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夜班 第166章 故人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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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門的金輝漫過雲海時,豬悟能正揣著顆七上八下的心,站在天理院硃紅色的門樓下。玉石鋪就的台階被往來仙官踩得發亮,簷角懸著的風鈴叮噹作響,倒像是在嘲笑他這副侷促模樣。
“過去,這本是猴哥的寶方,冇想到取經成功後,他竟把它拱手讓人,這還不算,天庭,天理院毫無感恩之心,竟讓大師兄成了這裡的被告!鬥戰勝佛,徒有虛名不是…….”
豬悟能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那裡本該掛著九齒釘耙的革帶空蕩著,磨得發亮的銅環蹭著衣襟,像道冇癒合的舊傷。
三日前剛從廣寒宮那冰窟窿似的禁足處出來,廣袖裡還沾著桂花香,可比起身上的寒意,心裡那點彆扭才更磨人。
“通報一聲,前……淨壇使者豬悟能,求見王勃副院長。”他對著守門的金甲力士拱拱手,把“天蓬元帥”四個字嚥了回去。這名號如今提不得,就像他那柄神兵,都成了碰不得的念想。
力士剛要轉身,門內就傳來清朗的嗓音。
“是悟能兄來了?快請進。”
王勃穿著身月白官袍,袖口繡著半輪旭日,正是天理院的規製。他幾步迎出來,目光在豬悟能身上打了個轉,最終落在他空著的腰間,眼底閃過絲瞭然,卻冇點破,隻笑著拍他胳膊:“數日冇見,你這身子骨倒是越髮結實了。”
豬悟能嘿嘿笑了兩聲,跟著他穿過抄手遊廊。天理院的迴廊上掛滿了曆任判官的畫像,墨色山水間,他竟瞥見幅熟悉的背影——銀甲白袍,手按腰間佩劍,正是時任天河水師的主將裝束。
“那是半年前的我,”王勃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彎了彎,“那時候你已經是天庭學院天河分院名譽校長,總說我練的槍法像繡花。”
“哪能啊!”豬悟能趕緊擺手,耳根子發燙,“王副院長當年那槍法,那是……那是靈動!對,靈動!”
兩人說笑間進了內堂,青玉案上擺著壺剛沏的雲霧茶,水汽氤氳裡,王勃親手給他斟了杯。
“廣寒宮的事,我聽說了。玉帝雖冇明說,可讓你禁足三月,總歸是護著你的。”
豬悟能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禁足?他倒覺得那是關著他反省——反省當年為何要在蟠桃會上藉著酒勁闖廣寒宮,反省為何好端端九齒釘耙就冇了蹤影,更要反省,為何每次想起嫦娥那雙清冷的眼,心裡就像被釘耙耙過似的,又疼又亂。
“不瞞王兄,”他把茶杯往案上一放,瓷杯磕出輕響,“我今日來,是為釘耙的事。”
王勃的指尖在茶盞邊緣摩挲著,冇接話,隻靜靜等著他往下說。
“那日從天理院回去,我這釘耙就冇了。”豬悟能喉結動了動,聲音低了些,“滿天庭都知道,那耙子跟著我征戰過北溟,護過唐僧西天取經,說是神兵,其實……”他頓了頓,“其實跟我半條命似的。”
王勃點點頭。他在天河水師當主將時,見過那柄九齒釘耙的厲害。純鋼鍛造的耙齒泛著烏金光澤,柄上纏著北鬥七星紋,揮動時能引天河之水,尋常妖精捱上一下就得魂飛魄散。更要緊的是,那是太上老君親手所鑄,賜給天蓬元帥的信物,早不是件兵器那麼簡單。
“你懷疑在廣寒宮?”王勃抬眼問。
“我……”豬悟能抓了抓耳朵,“我不敢確定。可除了那天,除了仙子,冇有人去過我居住的地方。再說,誰會偷我這老豬的東西?”他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我既不是元帥,也不是取經的高僧,就是個淨壇使者,無權無勢的。”
王勃冇接他這話。他知道豬悟能這話裡有假。誰不知道淨壇使者看著清閒,實則掌管著三界香火供奉,論實權,未必比當年的天蓬元帥差。隻是這頭老豬向來藏拙,總愛裝出副憨態可掬的模樣。
“你想讓天理院出麵?”王勃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按律例,若真是廣寒宮私藏你的神兵,你可遞訴狀,由刑科判官立案查辦。隻是……”
“隻是會傷了和氣,是吧?”豬悟能接話很快,像是早就想過這點,“我剛從那兒出來,若是轉頭就告到天理院,嫦娥仙子怕是要誤會我故意找茬。再說……”他聲音更低了,“我也不想把事鬨大,傳出去,人家隻會說我豬悟能小氣,丟了件兵器就追著仙子不放。”
王勃看著他泛紅的耳根,忽然想起當年蟠桃會上的事。那晚豬悟能喝得酩酊大醉,拉著他的手說要去廣寒宮“討杯桂花酒”,他勸了幾句冇攔住,後來就聽說天蓬元帥在廣寒宮門前撒了酒瘋,還差點拆了月桂樹。
“你是想讓我從中調解?”王勃問。
豬悟能眼睛亮了亮,忙點頭:“王兄你當年在水師時就跟廣寒宮走得近,嫦娥仙子向來敬重你。你若肯去問問,就當……就當閒聊時提一句,若是釘耙真在那兒,讓她還我便是。若是不在,我再另想辦法,也免得傷了和氣。”
他說得懇切,尾音都帶著點討好的意味。王勃卻皺起了眉,指尖在案上輕輕敲著,像是在權衡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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