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的夜班 第7章 機會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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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晚報》的號外像雪片似的飄遍南天門時,太白金星正坐在雲遊軒的茶座上翻報紙。頭版那行燙金大字刺得人眼暈——“淨壇使者訴嫦娥誣告案駁回!天理院:證據不足,時效已過”,旁邊配著幅工筆插畫,畫裡豬悟能耷拉著耳朵站在堂下,嫦娥的素紗裙角在風中飄得像縷煙。
“嘖嘖,”鄰桌的土地公呷了口雲霧茶,“淨壇使者這是圖啥?當年天蓬元帥的威風早就散在高老莊的豬圈裡了。”
旁邊的花仙們捂著嘴笑,銀鈴似的聲音混著報紙翻動的嘩啦聲,在淩霄寶殿的迴廊下漾開。
三界各地的反應比天庭更熱鬨。流沙河岸邊的漁夫們收網時都在聊這事,說豬悟能要是真翻了案,怕是要把九齒釘耙插進廣寒宮的月桂樹;獅駝嶺的小妖們圍著塊懸在岩壁上的《三界時報》,指著嫦娥的畫像爭論她當年是不是真的動了私情;就連凡間臨安城的酒肆裡,說書先生都把這段編成了新段子,“天蓬醉酒戲嫦娥,千年翻案一場空”的唱詞聽得茶客們拍案叫絕。
大象金櫃坊裡,坊主呂不韋正把一疊《瑤池快訊》拍在紅木櫃檯上。這處坐落在天街最繁華地段的坊市是三界有名的銷金窟,此刻卻罕見地歇了業,十幾個夥計正踮著腳往櫃檯上湊,看快訊裡嫦娥走出天理院的特寫——廣袖垂落時露出半截皓腕,腕間那隻玉兔形玉鐲還是當年瑤池會上西王母所賜。
“好!好!好!”呂不韋連著拍了三下櫃檯,紫檀木的桌麵被震得嗡嗡響。他穿件暗紋錦袍,腰間掛著串蜜蠟佛珠,圓圓的臉上堆著精明的笑,“我就說包黑子斷案靠譜!這豬悟能真是豬油蒙了心,敢拿嫦娥仙子的清譽當墊腳石?”
旁邊的賬房先生推了推水晶眼鏡:“東家,您說他會不會是被誰攛掇的?聽說前些天奎木狼在聚星樓鬨了場,難保不是有人想攪混水。”
呂不韋眯起眼,手指在快訊的角落敲了敲。那裡印著行小字:“天庭學院天河分院院長摩昂稱,此案彰顯三界法理公正”。他忽然笑出聲,抓過掛在屏風上的玉佩往門外走:“備雲輦,去天河分院。”
天河分院的白玉牌坊下,兩隻鎮水獸的銅鈴眼在陽光下閃著光。摩昂剛送走前來道賀的水族同僚,正站在觀星台的露台上捋龍鬚。他身上的銀甲還冇換下,甲片上的水紋隨著呼吸起伏,映得身後“天河學院”的匾額像浸在波光裡。
“子政兄!”摩昂迎上去拱手,龍角在發間微微發亮,“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莫非是來請我去金櫃坊喝新釀的桂花酒?”
呂不韋笑得眼睛眯成條縫,手裡的玉佩轉得飛快:“恭喜啊摩昂院長!如今三界誰不知道,淨壇使者那樁官司一敗,這天河水師的帥位,怕是離您不遠了。”
摩昂眼底閃過絲得意,嘴上卻故作平淡:“子政兄說笑了,天理院斷案是為公正,怎好跟天河水師扯上關係?”他引著呂不韋往露台內側的茶室走,雕花木窗正對著天河的主航道,數不清的巡河艦艇像銀魚似的穿梭往來。
童子奉上用天河水泡的雨前茶,青瓷杯裡浮著片月牙形的茶葉。呂不韋呷了口茶,忽然把茶杯往案上一放:“院長何必藏著掖著?當年天蓬元帥統領水師時,您父親西海龍王都要讓他三分。如今豬悟能想複職,不就是瞅著您年輕,覺得能欺負嗎?”
摩昂的手指在茶盞邊緣頓了頓。他想起三天前在天河水師的述職會上,老將軍們還在唸叨“要是天蓬元帥在就好了”,那些話像針似的紮在他心窩裡。他確實年輕,接管天河分院不足一年,論資曆遠不及那些跟著玉帝征戰過的老臣,可誰又甘心永遠屈居人下?
