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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美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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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黑暗沒有儘頭,眼淚熱熱滾下來,卻澆滅不了心中的怒火和憤懣。

也許今晚就會死在這裡,紅顏成枯骨。

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想起曾經有一個調香的女人靜靜在他身邊?

也許不會,他愛的是納蘭韻。一直都是。

“嘩啦”一聲,夏夜的暴雨下了起來。點點滴滴砸在她的身上。雨水很急,帶走她身上為數不多的熱氣。

她身下很快彙整合一片水窪。在寒冷和潮濕中她的意識漸漸迷糊……

……

雨水嘩啦啦地下著,聲囂震耳。她又回到了那一夜火光衝天的夜晚。她木然看著身後的蘇府喧囂,人影憧憧。

她慢慢走。眼前黑暗一片,不知東西南北。

傅府不能回去了,蘇府也不能再回去了,天下之大,還有哪裡是她的容身所在?

忽然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頭。

她一回頭,頓時一張流裡流氣的臉猥瑣看著她:“這位小姐你是不是迷路了?哥哥我可以帶你回家。”

她怵然而精,幾乎是尖叫一聲推開這猥瑣男人拚命跑。她跑得很急很急,直到跑不動了才縮在街角陰影處惴惴不安。

四周已經沒人,雨漸漸下了起來,那麼冷。她抱著自己說成一團。雨水順著臉龐滑落,不一會打濕了她的全身,令她曲線畢露。

一股難以言喻的羞辱湧上心頭,火辣辣的,難受得無法嚥下。

她茫然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天大地大,何去何從?

父親、母親……甚至那送自己的陳叔呢?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又可以去哪裡尋他們?她又可以去哪去投奔親戚?

雨不停地下,寒氣一陣陣沁入身體中。她渾身濕冷難受。從小到大,這竟是她最難挨的一個晚上。

正當她不知要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長街的儘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她嚇了一跳急忙縮回身。隻見長街儘頭飛馳而來一隊鐵騎,他們一個個黑衣氈帽,雨水順著他們的帽簷彙聚成一條條雨線。

馬蹄翻飛,濺起一道道水花。他們不過是十幾騎卻整齊劃一,猶如千軍萬馬一般急速而至。

她隻覺得身下的土地在顫抖,像是天地都要被踏破。她吃驚探頭看去,在那一刹那,她看見當先一人身影挺拔如劍。

他的氈帽壓得很低,幾乎壓住了整個眉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隻看見他下巴犀利堅毅的輪廓。

她呆呆看著這一行鐵騎飛馳而過,雨水噴濺在她的身上打的生疼生疼的。

“轟隆”一聲天際炸響驚雷。

她心頭跳了跳,幾乎是同時,她看見一道閃電光芒照在那人臉上。一晃而過的刺目讓她看清了那人的眼神……

她愣了下。轉瞬,那人就帶著十幾騎匆匆消失在眼前。

她看去,那些人直直朝著城南儘頭火光熊熊的傅府而去。

難道是……來抓她傅家的?

她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多待,哭著踉蹌奔入了越來越大的雨幕中。

……

“轟隆”耳邊有什麼炸響。安如錦渾身一顫驚醒過來。她一抬頭,在不遠處一棵樹被炸成兩截,火燃燒起來。

她定定看著,渾然忘了自己還在泥水中。

雨水順著臉頰滑落在口中,身上……寒意無處不在,要帶走她最後一絲熱氣。

火光在眼前變形猙獰扭曲,往事漸漸浮現。她呆呆看著,那夢中的一幕在腦海中不停地重複,那驚鴻一瞥的側麵,那閃電下的臉和記憶中一張臉重合。

是蕭應禛!

那一夜,他出現在了傅家。

福英公公、慎刑司……常何在……蕭應禛……一條條線串起來形成最可怕的猜測。而記憶給了她最有力的佐證:傅家的獲罪跟蕭應禛有關係!

雨,不停地下。

她手腳冰冷得猶如墜入極寒的冰窖中。雨水不停地下,她咬牙慢慢撐起身子。雨水如鞭打得背上生疼生疼的。

她眼神猶如這暗夜一樣陰沉。

她不可以死在這裡,不可以無聲無息地湮滅在這密林中。她要活著!活著!

黑夜可以掩蓋一切,暴雨可以洗去冤屈的血跡,一切的一切所有人都可以假裝不知道。

可是她還在!她傅冷香還在!

