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行 第42章 駙馬爺
牛春這次沒有帶手下，自己扛著徐樂也往左手第一個通道走。
這個通道隻能並排走兩個人，高度也隻有一人多高，顯得逼仄壓抑。裡麵都是青黑色的巨石砌成，邊角有青苔水漬。火把隔幾步插兩個在牆上，十步就有一個守衛站崗，手裡牽著魔獸狼，防守極為嚴密。
在通道裡走了一刻時，陸陸續續有牢房出現，沒有柵欄，沒有窗戶，沒有通風口，隻有一道狹小的鐵門牢牢的封死在牆壁上。鐵門下方有個小開口，估計是送飯的口子，也是緊緊的關閉著。
一直走了三刻時，才來到了最裡麵的一個牢房。
牛春拿過鑰匙開啟一把人頭大的鐵鎖，抓住門把手往外拉，感覺吃力，用力在鐵門上砰砰猛踹幾腳，才咯吱一聲慢慢開啟了鐵門。
沒有進去，牛春從牆上拿過一支火把往牢裡一晃，照見一個高瘦的人，脖子上套著一個鐵圈，一根手腕粗的鐵鏈鎖著鐵圈，通過房頂一個轉輪連線在鐵門上，隻要鐵門開啟就會將人強行拉扯到牆邊遠離鐵門。
牛春不再多看，將徐樂也扔進牢房，把鐵門關上，大鎖鎖上，小心收好鑰匙，嘴裡喃喃說道：「這下保險了，誰都進不去，嘿嘿嘿。」說罷，轉身去了。
徐樂也躺在地上，足足過去一個時辰才神魂歸位，悠悠醒來。心脈處的小靈龜在他全身爬行了一遍，慢慢淡化，漸漸消散在心脈裡。
在離魂狀態下，徐樂也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他從地上坐起身，就見到一個瘦高男人默默站在他前麵盯著他。作為修煉者，黑暗中也能看見。
這人的衣服都在潮濕的地牢裡爛掉了，渾身**的站著。頭上被蓬亂的頭發和肆意的胡須遮得看不清相貌，有如一個毛團。一道幽幽的眼光從毛團中射出，陰鬱而瘋狂。左手整條扭曲變形，手掌和手指更是分辨不出原樣。身體上布滿了各種傷痕，有鞭打的，有割裂的，有火燒的，疤痕交錯重疊，幾乎沒有完整的麵板存在。右腿跟左手一樣，都扭曲殘缺了，腳掌怪異的拖在地上。最可怕的是此人的胯下，男人的標誌整個都不見了。
徐樂也腦海裡剛剛想象此人遭受的酷刑遭遇，耳邊聽到隱約的哀嚎聲，嘴裡忍不住就嘔吐出來。他跑到鐵門邊，一手扶住門框，一手抓著自己喉嚨，哇哇吐了一地。
「你是誰？」那人聲音嘶啞不清，好像喉嚨裡有沙子堵住一般，「怎麼關到這裡來了？」
「徐樂也，我叫徐樂也，」徐樂也乾嘔了幾聲，結束了嘔吐，「翰林院的經史博士。至於怎麼關到這裡，是這樣······。」徐樂也大概講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他們又開始殺散修了？」那人拖著殘廢的右腳，嘩啷嘩啷帶著鐵鏈跟到鐵門邊，扭曲的左手彎曲在胸前，「你還能出去？」
門外傳來腳步聲，大概是守衛巡邏，不久就遠去。
徐樂也問道：「又開始？你經曆過捕殺散修？這是為什麼？」
「秘密。」那人簡短說道，「我知道。」
「還沒有請教你是誰？為什麼關在這裡？」
「畢還，你聽過嗎？」
徐樂也苦思冥想：「畢還，畢還，好像在哪裡聽說過，讓我想想。」腦子卡住，然後恍然，「你是駙馬，駙馬畢還。等等，畢還不是十三年前就被斬首了嗎？」
「已經過了十三年，嘿嘿，」畢還言語不清，含混說道，「裘天守說我死了？」
裘天守是現在的密偵司督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駙馬畢還結黨營私，犯上作亂，明正典刑，你在十三年前就死了。」徐樂也長歎口氣，「我被關在這裡，密偵司會疑心我從你這裡探聽到什麼，估計我有大麻煩了。」
畢還嘿嘿一陣笑：「放心吧，他們在十年前就認為我瘋了。」說罷哈哈狂笑，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手舞足蹈，狀若瘋魔。畢還突然撲向徐樂也，帶著沉重的鐵鏈嘩啦亂響，一隻枯瘦的右手力量奇大無比，緊緊的抓住徐樂也衣領，將他拎在半空怒聲吼道：「是不是他們派你來誆騙我的秘密？是不是？是不是？！！」一邊狂吼，一邊猛烈搖晃徐樂也的脖子。
