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間,青銅門上的巫紋 第9章 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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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蘇毫不猶豫地坐倒在地上,把元初的脖頸枕在自已的臂彎裡,任由奔流的淚水和灰塵弄臟了昂貴的長裙。
即使以她的閱曆,即便她是局外人,仍然覺得那張薄紙觸目驚心。
元初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進臥室,從書桌外角的相框裡取出一張合影,忙不迭地遞給葉小蘇。
“小蘇,我求求你,到了長安,幫我找找我媽,她如果不在北鬥九島,就隻能在函夏大陸……”
照片上的元初隻有七、八歲,靠在秋卉如的身邊,正憨憨地笑,她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淡漠。
這是秋卉如和他唯一的合影,也是她唯一留存的影像。
“好。”
葉小蘇珍而重之地把照片貼在胸口。
十幾輛車子浩浩蕩蕩遠去,小區門口隻留下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彷彿一支被船伕遺忘經年的竹篙。
“周局,拜托你一件事,我媽離家出走了……”
元初拖著一隻黑色的行李箱,在門口回望了許久。
“受人之托?四階?”他喃喃低語。
“呯!”大門阻隔了視線,也隔斷了失魂落魄的少年。
公交車緩緩靠邊,元初拖著箱子,走進了天道院。
“咦?不是說請一天假嗎?”
“嚴老師,我的宿舍在哪裡?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天道院極為奢侈,給所有的學員都安排了獨棟宿舍,入住的標準隻有兩條:一、年記十八歲;二、三年學製未記。
一間衛浴設施齊全的臥室,一間會客廳,一間靜室,拎包入住,這是學員宿舍的標配。
屋子裡寬敞整潔,一切都井井有條,卻莫名地冷清。
強烈的孤獨感油然而生,思緒紛紛擾擾,元初凝望著窗外的夜色,彷彿失了神。
“從調取的監控顯示,可以確定,你的母親已經乘坐城際客車,前往天璿市了。
我會尋求天璿市安全域性協助查詢,可當下那邊正焦頭爛額,你彆抱太大希望。”
周鐵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峻。
“知道了,周局長,謝謝。”
元初的嗓音有些沙啞。
夜色深沉,靜室的長桌上,一本藍皮小冊子緩緩合上。
封麵上隻有六個楷書小字:二階巫紋圖錄。
“周局長,怎麼了?”
元初心中一凜。
“中心城區疑似有噬魂獸出冇,你到天道院門口等著,車子馬上就到,小喬會和你細說。”
一輛黑色的城市越野車飛馳而來,在天道院門口一個急刹,刺耳的摩擦聲驚醒了沉睡的宿鳥,唳鳴著飛向不可知的遠處。
“局裡接到急報,溪棲華庭、龍淵小築、天湖嘉苑小區,幾乎通時檢測到特殊能量異常波動,鐘局已經趕赴了溪棲小區,我們先去龍淵小築嗎?”
“不,去天湖嘉苑!”元初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週局說,龍淵小築比較重要。”
“我不這麼認為。”
“那……好吧。”
“安全域性還有魂l檢測設備?”
“魂l本質上是一種特殊能量,但凡魂l經過的區域,會造成周邊溫度明顯下降,越是強大的魂l,溫度下降的幅度也就越劇烈,影響的範圍也越大。
安全域性在居民區安裝了大量的溫度傳感儀,連接車載檢測設備後,就可以確定是否有強大的魂l生物出冇。”
開車的女警二十四、五歲,金色的長髮束成一支乾練的高馬尾,高鼻深目,藍眸雪膚,寬鬆的警服也遮不住偉岸的胸懷,竟是一位罕見的白人美女。
元初精神一振:“有這些裝備輔助監測,隻要噬魂獸在城區出現,將無所遁形,那鄉村呢?”
女警:“一套車載檢測設備輻射範圍兩平方千米,總共隻有十二套,到目前為止,隻能記足中心城區以及安全域性、市府大院的實時監測。”
“那其餘小區、鄉村,都不管了?”
元初隻覺得胸口發堵,他曾經居住的杏雨風華小區,自然也不在此列。
“至少,現在的條件還不允許,以後,也許會有吧。
頭!你怎麼了?”
女警見元初半天不吭聲,提高了嗓門。
“你剛纔叫我什麼?”
“頭啊!你是我們這一支靈異小隊的隊長嘛!
纔剛入秋,你就穿著外套?身子這麼虛嗎?
咦?你怎麼這麼眼熟呢?
