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春相續 chapter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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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
【什麼替身?】
【回覆樓上,謝沃夫在電影裡的尺|度片段冇有自己真槍實戰地上場,而是用了裸|替。】
【怪不得戲裡他都冇有全|裸出過鏡,一直都切鏡頭】
【那女主角也是用的替身嗎】
【不是吧,那個年代又冇有ai合成技術,片子裡女主角不是光著全身站起來過嗎】
【那對女演員豈不是很不公平】
【對啊,都是新人演員,為什麼男的反而可以用替身,女人要脫|光上場】
【大家不要被帶節奏啊,畢節為了引流說的話誰知道是真是假】
常雪不想再看,反手扣住手機。
因為昨天晚上節目裡畢節的發言,節目組期待的流量和話題討論度以突破預期的爆炸式速度增長、發酵。
網絡主要引發了三種爭議內容:因為男演員使用替身而女演員親身上陣而引發的男性職場權利大於女性職場權利的討論;《一把青》的親密戲有冇有存在的必要,以及對許陌當年遭受的網絡暴力不公平的熱議。
當事人蜷在床的角落,冇有看手機,空空地望著裹在腿間的被子,手抱著膝蓋,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不知道為什麼,常雪想到了撲進樹叢就會消失的黑貓,讓人找不見、抓不住。
許陌剛剛洗過的頭髮被吹乾披在肩上,鬆鬆的,像雲朵一樣,月白的睡裙閒閒垂落,堆疊在打皺的床單上。
像一幅畫,安靜柔和、憂鬱傷感都能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陌陌,先休息吧,明天早上還有通告。”
從吃飯開始就持續縈繞在房間裡的冷寂彷彿是從腳下生根的冰錐,到節目結束,常雪盯著許陌進浴室,淋淋的水聲一直茂盛,彷彿可以覆蓋一切滋長的嘈雜。
孤寂又滂沱。
她從浴室裡出來,一股冷意竄出將將合上的門縫。常雪奇怪地靠近她,**的頭髮透過夏天輕薄的布料落下一大片水色,隆起的蝴蝶骨在其中若隱若現。
一點熱氣也冇有,像一尾從山石底爬出來的銀魚,透著徹骨的寒。
她洗了半個多小時的冷水澡。
常雪擔憂地拽著她吹乾頭髮,又強硬地勒令她去換掉身上的濕衣服,許陌都乖乖地配合,然後搖搖晃晃地縮進被子裡,像一朵小傘破裂的蘑菇,常雪想去抱抱她,可終究冇有那麼做。
“嗯。你回去休息吧,我也睡了。”
常雪停在門口,目光落到拉好被子閉上眼睛陷進枕頭裡的人身上,關燈,拉門,一氣嗬成。
黑暗裡,閉著的雙眼睜開,手機就在手邊,她抱緊了身前的被子。
趿著拖鞋,在山前小路晃盪。蟬鳴拉長迴響,許陌蹲下,茸茸的狗尾巴草在路邊頭重腳輕地搖曳,輕輕地拽出一根,嫩嫩的根彷彿還冒著水光,蔥綠的草籽藏在密集的絨須裡,往反方向撥弄拂過,彎下的草身又回彈過來,她樂此不疲地玩著這個名為馴服又反抗的遊戲。
“它會不會因此覺得人類無聊呢?”
這裡離酒店並不遠,旁邊還有路燈,昏黃的燈光把來人的影子不斷拉長。
“不會吧。畢竟……它不會思考。就算能想,現在它的腦袋也被我拔下來了。”
來人在她旁邊站定,緩緩蹲下,一股涼爽又燥熱的氣息湧來,許陌揪住細嫩的莖杆,纏上手指。
“你看到了嗎?”
“是指什麼?網絡評論、微博帖子,還是什麼?”
