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登峰
風呼呼吹來,蕭應禛當先一人遙遙領先。此時底下的山路雖然平坦,但是隨著山勢陡峭,越發狹窄了。
金風果然是一匹好馬,耐力足,無論什麼地形都能輕易應對。剛才一路馳騁,它意氣昂揚,撒腿子跑起來就如同風馳電掣一樣。
蕭應禛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疾馳奔跑了。這一次全力以赴他也找到了從前征戰沙場時的熱血和豪氣乾雲。
一人一馬配合默契,把一眾人都遠遠甩了開去。
大約半個時辰後,蕭應禛才慢慢勒住馬。胯下的金風體力還有,不過經過這麼一陣劇烈賓士,它渾身汗水淋淋。聽說汗血寶馬跑久了就會沁出紅色汗漬,不過這隻是傳言罷了。
金風身上的汗水把金色的馬毛浸透,一匹馬猶如金子鑄成的,越發耀眼。
蕭應禛回頭看去,身後無人。他厲目中掠過狐疑。若說他的侍衛馬兒不如他,落後一大截也就罷了。為何這一眼望去竟然連蕭應瑄也看不到人影了?
他心思縝密,想了一會慢慢驅著金風向玉龍峰而去。
……
小小的帳中,三人端坐,氣氛卻是十分嚴肅。
胖胖的福泰怕熱,不斷地擦著額上的汗水。他看了一眼紋絲不動的常何在,不由問道:“常公公怎麼看?”
常何在看了一眼身邊靜默的安如錦,淡淡道:“依我看,這事還是不要先聲張了。這次皇上和齊王定了玉龍峰賽馬,不是沒有防備的。”
福泰立刻點頭:“是啊,安尚宮有所不知。這次從上林苑到玉龍峰一路上早就派人踩了道。來來回回起碼八次,沿路上有什麼樹啊,石頭的,都清了。還有這次每隔一裡就有暗衛藏著,嚴防有刺客。”
安如錦微微皺起了秀眉。
這麼說來,這第三場比試是一定萬無一失了。可是為什麼蕭應瑄還要和蘇淵說那些話呢?難道他是擔心蘇淵在皇上跟前沒有把握表現好,得不到重用?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蘇淵是齊王蕭應瑄的人。蕭應禛怎麼可能去重用他?
她腦中千頭萬緒,卻偏偏找不到那至關重要的一點。
常何在又道:“安尚宮的訊息也不是沒有用。自從吾皇繼位一來,齊王一直心有不忿,時常拉攏朝臣,結黨營私。這次和皇上比試,他可能會有所準備。要說他想突然發難也不是不可能。”
安如錦問道:“常公公的意思是?”
常何在:“我會再派人沿路保護好皇上。安尚宮放心。”
安如錦心中稍定。她低頭:“多謝常公公。”
“不必言謝。”常何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這是在下職責所在。”
福泰低頭想了想,道:“禦林軍統領張德樟咱家去打個招呼,多派點人手接應皇上。”
常何在點了點頭。安如錦知道此事已議定,自己能做的不過如此。她起身對二位鄭重道:“皇上安危事關天下,兩位公公辛苦了。”
福泰感歎:“安尚宮一心為皇上,將來皇上一定會明白的。”
他似意有所指。安如錦目光一閃,又與福泰和常何在說了幾句便退了下去。她慢慢地向涼棚走去,才走了一小段路,身後忽然傳來常何在的聲音。
“安尚宮,請留步。”
安如錦停住腳步。常何在慢慢走到她的身邊。
他淡淡道:“安尚宮是從何聽聞的訊息有人會對皇上不利?”
安如錦目光微動,反問道:“常公公懷疑如錦的訊息來源?”
常何在搖頭:“我不是懷疑。是想問個清楚。”
安如錦默然。
常何在看著她的目光漸漸嚴肅:“道聽途說也可能是為了擾亂人心,安尚宮可不能被人利用了。”
安如錦輕笑,目光炯炯看著他:“若是我說這事是我的預感呢?常公公又該如何?”
常何在看了她一會,才慢慢道:“安尚宮也覺得這事哪裡不妥是嗎?”
“是的。”安如錦道,“一個小小的禦馬監的太監都知道皇上要經過什麼地方,還知道皇上要去的是附近最險峻的玉龍峰。說起來這皇上護衛一事若是常公公親自去辦的,我就不禁想問一句:為何讓皇上的行蹤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這不是最明顯的靶子嗎?”
