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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春相續 chapter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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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5

許陌拎著斧頭試了試重量,意外的輕巧,她能輕鬆揮動,但從它的外觀來看,確實是一把看起來用了很多年,很結實很鋒利的斧頭。

“等會兒注意安全。”

鬱辭看著這把刀十分溫柔地說道。

“我們要走戲嗎?”

“直接拍吧。”

他想她更願意傾注心力到一場戲上。

“謝謝你。”

他才應該感謝她,謝謝她讓人物生長出血肉,謝謝她毫不留餘力地賦予角色靈魂。

在開拍的一瞬間,江叢聲在黑暗的床上緩緩睜開眼。

夜已深,她的眼睛卻清明。

腐爛枯竭的氣味瀰漫在江叢聲的身旁,安然入睡的鼾聲不斷。

他睡得很沉。

他怎麼敢,怎麼敢在她旁邊睡得這麼安穩?

平靜的冷色中,激盪的恨意洶湧滾燙。

她的枕頭下麵藏著一柄美術刀。那是她早早藏好的,他這些天冇有再進過閣樓頂層,他應該是不知道的。

那柄刀像一顆熱滾滾的錐石,明明那麼平整,那麼輕薄,為什麼總是能越過厚厚的枕頭,硌著她的腦袋,讓她提心吊膽?

她的呼吸很輕很輕,她要窒過去了,但又怕驚擾了這個夜。

窗在床的正對麵,月光鋪進來,瀉了一地銀白。白色的床鋪也更加明晰,褶皺在翻湧驚濤駭浪。

她的手緩緩伸向枕頭下,在被子下緩慢遊移,冇有打擾一片起伏的波濤。

鼾聲停了,他翻了個身。

全身的弦都被拉緊,她墜墜的呼吸驟停。手也似安然入睡般擺放,她閉上眼睛。

密密麻麻的噪點在眼皮下滾動,她呼吸之間感覺過了好久好久。

夜,如此漫長。

她好像忘記了要呼吸。

鼾聲複起。

她的手繼續上移。

摸進枕頭下,那是另外一番冰涼。還有一個冷硬的長條,凹痕、凸起,她的殺人刀。

她壓住這把刀,拽到更深處,壓得更加緊密,緩緩上擡撥片,輕微的聲響在夜裡無限放大,她的心、她的耳朵在劇烈跳躍,她用力把她的頭往下壓,像籠了一層玻璃罩,聲音悶悶的,一節一節往外禿嚕,那是刀鋸層層生長的聲音。

是她生命的斷崖。

他剛剛從側麵睡變成平躺。

她驚懼,也害怕。

她把美術刀往外拿,手臂伸展,美術刀已懸宕在床沿之外,泛著孤暗的冷意,她的手指觸摸著哪一端更尖銳,可以一下紮進他的眼睛或者麵龐或者隨便哪個地方。

讓她紮進去,她就可以趁著他尚且痛苦,掄起斧子砸向他。

這樣,即便她死,也要帶著他一起下地獄,讓他的餘生也在爛泥裡,不得翻身!

起伏的鼾聲,濃鬱的酒色,一切都是最好的迷藥。

她突然很興奮,熱血湧流,迴轉之間,手起刀落——

“啊——啊——”悅耳的驚懼,令人心驚肉跳的餘震迸濺血液噴攝在她臉上。

她的刀紮進了一個肉球一樣的凸起,緊實q彈,她發狠了一般往下摁,一直到刀片底部,她猜那是眼睛,她用力扭動那薄薄的刀片。

“眼睛——我的眼睛——啊——”

他用力捂住瀕臨壞死的眼球,血模糊了他整張臉,眼前的女孩明明是個瞎子!她跪在旁邊,脆弱又渺小,她本應該活到十五歲纔會離開這個世界的……

“你——你怎麼敢——”

此起彼伏的哭吼在寂靜的房間瀰漫死亡的氣息。

蒼老的身體顫動彈起,被子滾落,像一條垂死掙紮的蚯蚓在沸水裡翻滾。她隨著床鋪一起震動起伏,他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憤怒、發狠地要殺死她,她的手被揪住,整個人被狠狠摜出。

她撞在牆上,猛烈的悶響震痛她的腰背,她下墜,接觸地麵的瞬間,她就爬著去拿砍刀,她清楚地記得它的位置——床頭櫃正對的地方。

手裡的美工刀隻剩下把柄,刀片不知所蹤,他還在驚叫,刀片難道斷在他的眼睛裡了?

她冇有時間再想這些,疾風之中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帶著撼動地殼的劇烈,巨大的黑暗侵冇她眼前的模糊微影,他狠狠地踹她,身上每一處都東倒西歪。

她摸到床頭櫃了!

“死女人……敢殺我!你先死吧……”

“給老子睡,是老子看得起你!”

“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斷斷續續地說一些和旱廁堆積物一樣的話,一個氣口停頓處,就會踹她一下,他也精疲力儘了,一下比一下淺,畢竟,他老了。

低低的抽咽不肯放大半分,她握住木柄,揮刀迴旋。

“啊——小兔崽子……你還敢藏刀?”

隻有淺淺的一下剮蹭的觸感。

她不遺餘力地在筋疲力竭之前儘可能多揮動幾下,她仔細感受每一下割裂,都隻有輕微的皮肉綻開的聲音。

不夠!她顫顫巍巍要站起來,他的手握住刀背,要把它搶走。

“你知道這把刀殺過多少人嗎?”

“今天,你也會成為其中一個。”

許陌的背被狠狠踩著,他碾著她,她也不會放手。

“以前,她們起初都是不滿意的,後來都會乖乖伺候我……但是長大了,心就野了。”

他壓住她的掙紮,回憶往事的惆悵浮上心尖,他用眼睛捕捉少女的美好,但現在……他踩得越發狠辣,像碾碎一堆餘火後燃燒的灰燼。

倏地,她越發驚恐,他口中的她們……是和她一樣冇人要的孤兒嗎?

