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噬都市深淵倒影 第32章 質詢與籌碼

    “方舟”基地最深層的加密會議室內，氣氛凝重得彷彿能滴出水來。冰冷的合金牆壁反射著全息投影儀發出的幽藍光芒，將端坐在主位上的莫奕理事那張古板嚴肅的臉映照得如同大理石雕像。他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解剖刀，透過遠端投影，逐一掃過會議桌對麵的三人——陸見、蘇半夏，以及剛剛蘇醒、換上了一身便於行動的黑色作戰服、卻依舊難掩其妖嬈與危險氣息的夜凰。

夜凰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纏繞著一縷酒紅色的發絲，那雙萬花筒般的眼眸半開半闔，似乎對這場質詢會議提不起多大興趣，又彷彿一切儘在掌握。陸見麵無表情，坐姿端正，如同等待命令的士兵，隻有眼中偶爾流轉的淡藍微光顯示著他內心的警惕。蘇半夏則微微挺直了背脊，雙手放在桌上，眼神清澈而堅定。

老貓作為技術顧問和聯絡人，坐在側位，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首先，祝賀夜凰小姐康複。”莫奕開口了，聲音如同他的表情一樣，聽不出絲毫祝賀的意味，反而帶著公事公辦的冰冷，“鑒於你之前的表現和犧牲，理事會暫時擱置了對你的部分審查程式。”

夜凰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我是不是該說聲謝謝？”

莫奕沒有理會她的嘲諷，繼續道：“現在，請三位詳細彙報葬星海灣任務的執行情況，特彆是關於‘星圖羅盤’完整體的能量評估、潛在風險，以及……夜凰小姐蘇醒後的狀態評估。”

彙報主要由陸見和蘇半夏進行。陸見言簡意賅，重點描述了哨站內部結構、與冰巫及虛空低語者的遭遇戰，以及最終奪取星盤介麵並成功撤離的過程，隱去了自己關鍵時刻精確解析和引爆的細節，隻歸功於團隊配合與戰術選擇。蘇半夏則補充了關於星盤介麵與羅盤結合時的能量反應，以及自己血脈與之產生的共鳴感受。

當聽到完整的星圖羅盤散發出穩定而磅礴的秩序能量，並能隱約感應到遙遠坐標時，莫奕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當聽到夜凰在羅盤能量刺激下蘇醒並完成蛻變時，他的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也就是說，”莫奕打斷了彙報，目光直視夜凰，“你現在不僅完全恢複，力量還有了……質的飛躍？並且，你的蘇醒與那件高度危險的遺物直接相關？”

夜凰終於抬起眼皮，那雙流轉著無數碎光的眼眸對上了莫奕的視線。一瞬間，莫奕彷彿感覺自己內心的所有算計、疑慮、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都被那雙眼眸看了個通透。

“莫奕理事，”夜凰的聲音帶著一種慵懶的磁性，卻字字清晰，“首先，糾正一點，星圖羅盤並非‘危險遺物’，它是巡天司為了對抗‘虛無之暗’而鑄造的‘工具’。危險與否，取決於使用它的人，以及……是否完整和正確地使用它。”

她微微前傾身體，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敲在人的心絃上。

“其次，關於我的狀態……托你們的福，還有陸見和蘇小姐拚死帶回來的生命泉水，我不但沒死，還因禍得福，找回了一些……被遺忘的東西。”她頓了頓，眼中碎光流轉加速，“比如，關於‘鏡瞳者’的真正職責，以及……巡天司為何會分崩離析的部分真相。”

這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在會議室激起了漣漪！連一直麵無表情的陸見都微微側目，蘇半夏更是睜大了眼睛。老貓則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莫奕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縮，但他很快壓製住了情緒，聲音依舊冰冷：“哦？說來聽聽。這或許能改變理事會對某些事情的看法。”

夜凰輕笑一聲，靠回椅背，姿態重新變得放鬆，彷彿剛才丟擲的重磅炸彈隻是隨口一提。

“鏡瞳者，並非簡單的偵察兵或者刺客。我們是‘虛妄之鏡’的碎片持有者，是巡天司的‘監察者’與‘記錄者’。我們的職責是穿梭於諸界縫隙，監察能量平衡，記錄文明興衰，並在‘虛無之暗’滲透時發出預警。”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追憶的滄桑，“而巡天司的覆滅，也並非簡單的資源枯竭或強敵入侵。其根源，在於內部……出現了‘叛徒’。”

“叛徒？”蘇半夏忍不住低聲重複。

“是的，叛徒。”夜凰的目光變得幽深，“一部分高層，在長期與‘虛無之暗’對抗的過程中，被其蘊含的‘起源之力’所誘惑，認為融合深淵纔是生命進化的終極，他們背叛了巡天司的誓言，暗中引導了災難的爆發，導致了組織的崩潰和無數世界的淪陷。這部分叛徒，及其後代或繼承者，很可能就是如今‘深淵’組織的真正核心。”

