,興奮的起身,環桌而走。
不說那呂維自己在家激動。
倒是那童貫悄聲入的暖閣,且從官家背後看了去。
觀那“天官送子圖”的畫作著實不這麼的。
濃紅豔綠不說,且全無技法可言。
更有甚之,這世人皆知觀音送子,那慈眉善目的,送來的娃娃,且是可了心的讓人疼。
再看那鐘馗,整天拿劍斬鬼,日啖魍魎的鬼差刑判。呲牙咧嘴的抱一胖大娃娃送你?你且去想。
也不知那作畫之人抽的那根筋,牽強附會做得這“天官送子圖”。
那官家亦是看的嘬著牙花子皺眉頭。尼瑪,這就是惡俗不堪啊!
如此,斷不會在那上麵題字的。
怎的?這皇帝也是要名節的。
卻不成想,那劉貴妃卻使出小女子的性子來纏磨。如此,且是惹得那官家更是憐愛,卻也看不過癮,拖著不與她提寫。
故此,便是兩人糾纏嬉鬨至此時。
彆說那鄭皇後,那各宮的主子隨便拉出來一個,亦是做不出此類之事。
然那劉貴妃如此卻每每得手,哄的那官家歡心。
那黃門公見此,卻也是見怪不怪了也,但也不敢擾了兩人的興致,隻得站在那童貫的背後,蔫不俏的等那官家有閒。
那官家被那劉貴妃磨的無奈,便歎了一聲捏了筆。又看了那“鐘馗送子”饒是依舊惡俗難耐。卻又纏那劉貴妃不過,便提了筆在那畫作空白處提了字。
一行寫下,卻不是那自家的瘦金體,倒是仿了那劉貴妃的字體寫了。
那劉貴妃看了定是不依,便扯了官家的衣袖晃了身子嬌聲怨道:
“官家……”那聲嬌呼之喚的那屋內之人骨軟筋嘛。
此時,卻見那童貫換上一副諂媚的嘴臉,湊了上去看了,突然道:
“娘娘無怪,怎麼說這也是官家禦筆啊,卻是這一撇仿的甚是精妙,實乃天成之作。再印了雙龍的章便是恩愛無缺也。”
隻這一句,換了彆人叫做驚駕!殺頭的罪過!然,於這童貫卻也是個無妨。
而且,這話說的饒是甚得一個聖心。
咦,這是為何?
一則,替那皇帝解了圍,這童貫甚知這官家心性。
小性子可以耍,但也的有點分寸,不能太過。畢竟皇上在寵溺,也是個要臉的。
二麽,在那妃子心裡,什麼比官家的寵愛更有榮也?
這一句話說出口,便是兩下都誇了去!倒是聽得那身後的黃門公一個勁的打嘴,怎的自家想不出這兩頭討好的話來?。
見那官家和那劉貴妃聞聲回頭,童貫便趕緊跪下,嘴裡歡喜道:
“見過主家,見過主娘。”
見那童貫這歡喜,劉貴妃卻掩了口鼻,故作厭煩道:
“從哪裡逃出個人兒來,怎會如此啊雜。”
童貫聞言卻不請罪,便是自顧提了鼻子在腋下身上嗅了幾下,冤枉道:
“無有啊?”
官家看罷,扔了筆在那童貫身上笑道:
“說你有便是有,饒是冤了你怎的?”
說罷嚷嚷了吩咐那黃門公道:
“快快!著人拿了熏爐與他熏了。”
這話說的雖是有點怨懟之意,但卻如同訓那孩童一般。
幾個宮人便嬉笑了點了熏香提了常平將那童貫圍了起來。
頓時絲絲縷縷青煙繚繞,那童貫彷彿駕雲昇天了一般。提了鼻子,嗅了那香,口中讚道:
“且是那大食國貢的玫瑰花露麽?聞此味倒是想起了端王府也。”
端王府何地?那是皇帝潛龍之所!
黃門公聽言在耳,觀此景在目,心下歎道:且是幾世修得如此因緣也。
見那官家坐了暖椅,捏了那劉貴妃獻上的蔘湯,望那童貫咂了一口,道:
“你這混人,不坐鎮西北督軍,跑回來作甚?”
這句話問的那黃門公倒是替那童貫捏了一把冷汗,且看這童貫如何應對吧。
卻見那童貫滿臉驚詫,旋即在自家額頭上拍了一掌道:
“招啊!未見手諭也!”
