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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南宋,瘋批官家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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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坐回龍椅,一字一句說道:

“萬俟中丞,朕再問你一句,嶽飛謀反一案,所憑何據?人證幾何?物證安在?三推六問之案牘,可曾完備?”

萬俟卨直到此時還不願相信皇上是要給嶽飛翻案。

一是因為昨夜在丞相府,他親耳聽見從皇宮回來的秦相親口所說:‘詔書已擬,明日賜死。’

二是因為他太瞭解皇上了。

那個龍椅上坐著的,可不是什麼千古名君!

天性怯懦、陰鷙多疑,是刻在他趙家人骨子裡的東西。

可眼前丹墀之上那人,聲色俱厲,挺直端坐,哪還有一點怯懦的影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事到如今,萬俟卨已彆無選擇,隻能強自鎮定,俯首答道:

“回陛下,嶽飛淮西逗留,貽誤戰機,軍中將領無人不知。指斥乘輿之言,何時何地、證人證言皆已查明。”

“嶽飛謀反之事有舊部王貴親口供狀,嶽雲給張憲的親筆書信亦是鐵證。三案皆證據確鑿,秦相審閱無誤後方纔上達天聽,請陛下明鑒。”

趙構心中暗道,真是壞人一張嘴,好人跑斷腿。

自己若不是從千年後穿越而來,還熟讀曆史,嶽飛就是有十張嘴也是無用。

偏殿之中,一直凝神靜聽的嶽飛聽見萬俟卨的奏言,氣得渾身發抖。

他想掙紮起身,卻渾身無力。

想發聲爭辯,又被兒子出聲製止:

“父親勿急!聽兒一言!昨夜太醫未到之時,陛下親調解藥為父親沖洗傷口。”

“父親身上的衣袍正是昨夜陛下身上所穿,入轎之時,兒親眼看見陛下淚痕猶在。”

“陛下既然將父親安置在此,兒子相信,陛下定有深意,父親若一時衝動壞了陛下計策,豈非大憾!”

“父親,兒冇撒謊!陛下昨夜看父親的眼神,真像兒時父親看我一般”

嶽飛聞言,不敢置信的望向張憲。

張憲使勁點頭:“少將軍並未虛言,屬下亦親眼所見,不止如此,昨夜太醫署的所有太醫全都來了,從大理寺到皇城,陛下一路都守護在將軍轎邊。”

“進福寧殿時,陛下擔心顛了將軍,竟命人拆了福寧殿門檻,那可是陛下寢宮啊將軍!前朝百年,有誰受過這等恩惠?!”

“昨夜牢中,陛下親口直言,要為我等洗刷冤屈,如今又將我等安置在此,豈非故意?請大帥三思!”

嶽雲急切的補充道:“還有,父親昨夜昏迷之時,陛下一直將父親抱在懷裡,全然不顧父親身上血汙,兒子親眼看見陛下哭了”

嶽飛聽得目瞪口呆

這時,皇上的聲音隔著木牆,再次傳來:

“萬俟中丞,依大宋律法,構陷大臣當處何刑?”

到了此時,萬俟卨如何不知情形已然有變。

可他話已經說出去了,事也已經做下了,總不能說之前是跟皇上開玩笑的吧,隻得硬著頭皮回道:

“回稟陛下,誣告反坐,流三千裡。”

“那殿前欺君,又該當何罪?”

“回稟陛下,欺君之罪十惡不赦,輕則殺頭抄家,重則株連同族。”

趙構麵無表情的道:

“好,朕問你,嶽飛離軍兩月,其間金兵並未南下,何來的延誤軍機?若真貽誤軍機,為何不當時問罪,反在四年後翻舊賬?”

萬俟卨聞言大驚。

自己在秦相的授意下,將嶽飛離軍日期全都改了啊。

即便有人秘報,張去為那關他也過不去啊!

皇上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趙構目光掃過秦檜、張俊、羅汝楫三人,繼續說道:

“爾等惡意曲解忠言,將痛心國政之言說成是“指斥乘輿”,若此言當真謀逆,為何說出時不追究,偏等四年才定罪?”

“謀反一案,王貴的‘告首狀’漏洞百出,所謂的寫信唆反,實為家書!爾等左編右改,竟成了謀逆之言!”

“嶽飛若真欲謀反,豈會自棄軍隊,孤身入京?!”