這個資訊太過震撼，連莫奕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似乎在消化其中的含義。

“你有什麼證據？”良久，莫奕才沉聲問道。

“證據？”夜凰攤了攤手，“我破碎的記憶就是證據。當然，你們可以不信。不過……”她話鋒一轉，目光再次變得銳利，“我相信，‘守夜人’內部儲存的某些絕密檔案裡，應該也有關於上古那場災難的、語焉不詳的記載吧？比如，某些強大存在的突然‘轉變’，某些關鍵防線的莫名失守？”

莫奕的臉色微微變幻，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夜凰滿意地笑了笑，繼續加碼：“而且，完整的星圖羅盤，不僅是一件武器或工具，它更是一個‘鑰匙’和一個‘坐標記錄儀’。它能幫助我們找到其他失落的巡天司遺跡，甚至……定位那些被封印或隱藏的、相對穩定的‘門’的節點。這對於我們主動出擊，阻止‘深淵’的陰謀，至關重要。”

她將目光投向陸見和蘇半夏：“更重要的是，隻有我們三個——‘真理之鑰’（陸見）、‘守門人’（蘇半夏）、‘鏡瞳者’（我），才能真正發揮出這套遺物的力量。這是巡天司古老設計中的一環，是應對‘虛無之暗’的‘特定解藥’。拆散我們，或者試圖將遺物束之高閣，隻會重蹈覆轍，給‘深淵’可乘之機。”

會議室內再次陷入寂靜。夜凰的話半真半假，夾雜著恢複的記憶和她自己的推斷，但邏輯清晰，直指核心，並且巧妙地利用了“守夜人”對“深淵”的忌憚和對上古真相的求知慾。

莫奕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敲擊著，顯然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夜凰提供的“叛徒”理論，雖然驚世駭俗，卻恰好能解釋“深淵”為何對巡天司的遺物和秘密如此瞭解，也解釋了為何某些曆史上的災難顯得如此詭異。而完整羅盤的價值和三人組的不可替代性，更是擺在眼前的事實。

最終，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深沉地看了夜凰一眼，又掃過陸見和蘇半夏。

“你們提供的資訊……很有價值，但也需要進一步驗證。”他的語氣不再像開始時那樣充滿質疑，而是多了一絲審慎的權衡，“關於星圖羅盤和你們三人的安排，理事會需要重新討論。”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在最終決議出來之前，授權你們三人，在‘方舟’基地內，可以對完整星圖羅盤進行有限度的測試和研究，但必須在我的監督（遠端）和老貓的協助下進行，所有資料必須實時上報。同時，你們需要提交一份關於自身能力變化及協同作戰可行性的詳細報告。”

這已經是相當大的讓步了，意味著默許了他們暫時持有並使用完整羅盤，並承認了三人組的特殊性。

“另外，”莫奕最後補充道，目光銳利地看向夜凰，“關於你提到的‘叛徒’理論，以及任何與巡天司覆滅相關的記憶碎片，需要你整理成詳細的報告，提交給理事會最高保密級彆檔案。這或許能幫助我們厘清很多曆史謎團，並對‘深淵’有更深入的瞭解。”

“沒問題。”夜凰爽快地答應，笑容嫵媚，“隻要理事會能提供相應的……‘支援’和‘信任’。”

會議在一種微妙而緊張的氣氛中結束。莫奕的投影消失後，老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我的老天……夜凰小姐，你剛纔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夜凰無所謂地聳聳肩：“隻是把一些水攪渾，順便給我們爭取一點主動權而已。那個老古板，不吃點猛藥，是不會鬆口的。”

陸見看向夜凰，問道：“你剛才說的‘叛徒’和‘起源之力’……”

“大部分是真的，至少在我的記憶碎片裡是這樣。”夜凰收斂了笑容，眼神變得有些深邃，“巡天司的覆滅是一場從內部開始的腐化與背叛。‘深淵’追求的，不僅僅是毀滅，更是一種扭曲的‘進化’與‘回歸’。至於‘起源之力’……那似乎是‘門’後更深層次的秘密，與世界的本源有關，我知道的也不多。”

她看向陸見和蘇半夏：“但現在，我們有了完整的羅盤，或許能一步步揭開這些謎底。當務之急，是熟悉它的新功能，並找到下一個目標。”

團隊的第一次內部危機，憑借夜凰的機變與籌碼，暫時得以化解。但他們都知道，“守夜人”內部的審視不會停止，而前方等待他們的，將是更加深邃的黑暗與更加殘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