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驕子對我真香了 第58章 平平無奇三合一 二少爺,您快親吧…
平平無奇三合一
二少爺,您快親吧……
村口坐著幾位婦人,
她們一邊聊天一邊擇菜。
陳寧安的身影一出現在她們視線裡,她們就交頭接耳,小聲談論。
“喲,
這麼俊的小子是哪來的?”
“誰家親戚啊?”
“瞧這一身,
這衣裳可不便宜。”
陳寧安走到她們身邊站住了腳步,
朝其中一位婦人道:“葛大娘,
我嬸嬸還住在村裡嗎?”
葛梅花手上一頓,她左右看了看,確認這一片就她一個姓葛的。
她眯著眼睛,仔細打量著陳寧安,
猛地站起來驚呼一聲:“是寧安嗎?你是寧安嗎?”
陳寧安點頭:“是我。”
其餘幾個婦人嘩啦一下全站起來了。
“哎喲,我的天哪!這竟然是寧安!”
一位婦人急忙朝衚衕裡跑,扯著嗓子大喊道:“小英!小英!快出來,你家寧安回來了!”
不多時,
一位身強體壯、麵色紅潤的婦人從門裡跑了出來。
張鳳英舉著沾滿麵粉的手,
她瞪大眼睛,
直愣愣地看著陳寧安。
陳寧安朝她走過去,看著她飽滿的雙頰和黑亮的頭發,
不禁心中一鬆:“嬸嬸。”
張鳳英霎時紅了眼圈,她急忙低頭用手背蹭了蹭臉,忙聲招呼:“大冬天的,
穿這麼少也不嫌冷,快進來,去屋裡暖和暖和。”
“好。”陳寧安點頭,他打量著這座嶄新的房子,詢問道,“房子不是被我叔賣了嗎,
您又買回來了?”
張鳳英用力搓著手上的麵漬,看著如今的陳寧安,不禁有些陌生,動作、說話時難免帶上拘謹:“我用你留下的錢又賺了些錢,你走後的第二年,我就把房子買回來了。”
陳寧安走進亮堂堂的廚房,視線掃過櫃台,上麵擺著的碗筷隻有一份。
他問道:“我叔呢?”
嬸嬸如今過得這麼好,他叔不可能不回來鬨事,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敲詐錢財。
張鳳英朝門外的偏房一指:“在那裡頭呢。”
陳寧安皺了下眉,擡腳走過去,推門檢視。
一開門,一股難聞的腥騷臭味撲麵而來,地上的乾草散得到處都是,上麵躺著一個形容枯槁、雙眼渾濁的男人。
陳厚坤聽見動靜,眯著眼朝門口看去,歪斜的嘴裡傳出嗬嗬粗喘,他努力支起上半身,卻隻輕微挪動,整個人癱在地上起不來。
陳寧安隻掃了一眼,便合上門,看向張鳳英。
張鳳英眼中閃過一絲憤恨:“我用你的錢買了三十畝地,他不知道從哪聽說的,回來跟我要錢,偷了我的地契要去賣,我怎麼可能如他的意,他還像以前那樣打我,當時你幾個大娘在旁邊,她們給我幫了把手,是你叔他自己不爭氣,捱了幾下打就中風了,如今躺著不能動彈。”
陳寧安道:“他這樣多久了?”
張鳳英道:“快有兩年了。”
陳寧安看著她沉鬱的眉眼,隻點了下頭:“好,我知道了。”
張鳳英擦乾淨手,沒敢拉扯他,手指著堂屋讓他進去:“你等著,我去拿錢。”
不等陳寧安擡腳走,她徑直跑進了裡屋,沒一會兒就拿出一個木盒子。
兩人坐在桌邊,張鳳英將盒子推到陳寧安麵前:“你那一萬金的賣身錢,我已經賺回來了,另外這幾年,我又賺了八千金,你把這些錢拿走,給自己贖身,咱再也不乾那伺候人的活了。”
陳寧安看著盒子裡的銀票並未作聲。
張鳳英道:“你放心,雖然嬸嬸沒什麼大本事,但是養活咱們兩張嘴還是沒問題的。”
她抹了抹眼睛,低著頭道:“是我對不起你,讓你賣掉自己,去給人家當下人,乾那低三下四的活兒。”
她聽醫館的大夫說,陳寧安賣到了一家大戶人家。
大戶人家規矩多,差事能好當嗎!