如果是這些,那很抱歉,她這次一個也冇有點進去,哪怕自己的私信箱已經快爆炸了。
“是劇組群裡的公告啊,我的夫人。”
手機還在酒店裡,她什麼訊息也不知道,立時一片迷茫地望向鬱辭。
他欣然地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打開微信,最上麵的群聊裡聊天條數還在更新,往上翻了好長的距離,才翻到新的公告,明天上午的拍攝安排取消。劇組裡的人都在為此興奮,可以睡懶覺了。
許陌將目光收回,流連在手裡被折彎的狗尾巴草。
“好像……不是很高興?”
“可以賴床,為什麼不高興?”
細細的莖纏繞在指間,拖著長長的尾巴,漏一地細細碎碎的光。
不知姓名、物種的小飛蟲騷擾她裸露的腳踝,又癢又刺撓。
許陌歎了口氣,站起來,跺跺發麻的腳掌,拖鞋在空地上踢踢踏踏,望著遠處起伏的山脈,“回去吧。”
地上蹲著的人擡起頭,目光跟隨著她移動,路燈下,蝴蝶一樣輕盈的人在身邊踩著碎步,那朵毛茸茸的草也跟著頻頻點著頭,好可愛。
“我開車來的。”
原本還在活動腳腕的人呆愣在原地,似乎在疑惑為什麼酒店就在不遠處,還要開車出來。
許陌瞥向兩截蜿蜒山路之外還在燈火通明的高樓,眼眸中的不理解更加明顯。
鬱辭抿起唇笑,手勾住她垂落在側的掌心,利落起身,帶走纖細的身影來到拐彎處的空地。
這裡的路燈依然明亮,夏天的植物總是格外茂盛,即使這個夏天已經接近尾聲,高高的草叢也滋生著大片幽涼。
他說的車……原來是摩托車嗎。
一輛黑色的摩托斜斜地停在路邊,重金屬機械的冰冷和弧線在燈下旖旎著厚重的流光,好像能夠承載人去很遠的遠方。
許陌把目光重新偏向這個男人,“你要騎這個回酒店?”
微微上揚的語調裡充分表達了她對騎摩托車回酒店的驚訝和不理解但尊重的情緒。
鬱辭取下車把手上掛著的頭盔,把頭套進去,一顆頭瞬間被罩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在頭盔後麵,陰影落下的長長的深邃好似給麵前的人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和平時的感覺……有些不太一樣。
好像多了一些可以貫穿北風的冷冽和帥氣。
骨節分明的手指扣好頭盔,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車身,利落地上車,修長的腿從車上掃過,能看到的肌肉線條都很流暢又漂亮。
“給。”
他從車上掛著的袋子裡還掏出來一個頭盔,啞光的黑色,很複古的外觀。
許陌接過戴上,這頭盔很新,冇有什麼異味,還有一點草木香,扣好之後,耳朵瞬間像被堵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周圍的環境都變得不太真切。
跨上後座,許陌自覺地抱住前麵勁瘦的腰。
忽然落在腰側的手不自然地抓緊他身上的衣服,黑色的布料在瘦削的指尖皺起小小的弧度,攪得泛熱的胸膛裡像盛滿一桶變軟的冰淇淋。
察覺到那雙手的主人透露出的緊張,他微微彎下腰,帶著那兩隻手結實地搭在腰上,隔著輕薄的布料貼著肉,頭盔裡傳來低沉的聲音:“抓緊啦。”
轟動的引擎聲帶起輕揚的飛塵,由慢而快地衝下山坡。
這不是回酒店的方向,但去哪兒似乎也並不重要。
許陌輕輕地挪動頭往外張望,飛快往後閃過的樹和山都化成橫條紋的線,在深藍的夜裡,用粗糲的筆觸,勾勒成一幀幀快速流動的電影畫麵。
風在眼睛裡流動,她要溺死在這夜裡。
他的後背很寬闊,形狀很好看,總描摹著令人安心的感覺。
“我想,我是愛你的。”
她幾乎是呢喃出來的,如果不是手掌下微微僵直的腰,她會以為風聲已經將這句話帶跑,他冇有聽到。
速度漸漸減慢,幾個呼吸之後頓在田野之間。
他們停駐在某個鄉村公路上,旁邊還有漫出來的南瓜苗,勾纏著不知名小草。
許陌從車上下來,摘下頭上的頭盔。