“他下獄之後,獄中絕食明誌,舊部無一人起兵,即便受遍酷刑,供狀也隻有‘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個血字,這就是爾等說的謀反?!”

“爾等不讓證人出庭,銷燬有利卷宗,全案無一項物證,口供皆由酷刑取得,最後竟以“莫須有”結案,這就是爾等的秉公執法?!”

“天日昭昭,青山白骨可證!丹心碧血,豈容佞語汙名!”

趙構一番話說罷,殿中鴉雀無聲。

秦檜不敢置信的望向龍椅,隻覺上麵那人是如此的陌生。

十二道金牌,紹興和議,賜死嶽飛,打壓韓世忠,昨夜密談

樁樁件件,哪個不是陛下你親自定奪的?

如今怎麼嶽飛成了丹心碧血,我們成了佞語汙名?

萬俟卨、羅汝楫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臉上血色儘失。

那嶽飛的“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字供言,知道的人不超過四個。

且這四人絕不可能透露出去,陛下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即便陛下知道了此事,那又如何?

這一切不都是陛下你想要的嗎?

可如今這是怎麼了?

怎麼睡一覺起來,天全變了?

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秦相的背影。

卻見秦相依舊一動不動。

偏殿之中。

嶽飛兩行熱淚,洶湧而出。

原來陛下全知道!

原來陛下全知道啊!

他心中積攢已久的鬱氣,在這一聲“丹心碧血”中消散殆儘。

嶽雲、張憲更是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垂拱殿中。

‘韓世忠’突然跪倒,口中大喊:

“陛下聖明,陛下聖——明啊!”

接著,右諫議大夫‘何鑄’、翰林學士‘洪皓’、侍讀‘葉夢得’三人跟著跪了下去,口呼陛下聖明。

他們倒是喊得爽利,這樣一來,卻讓其他的官員左右為難,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隻因丹墀之下,最前麵那人,仍然站得筆直。

他們深知,得罪皇上最多罰俸貶黜,隻要秦相肯替自己說話,遲早能東山再起。

而得罪秦相,這大宋朝廷,便再無立足之地!

趙構目光掃過大殿,將殿中官員的行為一一記下,突然開口喝道:

“萬俟卨!”

見陛下直呼自己全名,萬俟卨如同被抽掉了脊梁,膝蓋一軟,撲通跪倒。

“臣臣在”

趙構抬手指向地上血衣。

“抬起頭!看著它!告訴朕!你禦史台,你大理寺,秉的哪門子公?執的哪門子法?!”

“這就是你所謂的鐵證?這就是你構陷忠良、戕害赤臣的手段?!”

“用沾了鹽水的皮鞭!用燒紅的烙鐵!用沾肉撕皮的披麻拷,用你敲骨吸髓的酷刑!從一位為國征戰半生的將軍身上,榨出來的‘鐵證’?!”

“萬俟卨!你好大的狗膽!你當朕是那唐僖宗,還是秦二世?!”

萬俟卨聞聽此言,魂飛魄散,趴在地上如同一灘爛泥。

秦檜緩緩抬頭,死死盯著龍椅上的趙構,臉上第一次失去了那慣有的從容。

“陛下息怒。”

秦檜終於開口。

隻見他不慌不忙的道:

“陛下明鑒!嶽飛一案,牽連甚廣,人證物證俱在,絕非僅憑刑訊。萬俟中丞或有失察急功之過,然其心可昭,其行可憫,皆為肅清朝綱,為國鋤奸。”

“嶽飛跋扈抗旨,擁兵自重,藐視君父,更兼有‘指斥乘輿’‘擁兵逗留’之實,此等大逆,若不嚴懲,國法何在?君威何存?”

“現下紹興和議初定,金人虎視眈眈,若因此人再起戰端,生靈塗炭,社稷危殆,恐有負天下蒼生之望,請陛下明察。”

偏殿內,嶽飛清楚的聽到了秦檜那番“為國鋤奸”的言論,心頭憤懣再次襲來。

一口腥甜湧上喉頭,又被他生生嚥了下去,唯有一道血絲溢位嘴角。

“將軍!”

“父親!”

嶽雲和張憲焦急的跪在榻邊。

嶽飛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眼中的怒火被一種更深沉的東西所取代。

他在等,等那個龍椅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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