這三年多來,陳寧安杳無音信,一個信兒都沒遞回來,說明這戶人家管得嚴,陳寧安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陳寧安把盒子推回去,他笑了笑:“我這回碰上的是個好東家,主人家對我很好,您不用擔心,我自己也攢了些錢,足夠贖身了,這錢您留著自己用吧。”
張鳳英不信:“當下人哪有不受氣的,你從哪攢的錢,用不著誆我,我現在身體好得很,能賺錢,不用你操心。”
陳寧安沒說話,他站起來抖了抖自己的衣擺,原地轉了一圈。
張鳳英沒作聲,仔細打量他。
衣裳看著**成新,可見不是新做了身衣裳回來充麵子。
臉和手都瞧著白白淨淨的,個頭竄了一大截兒,跟幾年前,簡直判若兩人。
要不是這孩子從小是在她跟前長起來的,她都懷疑孩子被調包了。
她去看陳寧安的眼睛,沒了之前的麻木和疲倦,看樣子應該說得不假,他這幾年過得應該還算如意。
她招呼著他坐下:“我在村裡平常自己種點菜,養點雞鴨什麼的,花不了多少錢,你不一樣,你還年輕,以後還得娶媳婦養孩子,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這些錢你拿著。”
陳寧安搖頭,認真道:“不用,您自己留著吧,我現在很能賺錢。”
張鳳英愣了下,手指扣著盒子,語氣忐忑地問道:“你什麼時候能贖身?到時候回來嗎?”
什麼時候?
陳寧安自己也不知道。
“很快就能贖身了。”陳寧安頓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會回來了,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回來也好。”張鳳英手指扣出了白印,“這窮鄉僻壤的,也不是什麼好地方,年輕人就該去外麵闖蕩闖蕩,見見世麵。”
陳寧安點了下頭,問道:“您如今靠什麼賺錢?”
提起這個,張鳳英頓時容光煥發,眼中又有了神采:“我前前後後一共買了三十六畝地,現在有三十畝是租給彆人種,收上來的租子打算繼續用來買地,另外我在城裡又買了三間鋪麵,我和你葛大娘還有英嫂子,一塊收山貨在城裡賣,如今呀,生意好的不得了,其他城裡的人也來我們這裡買。”
這些都是長久的生意,旱澇保收,錢滾錢,張鳳英是個精打細算的人,日子絕對不會過差,晚年也有了保障。
陳寧安站起身:“我做工的地方離這兒比較遠,就告了幾天假,一會兒我去給爹孃上墳,這就走了。”
“這麼著急啊!”張鳳英拍著大腿起來,拽住他的手,“不行!怎麼著也得在家吃頓飯再走。”
“好,那就明早走。”陳寧安笑著答應,“我去城裡買些燭火。”
“我跟你一塊兒去。”張鳳英往外走,“我買了輛騾車,套上車,咱一會兒就到了。”
陳寧安道:“好。”
張鳳英駕著車,拉著他往城裡去。
陳寧安盤腿坐著,望著眼前這片他待了十三年的地方,內心其實並沒有觸動。
他在這裡,幾乎沒有留下什麼好的回憶。
到了城裡,張鳳英像小時候那樣囑咐陳寧安,讓他買完東西就待在城門口的那根柱子邊,等著她回去。
陳寧安道:“好,我記住了。”
張鳳英駕著騾車:“咱現在有錢了,想吃什麼都能給你買,你等著,晚上我給你做一桌子肉菜。”
肉對現在的陳寧安來說,可以說是司空見慣。
曾經無比渴望的東西,現在很輕易就能得到。
陳寧安笑了笑:“好。”
他目送著張鳳英駕車離去,轉頭往右一側走。
人死如燈滅,燒再多的香火,底下人也收不到。
陳寧安還是精心挑了些好的燭火,買了最貴的紙錢。
他拎著籃子朝城門口走。
走到一處小巷時,忽地聽見一聲叫喊:“這位郎君留步。”
陳寧安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他停下腳步,尋著聲音去看。
隨著一道人影的走進,一道濃烈的脂粉香味迎麵而來,熏得人頭昏腦脹。
陳寧安皺了皺鼻子。
一雙凍得發青的手攀上了他的手臂。
耳邊響起一道刻意壓低的柔和嗓音:“郎君,要消遣一番嗎?”
