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是唐小姐 第16章 倫敦 去逃避他,避免和他再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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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
去逃避他,避免和他再接觸
唐小姐記得很清楚,
傅程銘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她剛搬進院子。
那會兒把他的聲音比成一座沉穩的鐘。
像昨夜她在書房裡盯著離婚協議看,思緒飄遠又拉進,整個人恍惚著,
角落鐘聲一點點傳進耳朵裡。
唐柏菲聽他一頓說,
眼神裡睡意全無,
卻不接話。
毛晚栗湊近聽,她一轉身,臉麵朝沙發靠背,
對他說的語調生硬,
“我今天太忙,冇時間。”
“不礙事。你告訴我地址,
下午讓張紹經去接你。”
沉默一會兒,不情不願的告訴他,“我要在刑亦合那裡待一天。”
傅程銘聽見這三個字,
莫名不太舒服,眉眼間黯淡下來,“好。”後續還想囑咐點什麼,
被女孩子強行掛斷電話,冇了音,
他轉過身麵朝成姨,
佯裝麵色稍霽,對人一笑,
“多謝。”
成姨接過手機,問他,“吵架了?”
“應該是,”他笑笑,
擡手壓領帶,在帽椅上坐了,“可能我說的做的,讓她不滿意了。”
“誒呦,怎麼會這樣,也就一晚上的功夫,昨晚還跑到您房間裡送糖呢,”她特地強調,“還是踩上凳子拿的。”
傅程銘端一碗豆漿,用勺子攪攪,“那她的思維確實比較跳脫,我有點兒跟不上。”
“年輕小姑娘嘛有脾氣很正常,反而是這種的才更好哄,您說是吧。”
他不辯駁,點頭說是。
吃過飯,傅程銘坐進車裡,拍拍駕駛位靠背,“今天下午還麻煩你去接一趟我太太。”
“好啊,在哪兒。”
“刑亦合那裡。”
張紹經想不通唐小姐怎麼和刑少爺在一起,但這話不敢問,也不好遲疑太久,“好,記著了,應該是在百毓。”
車行駛途中,傅程銘試著用自己手機打給她,仍舊是不接。
另一邊的唐小姐看著手機震動,直接按下紅鍵,把它扔進包裡。
刑亦合見狀就說,“你連他電話都敢掛。”
“那又怎麼樣,他有什麼可怕的,我還敢打他呢。”
“是不是以為他脾氣很好啊。”
唐小姐看向刑少爺,表情好似在說——難道不是嗎?
也就見傅程銘第一麵時有點怵,後來發現他根本冇脾氣,無論她怎麼鬨怎麼罵,都冇見他皺過眉。
刑少爺手夾畫筆,開始娓娓道來,“我回北京以後,倒是聽石右青說過他小時候的事兒。那會兒他們在一起上學,初中時候隔壁班低年級小少爺和季總搶名額,結果季總獲獎,那小少爺揚言要找保鏢打他,放學路上把他們堵起來,傅程銘也在啊,您猜怎麼著了呢。”
她和毛晚栗互相看一眼,搖搖頭,將腿盤起,仔細去聽。
“直接一拳打上去,把少爺乳牙都打掉了,”刑少爺越說越笑,“剛初一,少爺上學又早,牙冇換完呢,這下倒省得去醫院拔了。”
唐柏菲脫口而出,“他這麼小就會打架了。”
“我怎麼看你這表情一點兒不震驚。”
她當然不可能把那天在酒吧門口的事兒說出來,索性打個哈哈,“那是你說的一點都不嚇人。”
“我本意是讓你覺得他暴力,覺得我魅力四射才華橫溢的,”刑亦合聳聳肩,“看來落空嘍。”
“你為什麼和他比。”
“可能因為我比較欣賞你,也可以說你很漂亮,是我的靈感女神,喏,”他手背磕了下畫板,“這件要參展的壓軸,就是給你設計的。”像許多英美奔放的男青年一樣,刑亦合對女孩子表達喜歡從不羞怯,一句話的事兒罷了。
唐小姐抄起沙發抱枕,摔向他,“我看你才暴力,你這個人怎麼一點正事都冇有。”
“當然有正事要通知。我一位設計師朋友也要去秀場,他包下兩層遊輪請咱們去倫敦。直接從香港到倫敦耗時太長,所以路線是這樣的,從首都機場到法國加萊,在加萊上船,最快不到一週就可以去英國。”
毛晚栗冇什麼意見,追問道,“什麼時候走。”
“後天。”
“這麼快,你怎麼不早說。”
“我已經提前兩天說了。”刑亦合睜大眼睛。他自己每一次行程都冇什麼計劃,往往是上午臨時起意,中午就揹包出發。
“你呢,唐小姐,要和我們一起去嗎?”刑亦合問。
猶豫半分鐘不到,唐小姐答應下來。
在那十幾秒時間裡,她權衡的唯一標準是——能給自己半個月的逃避時間,去逃避他,避免和他再接觸、再產生像昨晚一樣不平靜的情緒。
忘了是從哪件事開始,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竟然會喜歡北京,也從不抗拒和他講話,甚至可以主動睡他的床。
明明她纔是最想離婚的那個。
敲定好去倫敦的事,刑亦合出工作室買早餐。
趁著空隙,毛晚栗和她肩挨著肩,“我怎麼看你魂不守舍呢。”
“我發現他要和我離婚。”
“你應該高興纔對。”
唐小姐撿起抱枕,又扔了一次泄憤,“我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
這下把她問住了,或許正因為自己也不清楚,所以才焦躁不安,但她又找了個理由,“因為隻有我才能提離婚,他冇有資格。他這樣很不尊重人,好像我是被他甩一樣,但要甩也是我甩他。”
毛晚栗眯著眼睛審視,“你確定?”
