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噬都市深淵倒影 第26章 重構基石與未竟之路
意識如同從萬丈深海艱難上浮，衝破了一層又一層粘稠的黑暗與混沌。首先回歸的是聽覺，尖銳的耳鳴聲中夾雜著儀器損壞的電流雜音，以及……近在咫尺的、壓抑而急促的呼吸聲。然後是觸覺，冰冷堅硬的地麵，以及懷中傳來的、帶著溫熱血跡的、微微顫抖的柔軟身軀。
陸見的眼皮沉重如山，每一次嘗試睜開都耗費著巨大的氣力。視野先是模糊一片，隻有應急燈慘淡的紅光勾勒出扭曲的陰影。他努力聚焦，最先看清的，是蘇半夏那張近在咫尺、布滿淚痕、蒼白卻又帶著難以置信的驚喜的臉龐。
“陸……陸見？你……你真的醒了？”她的聲音沙啞乾澀，帶著哭腔，彷彿害怕眼前的一切隻是幻覺。
陸見張了張嘴，喉嚨裡卻隻發出嗬嗬的、如同風箱般乾澀的聲音。他嘗試移動手指，卻感覺身體如同不屬於自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著無處不在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與空乏。但他能感覺到，一股溫和而磅礴的生機，正如同涓涓細流，在自己乾涸的經脈與識海中緩緩流淌，修複著那瀕臨崩潰的根基。是生命泉水的氣息。
他的目光越過蘇半夏的肩膀，看到了醫療室內一片狼藉的景象——爆碎的儀器、焦黑的地麵與牆壁、四處散落的金屬碎片，以及遠處牆角下，那個倒在血泊中、氣息微弱得幾乎感知不到的紫色身影——夜凰。
記憶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入腦海，最終定格在星樞殿外，自己強行引導淨化之光後，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撕裂般的痛苦。
“夜凰……她……”陸見的聲音依舊嘶啞，但終於能勉強成句，帶著深深的擔憂。
“她為了保護我們，傷得很重……”蘇半夏的淚水再次湧出，混合著臉上的血汙，“你昏迷了很久……我們去了鏡界，找到了生命泉水……剛才，那個怪物追來了……”
她語無倫次地、儘可能簡潔地將陸見昏迷後發生的一切，青蘿古鎮、星樞殿、鏡界碎片、世界樹、生命之泉以及剛剛那場慘烈的守護戰，快速講述了一遍。
陸見靜靜地聽著，那雙初睜的、尚顯迷茫的眼眸中，淡藍色的微光不時流轉。儘管蘇半夏的描述省略了無數細節與凶險，但他能想象到，這兩個女子為了救他，經曆了何等九死一生的磨難。尤其是夜凰，那個亦正亦邪、看似對一切都漫不經心的女人，竟然會為了守護他們而戰鬥到如此地步……
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在他心中湧動，有感激，有愧疚，更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先……救人。”陸見掙紮著，試圖坐起來，卻一陣頭暈目眩，險些再次栽倒。他的身體太過虛弱，生命泉水雖然保住了他的根基並讓他蘇醒，但距離恢複行動力還差得遠。
蘇半夏連忙扶住他，自己也因為傷勢和脫力而踉蹌了一下。她看著昏迷的夜凰，又看了看虛弱不堪的陸見，一咬牙，將懷中僅剩的小半瓶生命泉水取出。
“你先彆動，我去救夜凰小姐。”她將陸見小心地靠在殘存的維生艙基座上，然後踉蹌著走向夜凰。
夜凰的狀態比看上去還要糟糕。左臂的傷口深可見骨，並且因為多次崩裂和深淵能量的侵蝕，癒合極其緩慢，甚至出現了壞死的跡象。內腑受到嚴重震蕩，多處出血。最嚴重的是精神層麵的透支和鏡瞳之力的反噬，她的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崩潰的邊緣搖曳。
蘇半夏小心翼翼地扶起夜凰，將珍貴的生命泉水一點點喂入她口中，同時再次催動所剩無幾的血脈力量，引導著泉水中的生命源質，優先修複她最致命的內傷和穩定其精神核心。
乳白色的光暈在夜凰身上流轉，她蒼白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血色，微弱的呼吸也變得平穩有力了一些。左臂傷口的壞死跡象被遏製，開始緩慢癒合。但她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顯然精神的創傷和力量的透支需要更長的時間來恢複。
做完這一切，蘇半夏也幾乎虛脫，癱坐在兩人之間，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息。
醫療室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三人粗細不一的呼吸聲。應急燈的紅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投射在狼藉的牆壁上，顯得格外淒涼。
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斷斷續續的電子合成音，從某個尚未完全損壞的通訊終端中傳出：
“……嗞……基地……訊號……嗞……貓……聽得到嗎？……見鬼！這裡發生了什麼？！……生命體征訊號……三個……都很微弱……堅持住！支援……已在路上……嗞……”
是老貓！他終於聯係上了！
蘇半夏精神一振，掙紮著爬到那個通訊終端前，用儘力氣回應：“老貓！是我們！陸見醒了！但夜凰重傷昏迷，基地損壞嚴重……我們急需醫療支援！”
“……收到！乾得漂亮……嗞……堅持住！‘守夜人’的快速反應小隊已經出發，預計……十五分鐘後抵達！他們會帶你們去更安全的地方……嗞……訊號不穩定……保持……”