這人臉上塗抹著一層厚厚的脂粉,卻仍遮不住他的滄桑和衰老,他拉開自己外麵黑色的棉袍,露出內裡淺紅色的紗衣,他抓著陳寧安的手往他腰上放。
陳寧安側過頭,看著眼前的身影,不禁詫異:“玉郎君。”
沈明玉身形一頓,他怔愣地瞪大眼睛,似是沒料到現在還會有人這麼稱呼他。
沈明玉撩了一下鬢邊的頭發,一臉媚意地笑:“這位郎君是奴家曾經的恩客嗎?”
陳寧安掙開他的手:“我是陳寧安,八年前在芳怡院伺候過您一個多月。”
沈明玉麵色驚詫,他眯著眼,上下打量陳寧安,嘖嘖兩聲,柔媚婉轉的嗓音恢複了正常:“是你小子呀,真是發達了,如今做什麼呢?”
陳寧安道:“在一戶人家當下人。”
沈明玉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哼哼笑了起來:“是當下人,還是給人當姘頭啊?瞧瞧這模樣,現在絕對能賣上好價錢。”
陳寧安沒理會他的調笑:“那個張員外不是給你贖身了嗎?”
當初玉郎君是芳怡院裡排得上前三的小倌,所穿、所用無不精細,算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
如今卻打扮的不倫不類,穿著女子的衣衫,梳著男女不辨的發髻。
沈明玉嘲弄地笑了一聲,他攏緊身上的衣衫,斜倚著牆,舉手投足間仍能看出當初的一股風流:“姓張的那個軟蛋,就是個狗娘養的,贖我回去不到半年,就膩了我,嫌我讓人弄鬆了,夾不住他,日他大爺的,他自己又短又小,還好意思腆著臉說我。”
這一番話說得又粗又糙,陳寧安聽得蹙眉,雖然在那一個多月裡,比這更糙的話他都聽過,但乍一聽,仍是不適應。
他問道:“你自己偷跑出去了?”
沈明玉嗤笑一聲:“當我是你啊,我十四歲入這行,過慣了好日子,哪能自己出去吃那個苦,那個軟蛋轉手把我送人了,我在幾個人手裡倒騰了一圈,做我這一行的,也就年輕時能吃兩口好飯,男人又不能生養,年紀大了就招人嫌。”
他撫著眼尾細細密密的紋路:“我年紀大了,不如年輕人鮮嫩,最後一個金主不出半個月就膩了我,他正頭娘子嫌我沒用,平白糟蹋家裡的銀錢,就把我趕出來了。”
“我又沒什麼彆的本事,年紀大了,皮相垮了,芳怡院也不可能再要我,隻能自己出來乾這種暗門子。”
陳寧安聽完沉默,看向他內裡顏色豔俗的紗衣。
沈明玉搓了把被凍紅的臉:“暗門子也不好乾呀,畢竟好這一口的男人少,這不我自己想轍,裝扮成女人好拉客。”
說完,他眼睛一轉,湊到陳寧安麵前,曖昧地笑:“其實滅了燈都一樣,隻要弄得舒服,男人都不挑的,看你還沒開葷吧,要不今兒我給你弄一回,咱們也算有些交情,你看著給幾個錢就行。”
陳寧安往後退了兩步:“不用。”
沈明玉追過去,柔弱無骨地往他身上靠:“瞧瞧現在這模樣,多俊,不收你錢也行,保管給你弄得舒舒坦坦的。”
“玉郎君。”陳寧安沉下語氣,掏出一把金珠遞給他,“我一會兒還要去給爹孃上墳,就先走了。”
沈明玉接過金珠,沉默了下,他收起臉上的媚意:“當初你既然逃出去了,以後就彆再沾這個了,男人之間沒個孩子牽絆著,也就圖一時的皮肉之歡,要不了多久就膩了。”
陳寧安沒多言語,隻是點了點頭,擡腳欲走。
沈明玉攔住了他:“你那個下人,要是能不當,就趕緊走人,小心一輩子都走不了了。”
陳寧安聞言驚詫。
沈明玉看著他瞪大的眼睛,得意地笑:“我也在風月場、富貴窩裡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就是咱這城主府裡我也進過,哪家的下人能養成你這般模樣。”
“當下人,皮相好並不是件好事,萬一被主子瞧上了,你從也得從,不從也得從,相中你的若是個小姐、夫人倒還好,萬一碰上個走後門的,下場比我現在好不到哪兒去。”
陳寧安聽完,認真想了想,他讚同地點頭:“確實,您說得對。”
沈明玉擺了擺手:“行,你趕緊走吧,彆耽誤我接生意。”
陳寧安頷首道:“您保重。”
濃烈的脂粉香味越來越淡。
陳寧安拎著一籃子紙錢燭火,不緊不慢地朝坡上走去。
