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歸瀾 深夜驚變2
深夜驚變2
她眼神瞬間變冷,指甲深深卡進少年皮肉中。
另隻手用袖子擦掉血跡。
季非容顫顫巍巍,“姐姐,姐姐想要什麼,拿去便是……”
“我不想……姐姐……”
“因此……”
他說的愈發斷斷續續,血不停從嘴巴裡流出。
“父王隻有我們兩人……姐姐……我也不想……”
“姐姐……不要……”
葉瀾卓聽懂了,冷聲質問,“你不想做王?!誰信?!大權在握,你卻說不想?既然不想,何不早把位子讓出來?”
上下打量,笑意森森,“不過自欺欺人罷了,你早已知曉你姐姐的想法,為何不傳位給她?”
“我看你無非命到關頭,給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不,不,姐姐,”季非容呢喃著,聲音越來越微弱,“他們不許,父王也不許……他們不許姐姐……”
他又湧出一大口鮮血,顏色非常暗沉。
葉瀾卓麵上起了嫌棄,趕忙鬆手。
少年的頭失去支撐,倏地垂落,哢嚓一聲。
在大殿內清脆非常。
她當即心中一顫,兩指去探他的鼻息。
果不其然!
少年氣息全無!鮮血不停從七竅流淌而出。
他死了。
年輕的章渚之王脖頸斷裂。
就這麼……話還沒說完……便死了。
寂靜大殿中,葉瀾卓心中升起一股荒唐。
人原來是這樣容易死啊……
自己對他做什麼了?
好似也沒有。
不過摔了一下。
沒扶穩這顆腦袋。
如此……而已。
想當初,自己被呂望山追殺,被那兩個少年擒住,被辰華聖母強行奪取靈力。
也沒這般輕易放棄。
這個章渚之王,怎麼就……
少年垂著頭,形成一個詭異的角度,七竅流淌出的鮮血正好滴落在那枚白玉戒指上。
鮮紅的血與潤澤的玉形成極為刺目的反差。
她盯著血中的戒指,一股鬼使神差的力量促使手拿起戒指。
血還熱著,令她極為不適,寒意迅速從腳竄到頭頂,一陣發麻。
下意識把戒指扔了出去。
噠噠噠幾聲,戒指白光一過,不知滾落到哪裡去了。
她連忙用衣服擦乾手上的血,迅速起身,麵無表情打量著桌幾下的少年。
其實,她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臨死前那番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想藉口逃命。
不過又怎樣呢?
視線從少年屍身上緩慢掠過,看向大殿外。
剛才還叫囂著的侍從被自己打飛,這會功夫了也沒動靜。
拂拂衣袖,頂著一身血跡,正要開啟殿門,一陣厚重的腳步打破寂靜。
腳步聲帶得大殿都微微發顫。
與此同時,廝殺聲突然響起。
有人高喝,“衝進去,奪了寶座!”
有人聲嘶力竭,“叛軍!叛軍!”
緊接著,火光衝天,刀槍斧鳴!
葉瀾卓愣了片刻。
這場景有些熟悉。
是在——
嗯,她想起來了。
——光祿寺那夜。
也是這般混亂。
“嗬。”她禁不住勾起嘴角。
今非昔比,六百年過去,天降星和那幾位修煉之人是否在世都無法知曉,此間沒有他們壓著自己。
王宮中自己便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護國公主便如當初的自己。
不過公主的境況比自己好上太多。
微微笑著,她開啟殿門。
一陣血腥氣撲麵而來。
夜色深沉,正陽殿前卻廝殺不止。
無人在顧及正陽殿中的大王和神女。
她站在殿前,俯視著下方。
感覺自己正高高在上,高到凡人所不能及之處。
他們與自己之間,有著永遠無法到達的距離。
“螻蟻。”她冷冷道。
身周立馬湧出數股氣脈,衝向四麵八方。
狂風頓起,從正陽殿向著下方而去!
瞬間,飛沙走石!
火把全部被吹滅!