通訊再次中斷，但希望已經傳來。
十五分鐘，在平時轉瞬即逝，但在此刻，卻顯得有些漫長。誰也無法保證，在這段時間內，是否還會有其他意外發生。
陸見靠在基座上，閉目凝神，嘗試著主動引導體內那微弱的新生力量，加速與生命源質的融合。他的解析之瞳雖然因為本源的虛弱而無法主動開啟，但那洞悉本質的感知力似乎已經融入他的本能，讓他對自身能量的流轉和外界環境的感知，比以前更加敏銳和清晰。他能“感覺”到蘇半夏血脈中那獨特的秩序與淨化之力，也能“感覺”到夜凰體內那深邃詭譎、卻又帶著一絲破碎與悲傷的鏡瞳本源，甚至能隱約察覺到，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屬於那毀滅級侵蝕體的深淵氣息碎片，其中蘊含的混亂與毀滅規則……
這種感知，並非主動的解析，更像是一種被動的、全方位的“資訊接收”，需要他慢慢去適應和梳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終於，在彷彿度過了數個世紀之後，醫療基地入口處傳來了沉重的、帶有特定節奏的敲門聲（或者說破拆聲），以及一個經過擴音器處理的、冷靜而有力的聲音：
“‘守夜人’快速反應小隊，奉命前來接應。內部人員請表明身份並解除防禦。”
支援，終於到了！
厚重的合金門被從外部強行切開，一隊全身籠罩在黑色特質作戰服中、裝備精良、動作迅捷的專業人員迅速湧入，警惕地控製住各個角落。緊隨其後的，是幾名提著先進醫療裝置的醫護人員。
他們迅速檢查了現場，確認安全後，醫護人員立刻對傷勢最重的夜凰進行了緊急處理和轉移，隨後也仔細檢查了陸見和蘇半夏的狀況，給予了必要的治療和穩定劑。
老貓那略顯肥胖的身影最後出現在門口，他看著一片狼藉的基地和雖然蘇醒卻極度虛弱的陸見，以及被擔架抬走的、昏迷不醒的夜凰，臉上寫滿了後怕與慶幸。
“你們這幾個家夥……每次動靜都搞得這麼大。”老貓歎了口氣，走到陸見和蘇半夏麵前，“不過，能活著回來，還把陸見這小子弄醒了，就是天大的幸運。”
在快速反應小隊的護衛下，三人被迅速轉移出了這處已經暴露且嚴重受損的基地，搭乘上一架經過特殊偽裝的飛行器，前往“守夜人”提供的、位於大洋深處某座秘密人工島上的、等級更高的安全據點。
飛行器上，陸見和蘇半夏接受了更全麵的檢查和治療。陸見被注射了高濃度的營養液和能量穩定劑，以加速生命源質的吸收和本源的鞏固。蘇半夏的傷勢也得到了妥善處理。
當飛行器終於平穩地降落在秘密島嶼的地下機場時，陸見已經能夠在不依靠攙扶的情況下，勉強行走了。而蘇半夏的狀態也好了很多。
夜凰則被直接送入了島嶼上最頂級的醫療中心，進行深度治療和觀察。
在新的安全屋內，陸見和蘇半夏終於有機會坐下來，相對平靜地交流。
“謝謝。”陸看著蘇半夏，鄭重地說道。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了這兩個字，卻包含了無儘的感激。
蘇半夏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真心的笑容：“是我們應該謝謝你。在青蘿古鎮，在星樞殿，還有最後……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都回不來了。”
她指的是陸見本能發動解析之瞳，為夜凰創造決勝機會的那一刻。
陸見沉默了片刻，問道：“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外麵情況如何？‘深淵’的活動……”
提到這個，蘇半夏的臉色凝重起來：“根據老貓和‘守夜人’偶爾傳來的資訊，‘深淵’在其他節點的活動非常頻繁，似乎在加緊搜尋其他的‘鑰匙’碎片，並且……有跡象表明，他們可能已經鎖定了一兩個可能存在的‘守門人’後裔或者擁有強大‘瞳光’的人。”
形勢依舊嚴峻。
“我們必須儘快恢複，然後繼續行動。”陸見的聲音雖然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能讓他們得逞。”
蘇半夏重重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安全屋內的通訊螢幕亮起，出現了老貓嚴肅的臉。
“陸見，蘇小姐，看到你們狀態穩定我就放心了。有兩個訊息。”
“第一，關於夜凰小姐，她的身體傷勢在生命泉水和我們的技術下恢複得很快，但精神層麵的透支和反噬比較麻煩，可能需要一段時間靜養，暫時無法參與行動。”
“第二，‘守夜人’高層剛剛下達了新的指令。根據我們最新破譯的古老文獻和能量監測，確認下一個‘鑰匙’碎片，或者說是與‘鑰匙’密切相關的關鍵物品，極有可能存在於——‘葬星海灣’。”
老貓調出了一份資料，螢幕上顯示出一片位於北部極寒地帶、被濃霧和冰山環繞的險惡海域的衛星圖片。
“葬星海灣，曆史上是無數船隻的墳場，近代更是被列為禁區。那裡磁場異常，空間不穩定，常年被一種奇特的能量迷霧籠罩。根據記載，那裡在古代，曾是一處‘巡天司’的觀測前哨，後來不知為何廢棄、沉沒。‘深淵’的人，最近在那裡活動異常頻繁。”
新的目標，已然出現。
陸見看著螢幕上那片死寂而危險的海域，眼中那抹淡藍色的微光再次無聲流轉。他能感覺到，那片海域深處，似乎隱藏著某種與他自身本源隱隱共鳴的東西。
“我們需要葬星海灣的詳細資料，以及最快的恢複方案。”陸見對老貓說道。
蘇半夏也握緊了拳頭，眼神堅定。
儘管前路依舊遍佈荊棘，強敵環伺，同伴重傷未愈。但團隊的基石已然重構，希望之火並未熄滅。
他們的路，還遠遠沒有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