你就是那個神秘男子!你和糖糖,到底發生了什麼……”
溪棲華庭,鐘靖黑衣黑褲,手腕上赫然是一幅血紅的‘魂隱’巫紋,他屏息凝神,彷彿一杆標槍,卓然挺立在空曠的草地上。
在他的視線中,一頭金甲噬魂獸正從拐角處大步走來。
鐘靖手裡柱著一杆黑黝黝的長槍,這杆長槍以金剛竹打造而成,槍尖上有一枚鮮紅的‘消魂’巫紋,槍桿上密密麻麻地勾勒著淺藍色的波浪紋。
噬魂獸的鱗甲堅韌得超乎想象,不僅拳腳難傷,普通的子彈連一絲印跡也無法留痕,這是九島九市安全域性的共識,也是血淋淋的教訓。
安全域性的資料庫中,關於噬魂獸的記載語焉不詳,雖然周局向他透露了金甲噬魂獸的要害,可就算他是三階巫師,仍然冇有把握能在近距離一擊必殺。
鐘靖持槍的手依然穩定,掌心的汗水卻悄悄潤滑了槍桿。
他悔不該孤身前來,巫師的危機感應作不得假,真正遭遇金甲獸的時侯,腦海中立即拉響了警報:危險!危險!危險!
這兩天,鐘靖覺得自已的尊嚴遭受了嚴峻的挑戰,身為天弈聯盟三級警監,天樞市安全域性副局長,資深巫師,居然淪落到給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打下手!
“老鐘啊!你想當隊長,其實也不是不行,隻要證明比他更合適就成,但,這是不可能的……”
周局的調侃言猶在耳,人爭一口氣,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五米、十米、五米,金甲獸突然停下了腳步,一雙暴凸的眼珠子鎖定了他。
“咻!”長槍帶著破空之聲,一往無前地紮向金甲獸的脖頸。
“當!”隻差了一線,槍尖僅在頸窩邊的金甲上嗑出幾點火星,一隻巨掌橫拍,清越的金鐵交鳴聲裡,鐘靖隻覺一股沛然莫禦的大力襲來,一雙虎口劇震,迸射的鮮血滲入了掌縫。
金甲獸隻是隨意一擊,就將堅逾精鋼的槍桿扇出一個顯眼的小弧。
鐘靖借力跨出十幾步,這才卸去了狂暴的巨力,他以槍桿曳地,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環繞著金甲獸急速奔走。
草葉紛飛中,一個以波浪線條為邊的圓形將金甲獸圈在其中。
波浪紋彷彿最清朗的月芒,在夜色中微微盪漾,靜靜地貼在草坪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三階巫紋——畫地為牢!
隻是頃刻之間,鐘靖已經臉色蒼白,額頭汗水滾滾而下,大口大口地喘息。
金甲獸在草地上狂躁地奔跑,可一旦貼近圓圈邊沿,就不由自主地改變了方向,詭異地在圓內打轉。
“嗥……”金甲獸仰天嘶吼,聲如天狼嘯月。
鐘靖急忙解除了‘魂耳’,渾渾噩噩的腦殼才恢複了清明。
他鬆了一口氣,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喂?你是元初嗎?我是鐘靖。”
“是鐘局啊!你那邊還好吧?”
“溪棲小區隻有一頭金甲噬魂獸,已經被我……困住了,短時間內出不來,你那邊怎樣?”
他渾厚的聲音裡,隱含了一絲急切。
“需要我支援嗎?”
“如果……方便的話,就過來一趟。”
鐘靖有些心累,非要說的這麼直白嗎?
“我已經確認過了,天湖嘉苑也隻有一頭金甲獸,我很快過來。”
天湖嘉苑。
“嘭!嘭!嘭!嘭!”一頭金光璀璨的噬魂獸正在強力破門,厚重的實木大門已經殘破不堪。
這戶人家的燈火逐一亮起,一個男子聲嘶力竭地大喊:“抓賊了!抓賊了!”
元初掛斷電話,指尖夾著一張消魂巫牌,急掠而去。
金甲獸側耳傾聽,猛然轉身疾衝而至。
雙方迅速接近,十五米外,元初急停止步。
一張紙牌割裂了夜色,撕開了淡淡星光,冇入了金甲獸的頸窩。
金甲皸裂,光屑彙聚、旋轉、坍縮……
收取了噬魂珠,他注目遠眺一棟掩映在樹木花圃間的豪宅,確定院門和大門完好無損,這才返身跑出了小區。
在今夜之前,他從未踏入天湖嘉苑一步,可他知道,那就是林溪的家。
“危險已經排除,可以通知第三組警員進入小區覈查了,下一站,溪棲小區。”
“頭!可以啊!這麼快就完事了?”
“就一頭金甲獸嘛,小角色而已。”
“鐘局那邊還冇完事嗎?是不是碰到什麼麻煩了?”
“嗯,嗯?”元初忽然覺得有些怪怪的。
“頭!我也是小隊成員,接下去的行動,我要求全程參與,總不能隻讓我當駕駛員吧!
隆重介紹一下,我叫喬安娜,三級警督,安全域性之花,天樞天道院1042屆學員,二階巫士。
今後,我和鐘局就是你的長期拍檔,我還是你的駕駛教練。”
她蔚藍澄澈的瞳孔深處,隱約有兩幅陰陽圖緩緩旋轉。
“原來是學姐,失敬失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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