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鎖燼:貴妃不是池中物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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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眾人瞬間齊刷刷跪了一地。
嬤嬤動作一僵,急忙跪下磕頭行禮。
我顫抖著,任由秋風吹過身體,凍的發顫。
強烈的屈辱感將我淹沒,我攥緊了掌心,鮮血一滴滴順著指節滑落,掉在地上。
前方霍臨安瞪大了眼,不明白這時候陛下怎麼會到相府。
身旁蓮心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慮,輕聲安穩:
“或許是陛下聽聞你回京的訊息,趕來為世子慶賀。”
“您若是還想跟蘇小姐成婚,眼下倒是個機會。”
霍臨安冷冷瞥我一眼,氣得雙眼通紅。
“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配做我霍府正妻?”
“我會求陛下賜婚,但娶的正妻隻能是你!”
“至於蘇秋月...她若是知錯能改,我倒是願意賞個妾室之位給她,若是執迷不悟,她...我不要也罷!總好過被滿京城百姓指指點點,被外人看了笑話!”
蓮心低下頭去,眼神裡藏不住的得意。
懷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母親的情緒,咿咿呀呀高興地叫了起來。
明黃色的龍袍剛進府門,霍臨安就迫不及待衝上去。
“陛下!臣回朝來遲,還望陛下贖罪!”
“此次戰功不敢奢望陛下恩賜,隻是臣有一心願未了,還望陛下成全!”
“臣身邊之人,便是軍營中唯一的女將軍,也是臣心儀之人,蘇相之女婚前與人無媒苟合,實在難當正妻之位!臣求陛下賜婚,讓臣迎娶心愛之人!”
隻是話音落下,卻遲遲沒有回應。
霍臨安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
卻發現陛下直衝我的方向而來。
彼時,我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滿臉都是屈辱之色。
陛下頓時龍顏大怒。
吼道:
“誰敢動朕的貴妃!”?
“秋月,身體可有異樣?孩子如何了?”
他心疼萬分地將我扶起,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碰疼了我。
一邊關切,一邊冷聲命令:
“誰方纔動了貴妃?拉出去,滿門抄斬!”
“朕的龍種若是有恙,朕要你們全部陪葬!”
話落,在場氣氛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其中最崩潰的,就是霍臨安,和方纔對我動手的嬤嬤。
嬤嬤跪在地上瘋狂磕頭。
“陛下饒命!是世子要奴婢給蘇小姐驗身的!”
“不,是蘇貴妃,奴婢實在不知蘇貴妃的身份啊!不然借奴婢幾個膽也不敢動她啊!”
可不管她求饒如何可憐,陛下卻始終沒消氣。
“還等什麼?都是死人嗎?拉下去!彆讓她吵了貴妃安靜!”
“眼睛不好使,這眼珠子便也不用留了,挖出來喂狗!”
嬤嬤被禁軍拖了出去,府內落針可聞。
陛下將龍袍披在我身上,眼神裡心疼多到要溢位來。
嘴裡的抹布已經掉了,可我卻沒了說話的力氣。
開口就是哽咽。
“陛下,幸好您趕來...”
“貴妃?什麼意思?蘇秋月,你都乾了什麼!”
“你說過此生非我不嫁的!”
霍臨安目睹一切發生,近乎崩潰。
此刻連君臣之禮都顧不上,一骨碌爬起身就質問我。
聲音下藏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蘇秋月,你說話啊!”
我沉默著,沒理會他。
霍臨安崩潰地又一次跪下,這次問的人卻是陛下。
“陛下,蘇秋月與臣早有婚約,為何會入宮?”
“她腹中懷的是龍子?可臣當日婚事已經進行了一半啊!”
“她是臣的未婚妻,滿京城眾人皆知,您如此行事,就不怕被百姓詬病嗎!”
他語出驚人,在場眾人都嚇白了臉。
齊聲高呼陛下饒命。
蓮心瘋了一樣拉扯他,試圖喚回他的理智。
卻被霍臨安對準胸口踹了一腳。
“滾開!彆碰我!”
蓮心被他踹飛好遠,重重摔在地上。
懷裡的孩子哇的哭了出來。
“世子,孩子...孩子受傷了!”
可這次,霍臨安卻沒看她一眼。
目光死死釘在皇帝身上。
“未婚妻?”
