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不見舊時痕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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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廷開始出現幻覺。
起初隻是些細微的聲響,在寂靜的深夜裡,彷彿有女人的啜泣從公寓角落傳來。
他猛地驚醒,開燈,空曠的房間裡除了他自己的呼吸聲,空無一物。
他以為是蘇知微陰魂不散,或是壓力過大導致的神經衰弱。
但幻覺逐漸變得清晰、具體,且隻圍繞著一個身影——容慈。
有時,他會在辦公室的落地窗玻璃反射裡,看到她安靜地站在他身後,穿著那件他們初遇時她最常穿的白色連衣裙,眼神悲憫又帶著嘲諷。
他倏然回頭,身後隻有冰冷的空氣。
有時,他在簽署檔案時,會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屬於她的清冽氣息,混合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煩躁地推開檔案,命令助理更換所有辦公用品。
最讓他崩潰的是觸覺。
深夜,他獨自躺在冰冷寬大的床上,半夢半醒間,會感覺到身側的床墊微微下陷,彷彿有人輕輕躺下。
他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體溫,和幾縷髮絲掃過他手臂的微癢。
他猛地伸手抓去,卻隻抓到一片虛空和冰冷的絲綢床單。
“容慈”他對著空氣喃喃,聲音沙啞破碎,“是你嗎?你回來了對不對?你原諒我了?”
迴應他的,隻有窗外呼嘯的風聲,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的迴響。
他開始害怕睡眠,害怕獨處。
酒精成了唯一的慰藉,卻往往讓幻覺更加逼真。
他眼下的烏青越來越重,脾氣也越發暴躁易怒。
在公司裡,一點小小的紕漏都能引發他雷霆般的怒火,整個顧氏高層都籠罩在低氣壓之下。
“顧總,這是這是剛送過來的合作細則補充條款,沈先生希望您能儘快過目。”助理將一份檔案放在他桌上,聲音小心翼翼。
裴景廷的目光落在檔案封麵上“沈聿修”三個字上,瞳孔驟然收縮。
沈聿修,那個永遠溫文爾雅、從容不迫的男人,那個此刻正站在容慈身邊的男人。
一股混雜著嫉妒、屈辱和暴戾的情緒猛地衝上頭頂。
他一把抓起檔案,看都冇看,狠狠撕成兩半,用力摔在地上!
碎片如同雪片般散落。
“滾!讓他滾!告訴沈聿修,顧氏不需要他的施捨!”他對著助理咆哮,額角青筋暴起。
助理嚇得臉色發白,連滾爬爬地退出了辦公室。
裴景廷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扶著額頭,試圖平複失控的情緒,眼前卻再次浮現出容慈的臉。
這一次,她不是在哭,也不是在嘲諷,而是就站在他麵前,近在咫尺,用那雙他曾無比迷戀、如今卻隻剩下冰冷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
那觸感如此真實,帶著一絲微涼的柔軟。
“裴景廷,”幻覺中的容慈開口了,聲音輕柔,卻像淬了毒的冰,“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可憐。”
他猛地閉上眼,身體無法控製地顫抖起來。
“你不是想要我嗎?”幻覺低語,帶著誘惑的惡意,“來啊,抓住我。”
他伸出手,瘋狂地在空中抓撓,卻什麼也抓不住。
“你抓不住我的,”幻覺的聲音變得譏誚,“就像你抓不住過去,抓不住真心。你隻配活在地獄裡,抱著你的悔恨,一點點腐爛。”
“不——!!!”裴景廷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猛地將辦公桌上所有的東西掃落在地。
電腦、檔案、擺件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巨大的聲響引來了門外的保鏢和秘書,他們衝進來,看到的是滿地狼藉和蜷縮在寬大辦公椅裡,雙目赤紅、狀若瘋魔的裴景廷。
“顧總!您冇事吧?”
裴景廷抬起頭,眼神渙散地看著他們,突然指著空無一人的角落,聲音恐懼而尖利:“把她趕走!把她給我趕走!容慈!你滾!滾啊——!”
保鏢和秘書麵麵相覷,冷汗涔涔而下。
顧總他好像真的瘋了。
訊息很快傳到了容慈那裡。
她正在實驗室裡觀察著神經細胞的培養情況,助手低聲彙報了顧氏總部發生的事情。
“知道了。”她淡淡應道,語氣平靜無波。
她抬起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經被裴景廷癡迷,也曾被他親手推向地獄。
如今,她用這雙手握著複仇的權柄。
幻覺?崩潰?
這不過是利息罷了。
她拿起內部電話,接通了一個號碼,語氣依舊冷靜:
“可以開始下一步了,把蘇家偷稅漏稅和灰色交易的關鍵證據,匿名提交給檢察院。另外,把我們之前收購的顧氏散股,分批拋售給幾家對衝基金。”
蘇家徹底倒台了。
蘇明在監獄裡被爆菊而亡。
而蘇知微在精神的一次次衝擊下,徹底瘋了,成為了監獄裡著名的癡傻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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