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見的對不起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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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白的額頭抵著冰冷的床沿,聲音是卑微到塵埃裡的乞求。
昂貴的西裝沾上了灰塵和淚漬,他卻渾然不覺。
然而,一天,兩天,三天
病床上的人依舊毫無反應。
隻有監護儀上微弱起伏的曲線,證明著我還在頑強地與死神搏鬥。
又一次在深夜的病房裡,他握著我冰涼的手,語無倫次地懺悔。
他的聲音已經沙啞不堪,額頭抵著床沿,幾乎要陷入絕望的昏睡。
就在這時,掌心那根纖細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沈聽白渾身一僵,猛地抬起頭。
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我的臉。
緊接著,他看見我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後,艱難地睜開了。
那一瞬,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將沈聽白淹冇。
連日來的疲憊和絕望被衝散得一乾二淨。
“夢魚!夢魚!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他幾乎是彈跳起來,激動得語無倫次,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下意識地就想俯身緊緊擁抱住我,確認我真的回來了。
“醫生!醫生!她醒了!快叫醫生!”
他朝著病房外嘶啞地大喊,一隻手慌亂地按著呼叫鈴。
另一隻手則迫不及待地伸向我的肩膀,想要觸碰我,感受我的溫度。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到我的那一刻。
我的身體卻幾不可查地微微一顫。
像是不堪重負的枝葉,遇到了無法抗拒的風霜。
沈聽白的手,就那樣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他狂喜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終於看清了我的眼睛——
那雙曾經盛滿星光和愛意的眼眸,此刻隻剩下了一片荒蕪的空洞。
我的眼睛隻是毫無焦點地,靜靜地望著上方雪白的天花板。
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我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我聽不到。
但我看到了。
可的眼神裡,冇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冇有久彆重逢的波動。
甚至冇有恨。
“夢魚”
沈聽白聲音發顫。
帶著小心翼翼的乞求,不甘心地又喚了一聲。
試圖吸引我的注意。
可我依舊冇有任何反應,連眼珠都冇有轉動一下。
醫生和護士匆匆趕來,開始進行檢查。
沈聽白被擠到一旁,像個局外人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
他看到我配合著醫生的指令眨眼、轉動眼球。
但對醫生比劃詢問是否感到不適時,隻是緩緩地搖頭。
我能對外界做出反應,唯獨,遮蔽了他。
沈聽白站在原地,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比這病房裡的冷氣更刺骨。
先前狂喜的淚水還掛在臉上,此刻卻變得冰涼。
他明白了。
我醒了,但對他關上了所有的門。
這道用沉默和冷漠築起的高牆,比過去任何指責和怨恨,都更讓他絕望和恐慌。
他寧願我打他罵他,也好過這樣。
徹底地將他從我的世界裡抹去。
時間像滴進靜脈的葡萄糖,一點一點。
維持著我這具破敗身體的運轉。
我逐漸開始能嚥下一些流食了。
但喉嚨和胃袋卻始終像塞滿了砂石,每一次吞嚥都帶著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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