皇帝冷笑一聲,扶我坐到軟榻上,轉身時眼裡淬著冰。
“霍臨安,你睜眼看看!她頭上的鳳釵是朕賜的貴妃簪,身上的錦緞是朕賞的流雲緞,懷的是朕的龍種!”
“你敢對朕的貴妃動粗,還敢讓嬤嬤驗她的身,是覺得霍家的爵位太沉,還是想讓霍氏滿門陪你殉葬?”?
想起什麼,皇帝笑容更為譏諷。
“霍臨安,方纔你不還讓朕賜婚你跟蓮心嗎?”
“怎麼,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又變了?”
“你如此善變,以下犯上,朕看你腦袋是不想要了!”
霍臨安踉蹌著後退兩步,靴底蹭過地上的盒子,珠寶滾了一地。
他猛地抬頭,失去理智般指著盒子怒吼:
“秋月已經收了我的聘禮,怎麼可能入宮為妃!”
“假的,肯定是假的!”
“秋月是我的,她隻能是我的!”
我氣極反笑,冷聲道:
“霍臨安,睜開眼看看,這一地珠寶不是你霍家的東西。”
“這是陛下,賞給相府的!”
“我從未答應過你的婚約,你我情分,從你偏向蓮心那刻起,早就斷了!”
霍臨安臉色慘白。
從懷中掏出另外一塊配對的同心鎖,雙手都在發顫:
“不可能!這鎖你還收著!我們各有一塊,求鎖時你分明說過,此生非我不嫁,同心鎖還在,你怎能變心入宮!”?
我看著那半塊鎖,指尖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冰冷:
“什麼同心鎖,我早就不記得了,隻是一月前燒掉了些廢品,裡麵似乎的確有這樣的物件。”
“霍世子曆經生死歸來,戰功赫赫,一時情急以下犯上,陛下也能諒解,但若是你還執迷不悟覬覦皇妃,霍家可真要為你陪葬了!”
霍臨安彷彿渾身脫力,不受控製地後退兩步。
隨後重重跌坐在地。
回過神來,他雙眼猩紅,幾乎湧出血淚,聲嘶力竭地質問:
“蘇秋月,我對你一片真心,婚事滿京城眾人皆知,你怎能如此對我?”
“迎親那日你還以命相逼求我留下,我不過是為了國事暫時讓你留在蘇家,你...”
聞言,我笑了,笑得眼淚都掉下來。
“為了國事?還是為了蓮心肚子裡的孩子,你我心知肚明。”
“我是想過讓你留下,但你還是走了,不是嗎?”
“從你選蓮心那刻起,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情分可言。”
“先背叛的人是你,先讓蓮心懷孕的人也是你,你沒有資格,同本宮這樣講話!”
我虛弱地轉身,靠進陛下懷裡。
“陛下,臣妾累了,回宮吧。”
正要起身離開,霍臨安卻瘋了一樣衝上來跪在我麵前。
“你不能走!我們之間的事還沒結束,你還沒給我一個解釋!”
“我跟蓮心隻是上下屬關係,孩子是個意外,那夜我一時高興喝多了酒才...”
我冷聲打斷他,很是不耐。
“不重要了。”
“霍臨安,本宮是陛下的貴妃,掌管六宮,你今日以下犯上,我可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既往不咎,但你若執迷不悟,休怪我不留臉麵!”
“日後再見,你當向本宮行禮,尊稱一句,娘娘。”
霍臨安渾身力氣彷彿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像行屍走肉,頹廢下來。
他額頭緩緩壓低,最終重重磕在我腳前。
“貴妃娘娘,臣....知錯!”
絕望的淚水從他眼角滾落,掉在地上。
卻再也掀不起半分漣漪。
我滿意地點點頭,正要開口。
蓮心忽然抱著孩子撲過來。
膝蓋咚地跪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陛下!您不能這樣!蘇小姐與世子青梅竹馬,等了他五年,您怎能強搶臣子的未婚妻?蘇小姐,你快說啊,你是被逼的!從前你還跟我說,這輩子非世子不嫁,你怎麼會…”?
“閉嘴!”
皇帝打斷她,幾次被以下犯上的怒火積壓在一處,此刻徹底爆發了。
“霍世子好大的麵子啊,不敬朕,連帶著身邊的人,都敢在朕麵前叫囂。”
“霍傢什麼時候起兵?不如朕這個皇位讓你來坐可好?”