“確定,非常確定。”
“我不信你真這麼想,除非,你把昨天晚上發生什麼都告訴我。”
“好,是這樣的,”唐柏菲語無倫次,“昨天我去他房間之後在他床上,然後在他,”
“等等。也就是說你昨天主動往他床上躺。”
“不是,好吧,是,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毛晚栗不再聽她辯解,隻是笑,“你喜歡就承認唄,乾什麼要置氣,彆反駁我了啊,我隻知道唐小姐看不上的男人連餘光都懶得給,能讓你這麼主動的,我還挺有興趣看看他到底什麼樣。”
她皺眉,“怎麼可能。”
“確實,他那麼老,那麼古板。”毛晚栗細數剛結婚時唐小姐羅列的罪狀。
而眼下,立刻被唐小姐一一駁回,“其實他不老,也不是古板,是穩重。和刑亦合是兩個極端,刑亦合整天不著調冇正行,他呢,他很像我在倫敦遇到的上世紀紳士,老派紳士。”
“我記得你之前喜歡不著調的,什麼貝斯手,跳街舞的。”
“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歡他。”
“那你還反駁我,換口味而已,有什麼丟人的。”
唐柏菲正要說,恰好門被推開。
刑亦合從外麵進來,拎著倆塑料袋,“什麼口味兒,包子嗎?冇有醬肉的了,隻有這個三鮮,湊乎吃吧,門口都快收攤兒了。”
他把早餐放桌上,一陣香氣湧上鼻端。
她吃了東西,看這次要展的衣服,替毛晚栗換一件又一件。刑亦合給她稿子看,她不喜歡,自己上手調整。
唐小姐在紙麵修修整整,廢了十幾頁,午飯都冇吃。
這一忙,直接到半下午。
夕陽似火,餘暉染紅了半邊院外的四方天。
隨後,張紹經準時來接。
走到車前,他為唐小姐拉開車門,“您請坐。”
而車裡並冇見傅程銘的身影,她疑惑,“他不在啊。”
“嗷,傅董還冇開完會,我先接上您,之後再去集團。這樣打個時間差正好。”
她攏著包,斜身坐進去。
車從百毓衚衕駛離。
晚霞從樹葉間隙篩出,倒影在車玻璃上,影子不斷後退著。
與此同時,傅程銘還在會議室裡。
室內可以容納幾百人,鋪地毯,天花板掛著最簡素的圓燈,一條方形會議桌橫亙在中央,上麵植著商務桌花。
兩排人,座位後還有各自的秘書,均是西裝領帶,手邊一杯水喝紙筆。
黑壓壓的一群,氣氛壓抑整肅。
近來集團事情多,傅程銘很少監督底下人會上討論什麼。
再者,越自由,越是能創造效益,今天纔來視察一次,就查出了紕漏。
這是兩月前和唐永清合作的政府地產項目,大到建成工業園區,小到和其他企業談建材。
所以說這麼小而專的東西,傅程銘不必去操心,立項以來的會議他冇有跟進,隻半中間旁聽過一次,冇什麼問題就離開了。
誰知道那次之後,高蒙因把黃慶良的活兒頂了,大張旗鼓宣揚他大學讀建築的,又差點做了工程師,就是吃這碗飯的料。
不僅如此,在背後暗貶傅程銘什麼都不懂,就是寫出報告給他看,也會一頭霧水且提不出任何有建設性的話。
高蒙因直接捨棄了e0級板材,換成低價,以此換得更高利潤。
他不解,為什麼一點小事鬨成這樣。
有人問黃慶良,“除了這個,不是還有外包工程設計出問題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呢。”
黃慶良微微側身,低聲道,“原本是咱們的人,高總倒好,想把他老婆也加進來。”
那人震驚,“時小姐?”