聽了此話,讓那黃門公佩服的饒是一個瞠目。
什麼“皇權歸正”?這等話,也隻是說與那殿上臣工也。
這童貫做到現在卻也是不枉他。中書省行下的聖旨在他童貫眼裡卻隻是那耳邊風,隻這不經中書門下而由內廷直接發出的敕諭他才認得。
見那童貫砰的在地上磕一了一個實在的,磕了頭便是一個起身,又躬身退了三步且要走出。饒是與那官家一個怪異,道:
“站下!哪裡去?”
童貫倒是聽話,又整了衣服跪下,倒是個手上不閒,又將那宮人手中的常平熏香往自家近身拉了拉,而後,便抬眼可憐巴巴的看那官家。
那官家開始也覺奇怪,怎的是個這眼神?
順他眼神,卻看到自家手裡捏的蔘湯,旋即便是明瞭,便笑罵了句:
“實乃潑皮破落戶!慣會壞人錢財……”
雖是笑罵了,然卻隨之一聲“拿去!”便將手中的參茶伸了過去。
見那童貫躬了身緊趕兩步接了那碗來,卻又退到那宮人那常平圍攏的圈子裡,將那茶一飲而儘。倒是不曾將那碗還回,卻揣在了自家的懷裡去。
那劉貴妃見那童貫的舉動便捂了嘴笑了,道:
“也知了自家阿雜……”那官家一是跟了笑了他去,笑罷,便問道:
“途說,你與那宋正平有厚?”
此話一出,便是驚得那黃門公心下慌亂。然,又心道:一個潑天的大逆之案,怎的官家此時嘴裡卻隻是“途說”也?
卻聽得那童貫道:
“不隻他,主家近身之人都有厚也。連這黃主司也有年禮也。”
此話一出,那黃主司便是便讓心驚膽戰。
剛想跪下回稟,卻聽得那官家轉頭問他道:
“可有此事?”
黃門公聽了上問,慌忙跪下,卻是用眼瞟了那童貫一眼,剛回了一個“臣”字,卻聽得那官家道:
“他本就是個西北張嘴的,你且忍心要了他的去?”
那意思說,他本就是窮的都喝西北風了,你也忍心拿了他的大錢?
那黃門公心中道苦,卻也冇有說話的機會,隻得心裡埋怨道:有冇有搞錯?說這童貫若冇錢?這話也就你這皇帝能信。
心裡這般想,但是嘴上也不敢如此說。
原是此時官家根本就不給你任何辯解的機會,此為問答無用也,隻是嘿嘿的笑了不言。
在官家眼裡,這童貫說的他便是信了,與其他無關。
卻是在這黃門公無言以對之時,卻聽那童貫道:
“本不是他要,乃送也,常年西北督軍而不得近侍主家,卻是怕他們侍候主家不儘心也,隻能備些個年禮討了他們好,也得些許安心則個。”
見那童貫說的委屈,連旁邊的宮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咦?這私交官員,以物賄之,到得這童貫嘴裡竟然如此的一個忠心耿耿?且那言語之中並無自稱,此乃無我也。此番對答令那黃門公著實的佩服。
那官家聞言笑之,道:
“既然回來了,且許你多留幾日,在外麵尋些玩意與我解悶,等賞了授衣,換下你這身上的破爛,省的你家主娘嫌你。”
那黃門公聽得官家此話,心下且是想了,倒不是讓那童貫在京等了寒衣節過後“換下身上的破爛”,省的那貴妃“嫌”他身上味道。倒是這“在外麵尋些玩意”給官家“解悶”。
到底是什麼玩意兒,且要從那“外麵”尋來?且還能於官家“解悶”?倒是讓他心下茫然。
且不等他猜來,卻聽那童貫嘻哈了道:
“有主娘在,主子不悶……”
那劉貴妃聽罷,且是個不依,晃身打了那官家了哼唧。那皇上也是個直接,望那黃門公叫道:
“拉出去,與吾打爛他的嘴!”
且不說這童貫與這官家打哈哈賣乖拉家常。
這“悶”何來?黃門公迷茫。然那遠在邊鎮的童貫,心下卻是個明白。
然,如何能“解”倒是需些個手段來去。
是夜,有那皇城司的押官與呂家門內急急而出,上了馬,匆匆而去。
且是一身簇新的皇城使六品的服色,倒是少了那夜,與那校尉麵前,屎尿起流,狼狽不堪的模樣。
有道是:
道夫已回朝,
密使夜路遙。
同是解煩悶,
各自路迢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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