她披著彆人的姓名,彆人的身份,苟活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中。她要站在那高高的所在查清所有的真相!

她發誓!她用她的性命和鮮血發誓!

雨不停地澆下來,可是澆滅不了她眼中的火焰。

她辨認了下方向,咬牙一步步走了出去。

……

王府中清歌曼舞,蕭應瑄斜斜依在軟墊上,身邊美婢環繞。他眯著眼,似醉非醉。身邊美人為他輕揉肩頭。

正在這時,有一個侍從模樣的人匆匆上前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

蕭應瑄猛地眼中寒光四射:“果真?!”

侍從低頭:“回殿下,是真的。現在該怎麼辦?要不要屬下派人將她……”

蕭應瑄眼中戾氣深重,裡麵有什麼在翻湧。慢慢地,他捏緊了手中的金盃。金盃慢慢變形,最後不成樣子。

他冷笑:“好個安如錦!這個女人……”

他猛地起身,不顧身邊美人驚呼大步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殿外,一位美婦帶著幾位侍女從廊下緩緩而來。她看見蕭應瑄要急匆匆離開王府,不由皺起秀眉。

“殿下這麼晚了要去哪呢?”她不緊不慢地問。

蕭應瑄看了她一眼,止住怒氣,笑道:“王妃怎麼還不休息呢?”

眼前的美婦正是齊王正妃閔氏。她瞟了一眼廳中的暖玉溫香,冷笑:“殿下這麼好興致,臣妾也忍不住想要湊湊熱鬨。是什麼拖住了殿下的心呢。”

蕭應瑄眸光一閃,笑了。他親昵摟住閔氏的肩頭,笑道:“原來愛妃吃醋了。”

閔氏似笑非笑:“吃醋?殿下覺得臣妾是那種愛吃醋的女人嗎?臣妾隻是好奇罷了。殿下這些日子不是打獵就是聽歌舞,到底是不是如外麵說的那樣,一蹶不振呢。”

蕭應瑄眼底火苗一閃,不過很快他就哈哈一笑:“愛妃覺得孤振不振呢?”

閔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誰知道呢。畢竟臣妾做這齊王妃還不到三個月。”

蕭應瑄看著眼前的閔氏,笑意更深了。忽然他一把摟住閔氏,在她耳邊邪笑:“今夜孤就讓愛妃看看孤振不振這昔日雄風。”

他說著哈哈一笑,抱起閔氏就往後院走去。

雨嘩啦地下,遮掩了這天地的一切。

……

雨不停地下,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雨似乎小了,眼前的路似乎平穩了。

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血湧如注,她低頭看去,腳上拉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雨水滴在上麵火辣辣地疼。一動就是鑽心劇痛。

她咬牙忍著,正要站起身忽然頭頂的雨水沒了。

她茫然抬起頭。入目是常何在那張清冷的臉。他的手中舉著一把偌大的油紙傘。

她木然地盯著他看,似乎不明白為什麼他深夜會到此處。

“你……”她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麼,忽然愣住了。

在不遠處,幾把黃蓋大傘遮擋下,蕭應禛冷著臉快步走來。雨水還沒有停,濕氣打濕了他的鬢角。他冷峻的眼中是她熟悉的光芒。

她想要站起身卻晃了晃又跌下,手臂被一股大力扶住。她看見蕭應禛的臉。他帶著怒氣:“你差點死在這裡,知道嗎?!”

她笑了笑,沾滿泥點的臉上都是燦爛笑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輕柔得不似自己。

“皇上,如錦好害怕再也見不到皇上……”

她話還沒說完重重昏倒在他的懷中。

……

安如錦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冗長的夢。夢中她在密林中不停地走,不停地走。雨不停地下,常何在那張臉冰冷地在不遠處看著。

他跟著她,不上前也不離開。他就像是擇機而噬的野獸,等著她落單,等著她放棄最後一點生機。

她再也走不動了。常何在慢慢走上前,對她露出猙獰的笑容。

他笑得冰冷:“安如錦,原來你就是傅家的餘孽,傅冷香……”

……

“啊!”安如錦驚叫起身。身邊一隻修長的手按住她的肩頭。

“做噩夢了?”

蕭應禛的臉落入眼簾。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回頭對宮人道:“再去請周太醫前來把脈。”

“是。”宮人匆匆離去。

安如錦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皇上……”

蕭應禛看著她巴掌大的臉上都是驚恐,心頭的怒氣再也忍不住:“終於醒了?你可知道你昨晚有多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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