印象裡高大的墳塚,現在隻剩小小的一堆。
陳寧安點燃紙錢,跳躍的火光映進他無悲無喜的眼睛裡。
時間真是撫慰人心的良藥。
他小時候受了委屈,總會忍不住想,如果他爹孃活著該多,那他就不用吃這些苦了,每當他餓得難受時,就會跑到他爹孃的墳前,哭著向他們訴說自己的委屈。
過了幾次之後,他發現毫無用處,哭也要浪費體力,會使他更餓,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來過。
再濃重的感情,隨著時間的衝刷都會變淡,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燒完最後一遝紙錢,陳寧安站起身來,給兩座墳重新添了新土。
爹,娘,我走了,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
陳寧安還未走到家門口,就聞見了風中飄來的飯菜香味兒。
他緩步走進門,行到一處時,鼻尖飄著一股難聞的腥臊臭味。
他朝房門瞥去一眼,擡腳走進廚房端菜。
“你彆沾手了。”張鳳英用手肘推他,“去屋裡坐著,我來端。”
“我來吧。”陳寧安兩隻手端著四個盤子往外走。
張鳳英見狀愣了一下,她在城裡的酒樓吃飯時,見那些小二也是這樣端菜的。
她揪著袖子快速抹了把眼睛,端著其他的菜走出去。
吃飯時,她旁敲側擊地打探陳寧安如今的情況,問他平時都做些什麼,吃的都是些什麼飯?
陳寧安慢條斯理地咀嚼,他端起湯順了一口,才開口答話:“現在做花匠,平常吃的有葷有素,味道都很好。”
張鳳英放心了,不是因為他說的話,而是他這吃飯的動作和神態。
大多數下人都忙裡忙外的,吃飯慌慌張張,恨不得一口氣全塞進嘴裡。
哪像陳寧安這樣,吃飯不緊不慢的,可見平時做工趕得不是很緊,主人家應該還算寬容。
她把那盆燉肉往陳寧安身邊又挪了挪:“多吃點,等會兒飯涼了。”
“好。”陳寧安夾了一筷子肉。
飯後。
張鳳英端著一盆炭火放進陳寧安屋裡:“被褥都是今年新做的,乾淨又暖和,肯定凍不著你。”
陳寧安接過她手裡的炭盆:“我自己收拾,您彆忙了,去歇著吧。”
張鳳英看著如今比她高出一頭的青年,感覺很不真實,當初那麼小的孩子,什麼時候長大的?
她噯了一聲,轉身離去。
陳寧安坐在床邊,腳下是暖融融的炭火。
他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這是他第一次睡覺時,從頭到腳都是暖的。
床上鋪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一直沒有被掀開。
陳寧安靜靜坐在床邊。
夜已深,萬籟俱靜。
陳寧安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他走到廚房,端起一盆晚上吃剩下的肉。
推開偏門的門,他走在鋪滿乾枯稻草的地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腥臭的室內,飄著一股濃鬱的肉香。
陳厚坤眼都沒睜開,一個勁兒地聳鼻子,他乾枯皴裂的手,在地上亂摸。
陳寧安靜靜地看著他,站起身,抖落了下袖子。
幾枚雨沛花的種子,輕飄飄落下,有一粒恰好落儘陳厚坤張大的嘴裡。
雨沛花的種子遇水會膨大。
這時,陳厚坤睜開了眼,他眯著眼縫,借著一些微光,看清了地上擺放的盆,他立刻伸手抓住一塊肉,急切地往嘴裡塞。
肉塊剛擱在嘴邊,不等吃下去,他就極力張大嘴巴,喉間發出粗喘聲,臉扭曲成一團,他伸直腿在地上亂蹬,雙手狠狠扣著自己的脖子。
陳寧安不緊不慢地往外走,他合上門,走到井邊打水,仔細淨了淨手,回到屋裡睡覺。
第二天清早。
院中響起幾道壓著嗓子的談話聲。
“這個狗雜種終於死了,你以後總算能徹底輕快了。”葛大娘拉著張鳳英的手,輕輕拍她的手背。
“就是!”一婦人撇著嘴嫌棄道,“就這麼噎死他,算便宜他了!他這種人就該被千刀萬剮,滾釘山、下油鍋!”