王宮中陷入漆黑!
廝殺著的人來不及反應,麵前一黑,動作不由自主地跟著停下。
安靜得詭異。
葉瀾卓輕笑了下,手一擡。
火立馬重新燃起!
殿下眾人麵麵相覷,神色呆滯震驚,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正這時,遠處一道更烈的光悠悠而來,速度極快。
她看著,認出人群中心被簇擁著的人。
公主一身華裳已褪下,換上了銀色的甲冑。
火光映襯下,神色肅穆沉靜,大步向正陽殿走來,身上的鎧甲鏗鏘作響,是此時唯一的聲音。
葉瀾卓看到,殿下士兵看到公主這般打扮,已然明白了。
季非眠一眼就看到了高台上的神女。
神女渾身血跡斑斑,麵色卻淡然鎮定。
心中便馬上知道,大事已成!
三步並作兩步。
身邊將士則拔出佩劍,對著眾士兵道,“放下武器,饒你們不死!敢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殿前士兵相互看著,麵上起了猶豫。
季非眠朗聲道,“我受天命!神女醒來便是最好的印證!”
說著,毫不畏懼地從人群中穿過,邁上台階。
與葉瀾卓並肩而立。
眸色沉著犀利,望著下方弟弟的勢力。
隨行的將士們自然懂得公主的意思,頃刻間把他們包圍。
季非眠見此,小聲對葉瀾卓道,“季非容呢?”
此時,葉瀾卓才知道死在自己手裡的少年的名字。
她轉身走進大殿,用手一指桌幾,“喏。”
季非眠跟在身後,馬上看到自己的弟弟躺在那裡,悄無聲息,身下一灘血,浸透了那身王袍。
即使有準備,不免還是赫了下,身子輕晃了晃才站穩。
葉瀾卓瞥了瞥,沒說什麼。
“他……死前說了什麼嗎?”季非眠發顫的嗓音裡流露出一絲不捨。
“沒什麼……”葉瀾卓悠悠道,“能說些什麼呢?無非是求饒討命的話。”
“知道是我嗎?”
“嗯……”
季非眠輕聲歎著,“想來,除了我,也不會有人和他爭這些,他是不甘的吧。”
“不甘。沒有人在如此情況下會心甘情願,他不僅知道是你,也知道這些年你積攢的勢力,隻不過還沒有找好藉口。”
“嗯?!藉口?!你的意思?!”季非眠神色發緊,不禁露出些許震驚。
“公主,還不信嗎?”葉瀾卓觀察著她的反應,“看來你也是被他騙了。”
她捋著袖口,低下頭不去正眼看姐弟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隨口便說,“他能坐上王位,自有他的本事,可不像表麵那般,柔弱不堪。”
“迷惑你的手段罷了。”
季非眠還存有疑慮,“父王曾說,他天性單純……”
“你父王騙了你,或者季非容把你們兩個都騙了。”
“公主……不,應該稱你為大王,心軟是不能成事的,何況他已經死了,你成為新王,接下來要做的是如何穩固王位。”
“舊王的事,不重要了。”
說完,她看著鎧甲公主。
麵上沒有絲毫說謊的恐慌,反倒無比鎮定,徐徐引導著季非眠。
季非眠望著弟弟,骨肉至親,怎能說不難受。
可是……臨死前他沒有給自己留任何的話……
冷意慢慢爬上心頭,對著他走過去。
“王弟,你竟然是這樣,藏得好深。”
聲音中那抹不捨已全然消失了。
葉瀾卓露出不易察覺的淺笑,“大王,約定我已做到,該是你履約的時候了。”
“好,”季非眠蹲下去,在季非容麵前打量,背影決然,“明日,我便派親衛送你去順朝邊境,岱朝舊都!”
葉瀾卓點點頭,又看向外麵。
季非眠的人已經清點了反抗之人。
殿下血流成河,火光把血映得鮮紅明亮。內侍正在悄聲清理著。
水飛快衝散了血跡。
這個夜,又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