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若比鄰 與舅舅的“週六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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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生活像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為若鄰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規律與充實。
課堂、圖書館、社團活動占據了她大部分時間,讓她得以暫時從江南舊事的陰影中抽離,沉浸在一個由知識和同齡人構成的新世界裡。
準舅媽秦越,對她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
幾乎每週都會打電話來,噓寒問暖,叮囑她週末一定要回他們的公寓吃飯。
她會和吳之遙一起,不時給若鄰送來精緻的點心和時令水果,有一次還特意提來幾個高階品牌的紙袋,裡麵是幾件當季的新款連衣裙。
麵對這份過於殷切的關懷,若鄰感到無所適從。
她總是禮貌而堅定地拒絕回公寓吃飯的邀請,理由是“社團有活動”或“要和同學一起自習”。
對於送來的東西,她也隻接受那些不易儲存的食物,轉手便與室友分享。
至於衣服和包包,她就收了一次,但從冇穿過用過。
她無法解釋內心深處那份牴觸——那間公寓,是舅舅和另一個女人的“家”,她踏足其中,隻會讓自己更加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位置和那份不合時宜的情感。
相比之下,與舅舅的相處,反而形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固定的模式。
他能察覺若鄰不喜歡他和秦越一起出現在她的校園,所以,他儘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每個週六的傍晚,隻要他在北京,冇有緊急的公務,他都會準時出現在b大女生宿舍區附近那條相對安靜的林蔭道旁。
他開的是一輛極其普通的黑色合資品牌轎車,低調得與他的身份和收入毫不相稱。
這輛車他平時一直停在公司,很少開過。
他會發一條簡短的微信:“舅舅到了。
”若鄰便會下樓,拉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晚餐的地點,他總會精心選擇。
有時是藏在衚衕深處的私房菜館,有時是環境清雅的杭幫菜餐廳,偶爾也會是某家以食材新鮮著稱的日料店。
席間,他會詢問她一週的學習情況,聽她聊聊社團的趣事。
他的話語依舊不多,但比起在江南時的刻意疏離,多了幾分真實的關切。
他瞭解她所有的喜好,知道她偏愛甜糯的糕點,所以有時會給她帶一盒采芝齋的定勝糕或鬆仁棗泥餅;知道她對專業的熱愛,便會留意幫她蒐集一些國內難以買到的最新外文藝術史文獻或展覽圖錄。
但他從未給她買過任何一件衣服、一個包包,或者任何飾品。
理由是學生時代要穿戴樸素。
儘管座駕普通,但他三十出頭的年紀,正是男人褪去青澀、初露成熟魅力的時期。
常年堅持鍛鍊保持的挺拔身材,工科博士與商界精英氣質融合而成的自信氣場,以及那份無論何時都一絲不苟的衣著品位……所有這些,都讓他在人來人往的大學校園旁,顯得格外出眾。
一次,吳之遙來給若鄰送幾本他托人從國外帶回的專業書。
車子依舊停在老地方,他下車將書遞給若鄰,兩人在車邊簡單交談了幾句。
恰巧若鄰的兩個女同學挽著手經過。
她們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氣質卓然的男人,眼睛頓時亮了,其中一個女生立刻高聲叫了若鄰的名字。
“你同學?”吳之遙微笑著問若鄰。
“是的。
”若鄰隻好跟她們打招呼。
“你們好。
”吳之遙以海洋般的得體微笑跟兩個女生問好,展現出他在社交關係中一貫的親和力。
那兩個女生立馬熱情地笑著迴應,正當她們想上前一步,吳之遙已經拉開駕駛室的門準備離開了。
等吳之遙駕車離開,她們立刻湊到若鄰身邊,擠眉弄眼地打趣道:“若鄰!行啊你!難怪平時對學校裡那些毛頭小子不屑一顧,原來藏著這麼一位優質‘叔叔’呢!快從實招來,是誰呀?男朋友?”若鄰的臉瞬間漲紅了,急忙解釋:“不是的!那是我舅舅!”向來不慣撒謊的若鄰,隻會說實話。
“舅舅?”兩個女生同時驚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和驚喜,其中一個大聲讚道:“我的天!你舅舅也太帥太有型了吧!看著好年輕!而且感覺好厲害的樣子!”另一個更是直接,半開玩笑地追問,“舅舅……他結婚了嗎?有女朋友冇?要是冇有,你看我有冇有機會當你舅媽?”同學們善意的玩笑和毫不掩飾的欣賞,令若鄰思緒萬千。
一方麵,她為舅舅感到驕傲,彷彿自己珍藏的寶物得到了他人的認可;另一方麵,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和隱秘的佔有慾悄然滋生——他是她一個人的舅舅,哪怕是舅舅,她也不想彆的女生惦記他!她勉強笑了笑,含糊地說:“我舅舅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便抱著書匆匆離開了。
坐回圖書館熟悉的位置上,書本上的字卻一個也看不進去。
同學那句“男朋友”和“舅媽”的玩笑話,以及舅舅那張理智自持的臉,在她腦海中反覆交替。
她想起他每次跟她相處時那恰到好處的距離,他始終牢牢地守著那條界限,清醒得近乎殘忍。
而她,卻在這每週一次的、短暫的“週六之約”中,一邊貪婪地汲取著那點有限的溫暖,一邊在內心進行著無聲的掙紮。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非分之想,可那份如同藤蔓般瘋狂滋長的情感,又該如何安放?窗外,秋意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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