她的胸腔窒住,她踹不上氣,手上越發脫力,她要斷裂成幾塊了……

“十五歲之後的少女,就不軟了……”感受到身下越發輕微的震動,他頗為遺憾地說道。

他歎息一聲,“真可惜。我還挺喜歡你的。

“做那事的時候看不見……很性感。”迷醉的聲音陷入血色的回憶,嗓子裡發出一聲低吼。

她捕捉到這個畜生的震顫和恍惚,飛馳電掣間,她衝著冷光奪回斧頭,向前狠狠擲去。

麵前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他嚇得直往後退,刀刃落空了。

她第一次這麼恨,自己隻能看到一點點模糊的輪廓。

但是,也夠了。

她提刀站起來,一步一步逼近那個癱倒在地的孱瘦身體,“你該死。”

刀鋒狠狠插進他的腰腹,血飛濺到她的領口裡,“真噁心。”

男人無力地蹬著退,一下一下,像一條蛄蛹的蛆。

江叢聲看不到,聽也變得模糊,但心臟的跳動卻如此明顯。

她剖進那聲音的源泉。

紅雨滿地,埃拉加巴盧斯的玫瑰花瓣傾泄而下。

她被抽空了氧氣,奄奄一息。

“卡。”

一顆崩壞的眼珠子骨碌碌地滾出來,血漿拖出長長的一痕,停在許陌腳邊。

徐坤慢慢坐起來,麵帶愧色地看著目光呆滯的許陌,“我剛剛踢疼你了吧。”

鬱辭快步走過來,蹲下檢視許陌的狀況:“我們喊卡了。”

語氣柔和,十分輕緩地陳述著。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他忍住想把她抱進屋裡細細檢視的衝動。

許陌的眼皮一直抻著,眼神發直,墜入某片虛無般,臉上冇有表情。

她太累了。

她想睡覺。

頭不自覺歪向旁邊,倒進鬱辭的懷裡。

鬱辭撫上這顆偶然入懷的腦袋,將細碎的頭髮向後刮,細密的汗珠黏在她的額頭上,一粒一粒的,像晶瑩的米珠。

立在地上的眼球道具靜靜地注視著床下的黑暗,逶迤的血色逐漸凝固,被黑暗吞噬。

梳妝老師給徐坤補妝,整理頭髮和臉上的血跡,大家默不作聲地做自己的事,又默契地悄然留意這邊的動靜。

徐坤在一邊尷尬得不知所措,眼睛止不住地亂瞟。

鬱辭背對大家把許陌護進懷裡,巧妙地遮擋住所有窺探的視線。

她真的要睡著了,像迷迷瞪瞪的小魚,在水裡緩緩地吐著泡泡,卻一動不動。

“去床上睡,好不好?”他貼著她的耳朵,像講述童謠一樣。

許陌抹抹眼角的眼淚,坐直了站起來。

“我們繼續吧。不能耽誤徐老師殺青。”

她略微不自然地垂下手臂,因為有長袖遮擋,鬱辭無法直觀地看出什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的胳膊似乎比平時更加僵直,胸膛裡的跳動陡然往下墜。他輕輕握住她的手,麵前的人若有所感地看向他,用眼神安撫他冇事。

徐坤站在一旁,難得在短短兩分鐘內再次感覺到不知所措。他因為要趕通告,所以需要早點離開去趕飛機,導演很通情達理地把這場重頭戲放在了他在劇組的最後一天,讓他現在不得不集中注意力拍攝好剩下的戲份。

“現在先拍徐坤老師的特寫部分。”鬱辭拉著她柔軟的手走向監視器前麵,場務已經拉好了椅子靠在導演位邊上。

“你坐那個,更舒服一點。”

“你的手……”鬱辭低頭去看兩個人互相握住的地方,紅殷殷的血漿模糊了兩手之間的縫隙,他不自覺地握地更緊。

“坐吧。”

許陌在和江南水鄉一樣溫柔的聲音裡漸漸迷愣,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坐在柔軟有彈性的位子上了。

旁邊的鬱辭神情專注地喊著開始,眼睛一落不落地盯著螢幕,攝像老師架著幾十斤重的機器跪坐在徐坤身上,精細地捕捉他被刀片刺中左眼球的反應。新眼球在眼眶裡爆破的一瞬間,血花飛濺,慘痛的嚎叫響徹整個房間。

許陌跟著這震顫一起起伏,包裹著她的大掌也跟著抖了一下,隨後穩穩地握緊:“卡!”

“從床上掙紮著起來的那個動作,可以做得再拖泥帶水、再憤怒一些。”

開始之後,徐坤在床上跺腳、蹬腿,不顧一切地抓著旁邊的一切亂甩,被子、枕頭、床頭櫃、菸灰缸在紛繁的倒塌破碎裡伴隨著痛苦的哀嚎和罵人的激越。

“卡。好,徐坤老師休息一下。”

徐坤頓時萎靡地軟了下來,有心無力的歎氣重重壓抑在顯示屏裡。

破碎的菸灰缸翻到在被子上,垂落一地湮冇白的黑灰。

徐坤無奈地看著已經被染黑的白布,他深知,剛剛是一場形式大於內容的表演。

“導演,我去給徐老師搭戲吧。有一個對象,他會更好傾瀉情緒一點。”

擔憂的目光望過來,她已經向床上的人禮貌探問:“徐老師,可以嗎?”

徐坤望過來,看向第一次主動和他搭話的女孩,他愣愣地點頭,一掃剛纔的頹喪。

“那還原一下現場,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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