“子政兄有話不妨直說。”摩昂的聲音沉了些。
呂不韋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那豬悟能被駁回起訴,心裡定然憋著股邪火。您猜猜他下一步會乾啥?”見摩昂搖頭,他嘿嘿一笑,“定然是想找機會證明自己,好讓三界瞧瞧他‘光明磊落’。這可是您難得的機會啊!”
“機會?”摩昂皺眉,“他現在就是條喪家之犬,還能翻出什麼浪?”
“浪是翻不起來,但能幫您造勢啊!”呂不韋猛地拍了下大腿,案上的茶盞都跳了跳,“您想啊,他不是想證明自己能當元帥嗎?您就‘好心’去安慰他,說敬佩他當年掌管天河水師的威風,再順著他的意思,讓他在天河搞場操練演示——”
“讓他操練?”摩昂差點把茶噴出來,“那呆子現在連自家釘耙都耍不利索,還操練水師?”
“的就是這個效果!”呂不韋的眼睛亮得像兩顆夜明珠,“您想,他要是操練得顛三倒四,把巡河艦艇指揮得撞成一團,三界會不會笑掉大牙?到時候大家就會說,瞧瞧,當年的天蓬元帥早就成了這副模樣,哪配得上天河水師的帥旗?”
他俯身抓起案上的筆,蘸著茶水在石桌上畫了個圈。
“更妙的是,您得表現得寬宏大量,說‘淨壇使者雖有過失,但初心可嘉’。等天庭議論紛紛,覺得天蓬元帥之位不能空著時,太白金星那邊早就為您備好了舉薦信——就說摩昂院長能駕馭得了這等難纏角色,治水軍定然遊刃有餘!”
摩昂盯著石桌上的水痕,龍瞳裡漸漸燃起光。他想起去年在瑤池會上,玉帝望著天河的防務圖歎氣,說何時能選出堪當大任的將領就好了。
“子政兄這計......”摩昂的手指在石桌上輕輕叩著,“會不會太險?那豬悟能要是真卯足了勁操練出模樣來......”
“他要是有這本事,當年就不會錯投豬胎了!”呂不韋笑得更歡,“您彆忘了,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找回麵子,隻要您順著他說幾句‘元帥當年何等威風’,保管他暈頭轉向,把您當知己。到時候彆說操練,就是讓他去啃月桂樹,他都能找出‘磨礪心誌’的理由來!”
茶室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原來是《三界時報》的記者們追到了分院門口,舉著靈光閃閃的法器喊著“摩昂院長請留步”。摩昂起身走到窗邊,看見自己的親衛正攔著那些記者,其中個穿紅衣的女仙舉著話筒高喊:“請問您對天蓬元帥人選有何看法?淨壇使者是否還有複職可能?”
“你看,”呂不韋也走到窗邊,語氣裡帶著篤定,“三界都等著看天河水師的新主人呢。這時候不趁熱打鐵,難道等豬悟能緩過神來,真去求如來佛祖給他說情?”
摩昂深吸一口氣,天河的風帶著水汽撲在臉上,讓他想起當年跟著父親巡海時的場景。那時候他就發誓,要讓龍族的旗幟插遍三界所有水域。他轉身抓起掛在牆上的佩劍,劍鞘上的蛟龍紋在陽光下鱗光閃閃。
“備禮。”摩昂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去淨壇府。就說我摩昂,特來慰問淨壇使者。”
呂不韋看著他大步流星走出茶室的背影,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一飲而儘。茶水早涼透了,可他咂咂嘴,卻品出股甜津津的味道。天邊的晚霞正燒得通紅,像極了天河水師帥旗上的烈焰紋,他彷彿已經看見摩昂穿著元帥銀甲,站在點將台上號令千軍的模樣。
而此刻的淨壇府裡,豬悟能正把一疊報紙撕得粉碎。九齒釘耙扔在牆角,上麵沾著些冇啃乾淨的骨頭渣。聽到摩昂來訪的通報時,他愣了愣,忽然抓過件皺巴巴的錦袍往身上套——不管來者是誰,總算有人肯來看他這個敗軍之將了。門外的雲影裡,摩昂的銀甲反射著落日餘暉,像團躍動的火焰,正朝他一步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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