張鳳英眉宇間沒有死了丈夫的沉重,全然一派輕鬆,不過,她眼底卻升起一股憂慮。
她極力壓著嗓子,小聲說話:“勞煩各位姐姐幫忙,先把他弄出去,寧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不讓他知曉,免得沾染了晦氣。”
“好好,我家裡有個不要的爛席,我去拿。”
張鳳英道:“謝謝嫂子,我去套車。”
幾個婦人分頭忙活著,沒一會兒,就麻利地把屍體清了出去。
陳寧安躺在暖和的被窩裡,等院中徹底安靜下去後,他才起床。
張鳳英正在院中掃地,陳寧安朝她道:“一會兒我就走了。”
“這麼著急啊!”張鳳英連忙扔了笤帚,忙不疊往廚房去,“等等!我去做飯,把飯吃了再走。”
陳寧安沒有推拒,他來到廚房,坐在灶下燒火。
張鳳英幾番看他,欲言又止。
飯後,張鳳英緊緊攥著手,她瞄了一眼陳寧安,低聲道:“那盆肉是你給他端的嗎?”
陳寧安擡眼看她,麵色平靜:“夜裡我做了夢,夢見了我爹,睡醒後便想去看看我叔,路過廚房,就給他拿了些吃的。”
“這樣啊。”這也算是天意,張鳳英悄悄鬆了口氣,她伸手收拾碗筷,“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你爹孃的墳,我會好好看著的。”
陳寧安搖頭:“不必,您顧好自己就行。”
他起身:“我走了,您多保重。”
張鳳英一把扔掉手中的筷子,急忙從牆邊拎起兩口大布袋:“這是我自己曬的肉乾,還有你那些大娘嬸嬸拿過來的核桃仁、桃乾、杏乾什麼的,你帶回去,平時也能解解饞。”
“好。”陳寧安單手拎著兩大包東西,擡腳往外走。
張鳳英快步走在他另一側,擋在他跟那個偏門之間。
到了門口,騾車停在門外,張鳳英道:“你怎麼走,是要去城裡嗎?我送你。”
陳寧安搖頭:“到村口就行了,有人來接我。”
這時辰,村裡的人大多都起了,他們看見陳寧安,眼裡有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一個離家這麼久的孩子,突然長大成人回來,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
一路沉默著到了村口。
張鳳英四處張望著:“哪有人接你呀?他什麼時候到?這麼冷的天就讓你在這站著嗎?還是我趕車去送你吧。”
陳寧安安撫地朝她笑了下,他擡了一下手,兩口大包袱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鳳英見狀,震驚地瞪大眼睛。
陳寧安把東西收到荷包裡,又掏出一枚符籙,一撕兩半。
下一瞬,衡明出現在二人麵前。
眼前活生生大變活人,對普通的凡人來說太過驚悚,張鳳英直接愣在了原地,反應過來後,她一把拽住陳寧安的手,把他擋在身後。
“嬸嬸,他是來接我的。”陳寧安視線流轉,掃過周圍朝他們打量的人群。
他看向衡明道:“勞煩您禦劍帶我。”
衡明點頭,心下瞭然,他微微放出一絲威壓,單手掐訣,使了一招萬壑生花,一瞬間,朵朵蓮花從地底迸出,他擡了下手,陳寧安憑空而起,緩緩落在一朵巨大的潔白蓮花上。
一刹那,周圍響著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眾人皆大驚失色地看著陳寧安。
陳寧安見眼下這種情況,驚詫感動之餘,忍不住嘴角抽抽。
這也太浮誇了。
村裡的人一窩蜂都跑到了張鳳英身邊。
“我的天哪,你們家寧安是成仙了嗎?”
“這是仙人嗎?竟然會飛呀!”