“萬一皇上出了三長兩短,到時候齊王趁機發難,就算是全天下知道是齊王謀反又能怎麼樣?勝者王,敗者寇。史書向來是勝利者書寫。常公公可想過皇上一旦出事,本來就不穩的朝局又該如何?”
天光耀眼,她眼中的光芒竟比天光還更令人矚目。
常何在看了她良久,道:“看來安尚宮不僅僅是善於調香,更善於揣度局勢。”
安如錦仔細看了常何在,忽而心中一動:“原來皇上和常公公早就有了對策,是如錦多慮了。”
是了,她怎麼沒有想到呢?蕭應禛這麼心思縝密的人怎麼可能給人以可乘之機呢?而且是在齊王蕭應瑄虎視眈眈的情形之下。
她能想到的,蕭應禛應該能想到,而且在很早就已經有了對策。
賽馬輸贏與否,他也許早就看得更遠更遠了。隻是這一切他不曾為她透露半點。甚至在金頂禦帳中他聽她提醒時,都不曾告訴她。
此時安如錦心中千百條思緒掠過,酸甜苦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一場賽馬會她猜到的不過是他想給人看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東西,他不想讓人看的,她永遠也看不明白。
正如他的那藏得很深的心……
常何在的麵上終於裂開了一絲絲表情裂縫:“安尚宮果然聰明。”
安如錦搖頭:“既然如此,我就不操心了。”
常何在看出她眉眼間的絲絲落寞,忽地道:“安尚宮,皇上此事隻交托於我。福公公都沒有透露半點。”
安如錦笑了笑:“我知道。”
她說完慢慢地走了。
常何在想要說什麼,終是慢慢抿緊了唇。
……
蕭應禛在山道上慢慢地走。天色還早,離夕陽落山還有兩三個時辰。他走了一會,身後終於傳來馬蹄聲。
蕭應禛勒馬回頭,卻發現是一騎陌生的騎手急促而來。
“拜見皇上!”馬上的騎手看見他,飛快翻身下馬。
他這一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賞心悅目至極。
蕭應禛微微一笑:“原來是蘇愛卿。”
他上下打量跪在地上的蘇淵,眼中流露讚賞:“太後曾經好幾次在朕麵前稱讚過蘇愛卿的文武雙全。朕還不相信,可是沒想到今日真的讓朕大開眼界。”
蘇淵抬起頭來,麵上皆是喜色:“多謝皇上稱讚!多謝太後娘娘看重。”
蕭應禛看了看他身後,忽然問:“齊王呢?”
蘇淵猶豫了一會,才道:“齊王殿下說有一條小道,便抄近道去了。”
他打量了蕭應禛單人單騎,問道:“皇上這無人隨行,要不要等一等身後侍衛?”
蕭應禛一揮手:“不用,朕一個人去玉龍峰便是。他們追不上朕。”
他說著揮鞭朝著玉龍峰而去。蘇淵在原地猶豫了一會立刻跟上前去。
蕭應禛身下馬如龍,人馬合一,如離弦的箭一般。蘇淵騎術精湛,身下的馬兒也是百裡挑一,卻也隻堪堪追上而已。
蕭應禛到了玉龍峰山腳下時停下。他回頭,等著蘇淵到了跟前。這才笑問:“蘇愛卿,你說這一局是朕會贏,還是齊王贏?”
蘇淵麵上一緊,再看時,蕭應禛麵上帶笑,一雙眼卻是銳利如刀。
他忍不住垂下眼,道:“自然是皇上勝算更大。”
蕭應禛淡淡道:“可是你方纔也說了,齊王抄了近道。”
蘇淵張了張口,道:“自古華山一條道。通往玉龍峰的道就算千百條,可是那峰頂就隻有一條而已。皇上占住那一條便是勝了。”
蕭應禛眯了眯眼抬頭看去。陡峭的玉龍峰直插天際,在峰上紅棉花如火如荼。
他輕聲道:“是嗎?占住這高高的玉龍峰就算贏了嗎?”
若天下輸贏都這麼簡單,哪還有那麼多的紛紛擾擾?
“是的。”蘇淵道。
蕭應禛回頭,一雙玄黑眸子隻是盯著蘇淵的臉。他微微一笑:“蘇愛卿被太後看重,應該有自己幾分真本事。”
蘇淵立刻道:“微臣慚愧。”
“既然如此,你去為朕摘下那紅棉花,如何?”蕭應禛忽然笑問道。
蘇淵一愣。
蕭應禛馬鞭指著那高高的玉龍峰頂,淡淡道:“此峰險峻,齊王抄了近道也許就在半山腰等著朕。蘇愛卿可有信心贏了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