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美人 第一百六十章 宮女
宮女的手勁很大，一下子箍得納蘭韻臉色發白。
納蘭韻想要掙紮，宮女的驚慌一閃即沒，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查的陰沉：“安郡主您不想要命了嗎？”
納蘭韻連連搖頭。宮女此時才發現她的難受，慢慢放開了。
納蘭韻劇烈喘息了好一會才眼中泛起水霧：“可是……可是我這樣對嗎？他明明不想讓我入宮……我也決定要出家為尼，常伴青燈古佛了。”
宮女皺眉：“安郡主，你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您覺得您去了尼姑庵能活嗎？”
納蘭韻疑惑看著她：“怎麼不能活了？”
宮女藏下眼底的一絲不耐，道：“您是天子嬌女，山野荒地到處是蛇蟲毒蚊。您不想想看自從出了宮外，您生過幾次病？為何京中的納蘭府都不敢伺候您？”
“那……”納蘭韻眼中寫滿了無助，“可是我也不想。”
宮女慢慢道：“您以為當初太皇太後將您養在深宮是為了什麼？她哪是疼惜您父母雙亡？那是因為您父親的陣亡激起軍心有變！她是為了安撫軍中，讓他們繼續為國效力！”
納蘭韻驚呆了。她呆呆看著眼前這隻是清秀的宮女，忽然不明白為什麼她說的一些話自己怎麼都聽不懂。
宮女眼中閃著冷光：“安郡主難道沒有感覺嗎？她那麼疼惜你哪一次不是為了做戲？她把您養得這麼嬌貴，就是籠中鳥，再也飛不了她的手掌心。因為您的國色天香，她利用您去試探漢王和齊王。利用完了您，她就放您出宮。”
“我……”納蘭韻驚呆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捂著心口呆呆坐在椅上。這一切真的是謊言嗎？說實話她對父母雙親真的沒有什麼印象，反正他們對兒時的她來說隻是一對很正常恩愛的父母罷了。
倒是進宮後，太皇太後的慈和和疼愛讓她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溫暖。
可是今日卻有人告訴她，這一點點慈愛也是假的！
不不不！怎麼會是假的？太皇太後是她祖奶奶一樣的長輩。
納蘭韻張了張口，忽然看見那個宮女正幽幽盯著自己。她心中忽然一個激靈。
“你是什麼人？”她驚。
宮女卻是謙卑一笑：“奴婢隻是伺候您的宮女浣紗。安郡主，您真的不要誤會。奴婢說的這些話可不是自己想出來的，是整個後宮都在傳的事。每個人啊都在背後替你不平。都覺得安郡主您真的是太可憐了。父母親都被軍中貪墨的奸臣給害了，那麼小的年紀還被太皇太後當做金絲鳥兒一樣養著，向著整個後宮顯示她的仁慈。”
“還有皇上和您的大好婚事是被誰給毀了？是太皇太後啊。”
宮女搖頭歎息：“安郡主，您真的是太可憐了。這皇後之位本來就是該您的。現在您纔是那中宮之主，母儀天下，再說了，當年這皇朝的江山不是您父親打下來的嗎？嘖嘖……您身上發生的事，真的是聽著傷心，聞者落淚。”
“彆……彆說了！”納蘭韻忽然抓住自己的心口，臉色白得近乎透明，“我不信！我不信！我怎麼會……怎麼會可憐？”
她臉色是異乎尋常的白，白中還泛著青氣。她難受地抓住自己的衣領，臉色痛苦：“太皇太後纔不會是這樣……”
宮女好像沒有看見她的痛苦，繼續不緊不慢道：“安郡主您真的要好好想想。太皇太後明明知道皇上和您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她既然這麼疼您，為什麼會棒打鴛鴦？您不想想這是為什麼……”
“還有，您也想想。皇上為何要娶皇後？那皇後王氏的姿色跟您比起來可是根本沒法比的。她不就是有一個榮寧侯的爹嗎？當初榮寧侯和您父親……”
“不！彆說了！”納蘭韻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拚命喘息。
她難受得不住喘息，臉上冷汗涔涔。那叫做浣紗的宮女趕緊為她順氣，道：“郡主，您彆生氣……”
納蘭韻一下子死死抓住她的手：“你的意思是……這些事後宮所有人都知道？”
浣紗道：“怎麼不知道啊？不信郡主可以問問彆人，是不是這樣？這些事也就郡主您蒙在鼓裡了。”