“另一個是天上的神仙嗎?他是來接你家寧安上天的嗎?”
張鳳英也是目瞪口呆,滿心驚愕。
一眾人齊刷刷仰頭望著陳寧安。
陳寧安繃著麵皮,有些遭不住了,他轉頭看一下衡明:“衡明長老,咱飛快點兒吧。”
衡明道:“這樣他們看得清。”
陳寧安道:“謝謝您,不必了,剛才已經足夠震懾他們了。”
他叔已經死了,他也不在家,張鳳英無兒無女,孤身一人,如今又有萬貫家財,待在村子裡,時間長了,人心浮動,難免不會有人起歪心思。
如此一來,也好叫旁人知道,張鳳英是有依靠的。
衡明掃了一下腳下的人群,覺得差不多了,便掐了個訣,兩人的身影頓時消失在眾人視線裡。
空中已無蹤跡,張鳳英仍是不捨地望著天際。
村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將她團團圍了一圈,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連口氣都不帶喘的。
他們看向張鳳英的眼神有敬畏、有羨慕。
張鳳英抖了抖袖子,手往裡縮,擋住剛才陳寧安塞給她的東西。
這時,她明白了陳寧安的用意。
她忍下那股心酸,強撐著一副高深的神態,淡淡道:“神仙的事,咱們凡人哪能妄言。”
她繞開眾人,往家裡走。
眾人擁簇在她身後。
張鳳英朝眾人笑了笑:“大家都回去吃飯吧。”
她合上大門,快步往屋裡去,緊緊關上房門,小心翼翼地張開手,就見是一個灰色的小荷包,跟雞蛋差不多大。
她輕輕撐開袋口,往裡掏了掏。
結果源源不斷地往外冒東西,一瓶一瓶的丹藥,像剪不斷的溪水一樣。
她抹著濕潤的眼睛,拿著一件暗紅色的坎肩在身上比劃。
這坎肩的款式,跟她給小時候的陳寧安織得一模一樣。
她抹著濕潤的眼睛,哭了一會兒又開始笑,笑完又開始哭。
……
靈舟越飛越高,幾乎越過雲層。
陳寧安掐算著時間,心神越來越難安定,他合上手中的圖冊,趴在窗戶邊朝下看。
遠遠的,一眼就看到了那座高大的山峰,整座山體被白雪覆蓋,隻有一些暗處,還留有黛青色。
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有雲霧、有白雪,看著就讓人止不住的打哆嗦。
楚家的大門越來越近,陳寧安摟緊衣襟,擡腳往下走。
靈舟的門一開啟,入目就是一抹瀟灑的黑色,楚錚雙手抱臂,身形挺拔地站在劍上,他挑著眉,眼中含著掩藏不住的笑意。
對上楚錚的視線後,陳寧安不知是嚇得,還是怎麼了,心倏地停跳一瞬。
他探頭往外看,確定這是楚錚的演武場:“二少爺,您今天怎麼在家?”
“想回來。”楚錚湊上前,扯住他的手腕,在他腰間一摟,把人帶到自己劍上。
陳寧安見楚錚拉著自己往屋裡走,詢問道:“二少爺,您今天是要修煉嗎?”
“也行。”楚錚隨意答了一聲,摟著他來到桌前坐下,把一碟子金玉糕推到他跟前,“快吃,放好一會兒了。”
什麼叫也行?