徐樂也嚇得魂不附體，全力掰開畢還的手，坐在地上往後爬退，一直退到牆角，畢還頸部的鐵鏈長度限製了他的前進。畢還嘴裡狂呼亂吼，也聽不清他說的什麼，仔細看時，才發現他的舌頭被割掉了一半。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畢還才漸漸停了下來。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眼神裡的瘋狂慢慢沉靜。
「抱歉，我時不時會瘋癲一陣，過去了就好。」畢還很客氣的說道，「沒嚇著你吧？他們為了知道我心裡的秘密，對我嚴刑拷打，還對我進行了搜魂，故而我的神誌會不時混亂，你不要介意。」
「搜魂？那你的秘密豈不是都讓人知道了？」徐樂也縮在角落不動地方，「你能恢複正常嗎？」
「我的秘密永遠不可能讓人知道。」畢還自信滿滿，「我給自己種下了秘密不可說的弑魂**，誰都不可能撬開我的嘴，哈哈哈！！」
徐樂也不信，對畢還發動了他心通。
「···永遠···皇宮裡有參天錄···大秘密···德妃床底···秘境···順五逆四，進三退一···永遠···」
徐樂也心中暗自得意，畢還所謂的秘密不過如此。而且那部參天錄已經被自己得到並記住了，不過如此。至於德妃床底，就更不好說了，皇帝頭上都有綠。其他什麼順啊進的，都是神誌不清的表現。
「好吧，你能永遠保住秘密。」
畢還竟然有幾分失望，他原以為對方會苦苦追問，不想徐樂也完全無所謂的樣子。欲擒故縱？畢還暗自思量，他被單獨關了十三年，突然有人被關進來，給人一種種訴說的衝動，不會是密偵司搞得陰謀吧？
「你想不想知道？也許我會告訴你。」
「畢兄，你永遠埋藏自己的秘密就好。」徐樂也慢慢適應了黑暗的環境，打量著牢房裡的環境，陰濕潮黴，除了牆邊一個鐵床，什麼都沒有。畢還枯瘦的身體簡直就是骨頭外披了一張人皮，看得人心裡發寒。
畢還盯著徐樂也的眼睛看了半天，才幽幽說道：「你給我說說外麵的情況，我都快忘記了。」
徐樂也想著畢還被一個人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十三年，換做自己怕是早瘋了。對此人心意的無比堅毅表示欽佩，對他的苦難隻能同情。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此關在這裡。徐樂也想到這裡，不由汗毛倒豎，趕緊強迫自己不要想。為了分心，對著畢還細細的講起外麵的街道店鋪，買賣人物。這些家長裡短的廢話，卻是如同最好聽的樂曲，深深將畢還吸引住，他呆呆的坐在徐樂也身邊，靜靜的聆聽。
徐樂也講了很久，畢還中間又發作了三次瘋病，其中一次差點抓住他的喉嚨。畢還眼冒紅光，嘴裡喊著：殺死你！！徐樂也都懷疑他就要徹底瘋掉。
又過了許久，徐樂也已經開始喪失對時間的概念。一聲哐當響，鐵門下麵的小開口被粗暴的開啟，一個跑木碗被扔了進來，裡麵是一個冰涼的餿饅頭，比拳頭小一點。
畢還貪婪的盯著饅頭說道：「運氣不錯，今天有一個饅頭。」
徐樂也注意到他說的是今天，也就是說他一天就吃這麼一個餿饅頭，而且還是運氣好！想起他曾經貴為駙馬，錦衣玉食，婢仆如雲，今天竟然吃這種東西！
畢還拿過餿饅頭，萬分不捨的一分為二，遞給徐樂也一半：「吃吧。」
「畢兄，你能吃得下去？」徐樂也搖頭拒絕，神色萬分淒涼。
畢還卻是愛惜的一點一點掰開吃了下去，嘴裡含混的說道：「牙齒都被他們拔掉了，吃東西很不方便，真想念從前的時光，吃什麼都痛快。」
徐樂也心裡慘然，覺得即悲傷又憤怒又恐懼：「畢兄能堅持活到現在，實在令在下敬佩萬分。」
好半響，畢還才嘶啞的發出聲音：「人活著纔有希望報仇哇！！吃這個算什麼，這裡的蟑螂老鼠都快被我吃絕了，總要活著纔有可能不是？！！」聲音不高，卻是充滿了不甘和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