鬱辭剛剛穩住車身,一隻手就伸過來解開他的頭盔。悶熱的皮膚刹那間接觸涼風,他還冇有反應過來,唇上就印下一個柔軟的吻,一觸即分。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在唇瓣分離他的那一刻就攥住她的手,重新吻上去。
爆烈的,侵略性的,溫熱的,燎熱的呼吸糾纏住她的唇舌,急迫地與她交換呼吸。
他還坐在車座上,許陌配合地俯身低頭,他卻不信任地將空著的大掌按上她的後頸,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身體裡,決不允許閃躲。
許陌的手還勾著那兩個頭盔,細細的帶子掛在指彎要落不落,暴風疾雨般的難捨難分加劇她心頭的失重感,迷濛,難耐,長長的禁錮碾著她的唇,搖晃的身體像迷失在一場霧裡,滑進深深的海洋……
她的後脖頸一定被搓得很紅,明天被梳妝老師看到那裡的紅印子一定會被狠狠地調侃。
想到這裡,她不禁紅了臉。
“啊。”舌尖被不輕不癢地咬了一口,纏綿的吻被迫中止,麻麻的感覺像是在懲罰她的不專心。
“姐姐剛還說愛我,結果和我接吻的時候卻在想著彆人?”含糊的聲音伴隨著喘息慢慢吐出,鬱辭垂下手臂,目光一落不落地看著許陌。
剛剛鬆開的呼吸讓她被迫嗆了兩口突然灌入的空氣,喘息和劇烈的咳嗽不得不同時進行,耳邊的聲音都變得模糊,她無力地捶著麵前人的胸膛,藉以更好地咳出嗓子裡的廢氣。
良久,她壓下那股不適感,因為發軟,她整個人倚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接過了頭盔,另一隻手輕緩地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他把它們隨意地掛在車上,察覺到她平緩的呼吸,攬住她的腰離自己更近,“你說的,你愛我,我聽到了。”
“我也聽到你說你愛我了。”
她點點麵前的胸膛。
那顆心正在瘋狂跳動,像岸邊瘋狂拍打的浪花。
七年前就聽到了。
那會兒,按照電影上映的流程,主創要參加《一把青》的首映釋出會,彼時是初春,她內裡穿了一件長袖襯衫,外麵是一件看起來隨意但不失優雅的風衣,腿上是一條藍色牛仔褲,本來是很乾淨也很正常的穿搭,可是現場有一個記者提問她是不是因為電影裡暴露得太多,所以纔想遮嚴實點。
因為電影的走紅,她被貼上了“豔星”的標簽,冇有導演敢找她拍戲,國內的雜誌和媒體也對她本人諱莫如深。
那時候的論壇管理並不嚴格,關於她的裸|戲被大量傳播和轉載。
連一直不和她聯絡的媽媽都主動和她打了電話,醉醺醺的一段話,字裡行間都是對她感到恥辱和厭惡。
那段時間還有人用她光著身體的照片做小廣告,大量印發,貼在街角牆上,塞在路邊停著的車窗雨刮器下和商店門縫裡。
她不敢上街,出門不敢不戴好口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半夜她會接到陌生來電,起初,她接了,電話裡放著電影裡她正在被脫衣服的聲音,其間還混雜著一些模糊不清的動靜,等她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巨大的噁心和絕望衝滅了她最後一點僥倖。
因為她曾經還有一瞬間以為一切都可以過去的,他們都可以忘記,自己也可以。
好久好久過去,原來自己忘不掉。
冇有辦法忘掉。
她拔掉了電話卡,狠狠地折斷,覺得還不夠徹底又把它泡進水裡,最後趴在地上哭了一宿。
她經曆了太長的夜,天亮對於她來說,是一件可怕又奢侈的事情。
連偶然見到他,都會覺得殘忍,狼狽又灰敗,隻能落荒而逃。
因為他的眼睛裡有她的影子,她不敢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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