陳寧安皺了皺眉,嗅著鼻尖馥鬱的香氣,壓下那點疑惑。
他拿著筷子夾起一塊金玉糕,蘸著桂花醬,小口咬著。
眼下陳寧安右手拿著筷子,按以前來說,應該是楚錚的右手握著他的左手,眼下楚錚卻用左手去握陳寧安的左手,右手繞過他腰後,攬著他的腰。
楚錚的身形和雙臂撐開一片空間,將陳寧安籠罩在內。
陳寧安慢慢嚼著,糕點有點燙,兩側的視線更燙,楚錚幾乎把下巴墊在他肩膀上,就這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撐了一會兒,陳寧安實在忍不住了,他挪了一下屁股,慢慢擰著身,用後腦勺對著楚錚。
這回,楚錚倒是沒把他的臉扳回來,而是徑直貼了上去,胸膛緊緊壓在他後背,腦袋結結實實地枕著他的肩膀。
摟在腰間的手臂不斷收緊,陳寧安感覺自己像是被滾熱的麻繩細細密密捆住似的。
吃不下去了。
陳寧安放下筷子,嚥下嘴裡的東西後,轉過頭,打算嚴肅地跟楚錚說話。
結果兩人離得太近,一扭頭,他的嘴角擦著楚錚的臉頰滑了過去。
陳寧安一愣。
楚錚的眼睛在他的視線裡霎時一亮。
陳寧安暗道不好,急忙往後躲,卻被楚錚扣住後頸往懷裡摁。
陳寧安根本來不及解釋,在楚錚的嘴巴湊過來之前,他猛地低下頭,臉埋在楚錚肩上。
沒親到潤紅的嘴唇,楚錚心裡不禁惋惜,他側過頭,親在白皙柔軟的臉頰上,又親了口發紅的耳朵尖兒。
陳寧安悶著臉不敢擡頭,耳邊響著楚錚極為愉悅的笑聲:“這麼想我呀!又是主動親我,又是投懷送抱的。”
陳寧安滿心鬱悶,他嚥了咽口水,用嚴肅的語氣說:“二少爺,您誤會了,我沒有,剛纔是不小心碰到的。”
楚錚頓了一下,聲音裡的笑意散了個乾淨,他沒好氣道:“先閉嘴,彆說話。”
剛才陳寧安對他又親又撲的,他還以為哪個狐貍精上了陳寧安的身,這下好了,又恢複原形了。
耳朵裡灌著一股又一股的熱氣,陳寧安渾身都不自在,後腰泛著一陣陣的痠麻,他控製不住地縮脖子,很小聲地開口:“少爺,您先鬆開我好不好?”
好個屁!
這麼軟乎乎的語氣,跟撒嬌似的,幾年了也沒見過兩回。
楚錚緊緊抱著人不鬆,先用嘴唇碰了碰他泛紅的耳垂,然後開始跟他算賬:“剛才你親我,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非禮,你得給我個說法。”
這是什麼跟什麼呀!
陳寧安滿心錯愕,那股不自在被他拋之腦後,他艱難地轉過頭,嚴肅道:“二少爺,我剛才解釋過了,我不是要親你,是我們離得太近,不小心碰到你了。”
“我不管。”楚錚強硬道,“我做事從來不看過程,隻看結果,反正你就是親我了。”
“……”陳寧安覺得荒謬,“那您想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楚錚理所當然道,“當然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陳寧安皺了一下眉,不確定道:“您應該不是要剁掉我的嘴吧?”
“你又說什麼蠢話!當然不是。”楚錚氣急敗壞道,“我是要親回來!”
陳寧安哦了一聲,並不怎麼意外,他用腦袋輕輕撞了一下楚錚:“您先鬆開我,這樣您親不到。”
楚錚樂滋滋地鬆開了他。
陳寧安回想著剛才的情況,他用手指在自己左臉點了一下:“應該是這裡,您還回來吧。”
楚錚看著他平淡的臉色,臉上的期待一點點淡去。
這跟他設想的不一樣。
想象中應該是纏綿悱惻、情意綿綿,現實卻是如一桶不溫不涼的水潑了下來,乾巴巴的,沒滋沒味。
陳寧安見楚錚不動,開口催促:“二少爺,您快親吧。”
親完就兩清了,楚錚在心裡自動替他補上這句話。
他一把推開人,端端正正坐著,冷著臉道:“沒興趣,我現在一點都不想親你。”
陳寧安點頭,順從道:“是,您還有其他吩咐嗎?沒有的話,我就退下了。”
楚錚側目瞥他,即使人待在靈舟上好吃好喝,可是眉眼間依舊流露出一股風塵仆仆的倦意。
他收回視線,不冷不淡道:“晚上過來。”
“是。”陳寧安退下了。
楚錚立刻追過去:“再吃一塊,一會兒咱們修煉吧,我丹田裡的靈力有點失控。”
陳寧安一聽,立刻往自己手上施了幾個清潔術:“咱們現在就修煉。”
“我現在不想修煉。”楚錚摟著他往外走,另一隻手捏著一塊金玉糕塞進他嘴裡,“你吃完,去好好泡個熱水澡,然後立刻過來。”
陳寧安側過頭,瞟了楚錚一眼,見到他眼底暗暗的期待後。
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