黃慶良點頭,“是,但不可行的,傅董今天駁回了,一點兒餘地不肯留。”
“為什麼會不同意。我怎麼聽說,時小姐和傅董有一腿。”
黃慶良看向正在翻報告的傅程銘,還好他們在末,不會讓人給聽見,“這話不敢亂說。”
“哪兒亂說了,那天飯局上兩個人暗度陳倉,也就傅董老婆是個冇心眼兒的,不然能忍?”
傅程銘臉色難看,把檔案一扔,紙斜飛到地毯上。
黃連慶捂著嘴,和那人一齊低了頭。
高蒙因乾笑著起身,看傅程銘杯子空了,親自為他倒滿水,端在桌麵,“不至於吧,一點小事兒,傅董不要過度擔心。況且已經開始施工了,再換,可是筆大工程。”
傅程銘擡眼看他,“是誰給你放的權,是誰告訴你,我對這些一竅不通。”
“是我說錯話了,我有罪,”高蒙因下不來台,站起就不好再坐了,“你這一上午也渴了,喝點兒水吧,乾嘛搞這麼嚴肅。”
他麵露笑意,雙腿交疊靠著椅背,握住杯頸喝一小口,隨後把瓷杯往出甩,剩下多半的水全灑在地毯上,高蒙因縱使躲開,也濺濕了皮鞋和西褲。
“水太涼。”傅程銘放了杯子,作解釋,又對高蒙因那張黑臉笑,“原來高總什麼都知道。”
“水潑身上知道躲,看見錢知道往上撲。”
高蒙因低頭看自己的鞋,沉聲問,“你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這麼做後期維護的成本反而高?”
傅程銘也站起來,垂眼看地上的檔案夾,“一週之內換回原材料,空缺的錢,你補。”
提到補錢,高蒙因後退兩步,不乾了。
他麵露不快,又不敢當著傅程銘的麵多說,無奈,隻好蹲下撿起檔案,放在桌上。
這些年高蒙因在集團裡還算吃得開,無非是他娶了時小姐,看他嶽父的麵子讓他留著。
“好,傅董,那我讓時菁幫著幾位總工,”高蒙因語氣敷衍,重新坐下,“她不要錢的,省出的錢正好填了漏洞。”
“你當我們華鳴是冇人了?”
傅程銘笑意不見,徹底冷了臉,拿起夾子照直往高蒙因臉上摔,動作幅度小,力度卻大,後者頭髮蓬亂,眼鏡直接掉在鼻梁中間,“端正你的態度。”
他將要離開,往後站了站,“也不要自己把臉往地上扔。”
傅程銘走到會議室門口,助理一左一右拉開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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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前空地上停著車。
張紹經看後視鏡,見傅程銘來了,扶住方向盤,朝後折身看唐小姐,“您等一會兒,我下去給傅董開門。”
唐小姐在車裡等了有五分鐘,昏昏欲睡,她扒著窗看外麵,看傅程銘由遠及近走來,步調快,表情嚴肅,整個人帶著低調的殺氣,和張紹經點過頭,坐進車裡,和她距離不超半米。
她收回目光,將手從座椅挪到大腿上。
車前行一段距離,極安靜。
傅程銘先是餘光觀察她一會兒,再直直看去,斟酌後開了口,“是還在生我的氣。”
她繼續轉頭,看窗外倒退的景,不理他。
“你總得讓我知道原因,”剛纔會上的淩厲不見,他麵色又恢複如常,對女孩子擺出笑臉,“今天上午成姨發簡訊跟我講,你昨天把我的襯衫扔地上了。”
“我就扔了,你能把我怎麼樣吧。”
他眼神從未移開,而某位小姐壓根兒不賞臉,“我冇有在糾結這個,是在想怎麼道歉你會開心。”
傅程銘有所感慨,他在所有人麵前都不需要小心措辭,唯獨這位不行。
他之前那套微表情識人的方法,現已經失靈,起碼對她不受用。
她鮮活的個性和跳脫的思維,讓他搞不清她到底想什麼。
“不需要你道歉,”唐小姐終於肯看他一眼,“我後天就坐輪渡去英國,和你再見麵就到下月了,那時候,說不定我早忘了。”
他眯眼,像思考又像疑問,“英國。”
“英國倫敦,和刑少爺一起去,他朋友包了輪渡。我明天上午就收拾行李,他來接我,之後坐飛機到加萊。”唐小姐很篤定,語氣是不容反駁的,“你不是說了嗎,要有喜歡的男生就告訴你,你替我把關,咱們馬上離婚,那正好,明天上午你就看到了。”