納蘭韻眼神淩亂。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自己曾經以為對的，現在發現全錯了。
她竟然被當做傻子養了十幾年……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還在為禛哥哥將她私自弄進宮而內疚，可是下一刻卻知道原來自己的一生原來是被人利用，包括自己父母的死……
“郡主，彆難過了。現在皇上不是補償給您了嗎？”浣紗柔聲勸道，“正所謂父債子償，太皇太後呢雖然不厚道，但是現在皇上不是對您很好嗎？現在您隻要好好抓住皇上的心，屬於您的一切不就拿到手了嗎？”
“是嗎……”納蘭韻茫然看著她，此時她心中一團亂麻。
身體的痛苦敵不過心中那撕成碎片一樣的劇痛。沒有誰會不在乎自己一生都被謊言包圍。
自從她被太皇太後送出宮外時，她就隱約有了預感，可是她還是毅然離去。可是……
一股窒息感覺湧上心頭，她再也無法多想一下子跌在地上不住喘息。她臉色漲成了紫紅色，全身縮成一團。
浣紗似乎呆了，隻定定看著她，等到納蘭韻快要失去知覺時，她才猛地驚慌奔出屋子，用最大的聲音驚叫：“不好了！來了啊！郡主病發了！郡主生病了！……”
……
“撲”一聲沉悶的響聲。是花鋤入土的聲音。
安如錦慢慢的翻動貧瘠的土。她想在這雲珠宮種一大片花兒，這樣來年的時候就有花兒看。還要在這淺淺水塘中養上幾尾錦鯉。
這樣就算是養不成，她也可以拿點蓮花種子種一種。來年荷花飄香，也是一件美事。
她正要第二鋤落下時，一隻很乾淨的手穩穩抓住了花鋤的末端。
安如錦抬眼看去，隻見不知何時一身乾淨的常何在穩穩當當站在她的麵前。
安如錦放下鋤頭，擦了擦額上的汗，眯了眯眼看了天上。她笑道：“這天上沒有下紅雨啊，怎麼慎刑司的常公公大駕光臨呢。”
常何在隨手一丟，花鋤無聲無息插入土中，沒入了起碼一大半。
這一手功夫果然是高手。安如錦眉心一跳。
“常公公是來喝茶還是來查案的？”安如錦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似笑非笑問道。
常何在麵色很平靜，淡淡問道：“誰讓你鋤草的？”
安如錦反問：“我不能鋤草嗎？”
常何在掃了她一眼。雖然隻是平淡的一眼，卻令人覺得有種利刃在麵上刮過一樣。她看見常何在在自己的小腹不經意掠過。她不由扶住了腰。
常何在道：“我今日來是找靜美人討一杯茶喝的。”
安如錦笑了，水眸明亮：“若說常公公是來找如錦討點香丸那還真的有，討茶喝？如錦這裡沒有好茶，可招待不起。”
常何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一會就有了。還勞煩靜美人給咱家泡一壺。”
安如錦笑了笑：“常公公你等等。”
她說著走到一處草叢旁彎腰摘了幾片葉子。她仔細撿了枯葉，然後將一把青葉子捏在掌心中。她對常公公道：“走吧，喝點我這幾日嘗試出來的新茶。”
“新茶？”常何在看了她手中像是草的葉子，皺眉：“這不是草嗎？難道靜美人連好茶葉都不願意給咱家準備？”
安如錦挑眉：“怎麼？常公公不相信如錦會給您準備一份好茶嗎？”
常何在眼神動了動，隨即默默走在她的身後。安如錦見他跟來，笑了笑徑直走入殿中，吩咐墨菊煮水烹茶。
一會兒工夫，茶香四溢，間還夾雜著一股有點奇怪的青草氣味。
常何在看著自己杯中那一片草葉子，頓時無言看向對麵那泰然若素的女人。
“這真的是茶？”
“是的。”安如錦端起一杯茶，眉眼如花，“如假包換。常公公請。”
常何在勉強喝了一口，隨著這古怪的茶湯在口中慢慢散開，一股奇異的茶香和奇異的味道隨之衝入鼻間。他糾結的眉心也慢慢開啟。
“好茶！”他道。
安如錦麵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是吧？這茶是舊茶，可是加了香葉就成了不一樣的好茶。”
常何在深深看著她：“靜美人，茶喝過了。你可以說說為何要離開皇上了吧。”
安如錦麵上的笑容散去。她輕笑：“還有為什麼嗎？聽風閣本就不是我能待的地方。”、
她環顧四周，滿意笑道：“這纔是我應該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