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爬錯床,全府求她掌家 第274章 大公子像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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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像大公子
毫無征兆的後背突然響起蒼老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唬了梅久一跳。
她手一抖,險些撒了手。
“你這個丫頭瞅著眼生,忒大膽了些,西府的吧,這裡是東府,速速離去!”
那老頭說話一直站在稍遠處,上麵搭著架子垂落的是紫藤,他人拄著柺杖,佝僂著身子站在林蔭處,並冇上前,純靠吼。
梅久正想開口,上麵的傅硯辭已經輕飄飄地落了地,隨意地撣了撣衣服上的碎葉,聲音淡淡,“是我。”
他不需要多說什麼,隻要人往那靜靜一站,勝過千萬萬語。
老頭揉了揉眼睛,柺杖觸地,慢慢從樹蔭裡走出。
梅久這才察覺這佝僂老漢殘了一條腿,左腿比右腿明顯短了一塊,拄著柺杖的手缺了兩根半手指。
之所以說是兩根半,無名指和尾指是齊刷刷斷的,中指斷了一半,是以他握杖的時候在林蔭處不明顯,站在陽光下,看得清楚。
再有他的臉,左邊的耳朵缺了一半兒,眼睛少了一隻……
梅久看到他的麵目之時,渾身的血液都彷彿被凍住了,人站在太陽底下,身上毛孔都開了。
純嚇得,她險些驚撥出聲,長大了嘴強忍著冇喊出來。
倒是她身後的傅硯辭突然上前了一步,不著痕跡地擋在了她身前,照比以往冷冰冰的態度不同。
他微微彎腰,甚至上前了一步,“老伯,有台階,小心點。”
剛纔還耀武揚威高聲嗬斥的老頭,此時害羞得像是個孩子,“使不得使不得……”
“是大公子吧……”
老伯老淚縱橫,看向傅硯辭,“長得跟老侯爺真像啊。”
“大公子應當不記得老朽了,當年小的給您祖父牽過馬,您小時候,這麼高吧……”
老人比了個板凳高的高度,“小的還抱過你,當時您還騎在小的脖頸上,當馬騎……”
誰家熊孩子小時候冇乾過這種事,梅久小時候也騎在她爹身上,喊著駕。
不過發生在傅硯辭身上的這種事,經由旁人口中說出來,顯得他人鮮活了不少,至少小的時候是個正常人,還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冰塊兒臉。
“記得。”傅硯辭溫聲道:“當時祖父還揍了我屁股……”
他小時候可以拿祖父當馬騎,卻不能如此對待傷兵殘兵,雖說那時候他小不懂事,可祖父大發雷霆,他印象深刻。
等大了自己親自領兵,才知道傷兵殘兵有多不易。
戰場上的全乎的勝利者,平步青雲,全須全尾退伍的也能領個官職,或回家種地,戰死的,朝廷發撫卹金,也能光宗耀祖。
唯有傷殘了的,朝廷發的餉銀,許都不夠藥錢,身體殘缺了,肩不能挑水不能提,種地的力氣都冇有,遇到地痞流氓也無力招架。
偏生這樣的人,在戰場上的灑下的汗水和功勞不比旁人少,衝鋒上陣的英勇也不比旁人遜。
傅硯辭體會過了祖父的難處,也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他上前一步,擡手包住了老頭的手,“您是榮伯?”
老頭哎了一聲,擡手擦眼淚,他隻剩一隻眼睛好,眼白也比旁人的大,擡手抹淚的動作有些笨拙。
梅久見狀,立刻從懷裡掏出乾淨帕子,雙手恭敬地將帕子遞了過去——
榮伯冇接,他的手指乾枯猶如老樹根,指甲縫裡都是黑泥。
傅硯辭見狀,瞥了梅久一眼,拿起帕子給榮伯擦了眼淚,將帕子塞到了他手中。
“您老身體還好嗎?”榮伯點頭如搗蒜,“好,好著呢。侍弄園子的花草。”
“軍中……都還好吧?”榮伯遲疑地問了句。
傅硯辭點頭,“都好。”
“那就好……”榮伯打量著傅硯辭,恍惚笑了笑,“您長得與侯爺不大像,像老侯爺……”
“是嗎?”傅硯辭笑得溫潤,似孩子般,“我也覺得我跟我爹不像,還是像祖父好。”
梅久看著這樣的傅硯辭,臉上不由得浮起淡淡的笑。
她還是更喜歡平易近人的傅硯辭。
“大公子今日怎麼想到來東府了?”榮伯忽然問道。
當年東府和西府有了嫌隙,東府的主人漸漸過世,東府也空了大半,一般都是西府老夫人過壽,纔會來東府。
傅硯辭擡手指著梅久兜起的榆錢,“饞了,突然想吃這一口,榮伯,借個廚房一用?”
榮伯擺擺手,“隨意用,這東府還不是大公子的,這邊走……”
他說著,作勢在前麵帶路,“榆錢兒小的當年也會做,做得花樣還多的,清炒,和了麵兒蒸餑餑,還能裹了麵兒過油炸……大公子想吃什麼,小的做給您……”
傅硯辭耐心地聽著,這榮伯眼神不太好使,耳朵似乎也不是那麼靈光,所以說話聲音很大。
震得不遠處的梅久耳朵直癢。
傅硯辭攙扶著他往前走,“當心門檻兒。”
等進了廚房,他將人扶坐在椅子上,“榮伯您今日好好歇著,我手癢,今日我做您擎等著吃現成的就成。”
榮伯嚇得連忙要起身,被傅硯辭摁住,他連連擺手,“這哪成,這哪行,老夫去叫人……”
傅硯辭已經擼起了袖子,“無妨,當年打漠北,朝廷的糧餉遲遲冇到,我們也挖野菜來著……”
說到打仗,打漠北,榮伯似乎想到了從前,一時感慨萬千,“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年一個營的兄弟,血穀一役,折損了大半,小的還是被人從屍體裡扒出來,揹回來的……這才撿了一條命……”
見他如今的樣子,都能想象得到那一戰役的慘烈。
榮伯說話間,傅硯辭利落地拿盆打水,廚房常年閒置,木盆上一層灰,傅硯辭舀水洗了洗盆。
是以梅久將榆錢都倒入盆裡,洗菜梅久可以。
她剛要擡手,被傅硯辭拉住,“不必沾手,你在那坐著。”
被嫌棄的梅久隻好乖乖地按照傅硯辭的指示落座,感覺自己像是吃白飯的。
傅硯辭乾活麻利,起手的架勢就帶範兒,想來在軍中的時候也做過飯食。
無論是洗菜,投水,清洗砧板,還是落刀,生火添柴……
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生疏。
梅久自認為是下等丫鬟,粗實丫鬟,可做事都未必有傅硯辭如此乾脆利落。
對傅硯辭,她也隻有一個看法:除了不會生孩子。他似乎也冇有短板了。
榮伯拄著柺杖,側過頭,一直盯著傅硯辭,視線就冇從他身上移開過,眼如蓄水池般,不時蓄滿了淚。
他嘴唇哆嗦著,忽地感慨了句:“大公子像大公子。”
梅久明顯看到傅硯辭掀鍋蓋的動作停滯了一下,他點頭道:“當年我落水,是大伯救得我,多虧了大伯,纔能有如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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