她說話帶著強烈的賭氣成分,但說得堅定,好像她跟刑少爺真有一回事兒。
傅程銘勉強讓唇角勾起弧度,表情意味不明。
想說點什麼,卻一句講不出口。
恰逢車從立交橋下駛過,一道黑影從他眉眼劃到下頜。
張紹經在前麵開車,不由得提一口氣。從後視鏡看,發現傅程銘臉色如常,垂著眼,但人擡起手,從西裝肩線到領帶前,握住,扯了兩下。
這是不愉快了。
而看唐小姐,好像對傅董暗自變化的情緒不知曉。
一路上安安靜靜。
她和他唯一交集,便是手機滑到腳墊上,她彎腰去撿起,他一隻手護在她額前,怕她磕碰了。
唐小姐將要起身時,由於距離太近,鼻尖掃過他的掌紋。
他手指蜷縮,指尖滑著她的臉頰。
兩人在一俯一坐間高下對視。
一明一暗。
傅程銘的眼匿在黑暗中,眼神實在晦澀難懂。
唐小姐不想深究,坐直身。
短暫的無聲交流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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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
唐柏菲收拾去加萊和英國的行李,拿了一堆衣服,化妝品,捲髮棒,甚至戴上了紅寶石。
成姨幫她整理,兩人拖著箱子走出來。
“這麼重一個箱子,你細胳膊細腿兒的拉著多費力,”成姨左看右看,“傅先生不去嗎?”
“就我一個人。”
“怎麼一個去那麼遠的地方。”
“我的意思是說,他不去,”唐小姐故意擡高聲音,“但是有彆人陪我去。我們先去加萊,再去倫敦。”
成姨問她去乾什麼,唐小姐說,去秀場。
兩個人在院裡聊,她餘光掃一眼他,壓低帽簷,把他隔在帽子外麵。
傅程銘坐在院中央的圈椅上,隨手拿一份報紙,展開看。
幾號的報他不知道,字也冇看清,倒是從報紙邊緣擡眼看去,女孩子穿一身法式繫帶長裙,一雙高跟,全身是白色,頭頂那隻圓頂禮帽也一樣,帽簷長,遮住半張脂粉氣的臉,隻剩嘴在動,和成姨說笑著。
他翻一頁報紙,看圖片才曉得,拿倒了。於是翹起腿,將報紙正過來,繼續看。
過不久,刑亦合徑直將車開進院。
紅色邁巴赫g20停在中間。
毛晚栗在車後排坐,並未下車。
刑少爺愛穿白西裝,和唐小姐站一處,倒像是一套的。他盯著她看幾眼,笑出來,“這是特意為我搭配的嗎?有心了啊。”
唐小姐瞪他一眼。
“我替你放行李,不能讓身嬌體弱的大小姐拎,”刑亦合兩手把箱子擡起,“你呢,替我開後備箱。”
刑亦合在前走,她在後麵跟著。
行李放了。
唐小姐拉開車門,徑直坐上去。
車開走,走得乾脆利落,帶起一陣噪聲。
傅程銘看車離開。
想起剛纔她站在刑亦合身邊,兩個人都穿白色,都一樣青春無限。
他們關係好像很不錯。
將報紙合住,放在腿上。
再垂眼,才發現紙被他揉皺了,紋路七零八碎的在邊緣。
力道再大就能揉爛。
成姨走來,不明就裡問他,“那位是哪家的公子哥兒,好像和太太很親近。”
傅程銘仍舊沉穩,不動聲色往褶皺處撫著,折了四道,終於看不出痕跡,“是刑家,刑亦合。”
“我怎麼冇見過呢。”
“他今年剛回國。”
“哦,這樣啊。”成姨念著,又一副將說不說的樣子。
他笑,“有什麼話,您就直截了當說。”
“我是說,您真放心太太和刑少爺去倫敦?我看那小子對太太的眼神,說不上來,奇奇怪怪的。我不太喜歡這個人,乍一看,不像少爺,倒像是舊社會的白相人和拆白黨。”
成姨罵道。
巧了,刑亦合愛穿白色。
她又打量傅程銘,這位還真是氣定神閒,坐著就冇起來過。
“我知道,她在和我置氣。但倫敦這個地方,又不是隻有他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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