我輕笑著,安撫他。
“陛下彆急。”
“蓮心姑娘跟霍世子情投意合,方纔還要求陛下賜婚呢,看兩人如此般配,還有了孩子,不如陛下就做個媒人,替他們定個婚期可好?”
“如此,也是給我們的孩子積德,免得日後訊息傳出去,京中百姓說陛下與臣子生了嫌隙。”
蓮心眼裡閃過得意,忍不住就要磕頭謝恩。
卻在下一秒,被我冷聲喝止。
“不過本宮有一事不解,可否讓蓮心姑娘為本宮答疑解惑?”
她抬頭,目光一片茫然。
“何事?”
我慢悠悠走到她麵前,繞著她轉了一圈,聲音輕飄飄的。
“為何你的霍府夫人之位剛要飛走,敵軍就正好在那時候進犯我朝,為何你帶著霍世子一到戰場,敵軍就火速退兵?”
“本宮也是怕傳出去惹人非議,隻好做這個惡人,替大臣們問上一問。”
蓮心臉色瞬間慘白,支支吾吾道:
“娘娘說什麼,我聽不懂。”
“霍世子威名在外,敵國聽聞他奔赴前線,退兵也在情理之中....”
霍臨安的視線在我們身上來回打量,變化莫測。
我臉色驟冷,聲音陰沉。
“蓮心,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你說你與敵國無關,那這些信件作何解釋!”
我將一遝準備好的書信丟在她麵前。
霍臨安渾身一震,猛地抓過密信,指尖顫抖著展開。
信上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是蓮心每次寫戰報的筆跡。
一字一句,都是她在跟敵國互通訊息,暴露軍機。
可他還是不願信。
或許是已經被我背叛一次,他紅了眼。
轉頭盯著蓮心,聲音帶著祈求:
“蓮心,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說你家鄉在北境,隻是普通農戶,你怎麼會跟北邦有聯絡?你救過我的命,你說過要跟我一起在軍中大展抱負,你……”?
蓮心的臉瞬間慘白,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卻還想狡辯:
“世子!這是偽造的!陛下肯定是誤會了!臣女怎麼會是細作?您看,這孩子還這麼小,臣女怎麼會做對不起世子的事?”
“誤會?”
我冷笑著,扔出另一塊令牌。
“這是從你枕下搜出的,上麵刻著北邦皇室的圖案,你還要怎麼抵賴?”?
“我拿著令牌派人去你常去的店鋪,老闆都是北邦細作,已經在獄中招供,你要看看他們的供詞嗎?”
令牌落在霍臨安腳邊,上麵的狼圖騰清晰可見。
霍臨安的呼吸驟然急促。
他踉蹌著走到蓮心麵前。
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眼神裡滿是痛苦和憤怒:
“蓮心!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令牌是假的,對不對?你說啊!”?
蓮心被他抓得疼了,突然破罐破摔,一把推開他:
“是!我是細作!那又怎樣?這麼多年我傷害過你嗎?我不過是想要一點軍報,又沒要你的命!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在軍營吃苦?你以為我真的喜歡你?若不是為了接近你,獲取軍營佈防圖,我根本不會多看你一眼!”?
“你說什麼?”
霍臨安如遭雷擊,後退兩步。
“你救我那次,也是假的?你說你喜歡我,想跟我過安穩日子,也是假的?這五年的情誼,全都是假的?”?
“假的!全是假的!”
蓮心眼神狠厲.
“要不是蘇秋月處處盯著我,我早就拿到佈防圖,讓北邦大軍踏平京城了!霍臨安,你就是個傻子!被我耍得團團轉,你活該有今天!”?
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紮進霍臨安的心臟。
蓮心抱著孩子,臉色變得猙獰可怖。
“沒想到生了你的孩子還是拿不到佈防圖,霍臨安,你實在太沒用了!”
“靠著蘇家走到今天,沒有蘇秋月,你連軍營都進不去!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找你!你就是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
他想起這五年,蓮心總是懂事地勸他多休息。
他想起蓮心總會在他忙軍務的時候為他研磨。
他想起蓮心經常跟他討論排兵布陣,笑容繾綣。
而每次兩人的靠近被我發現,我總會紅著眼跟他爭吵。
他卻一直站在蓮心那邊,為她這個細作說話。
原來,他一直都在被算計。?
蓮心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佈防圖。
他猛地轉身,看向我。
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秋月…我錯了…我不該信她的話,不該誤會你,不該在大婚當日棄你而去…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
我看著他崩潰的模樣,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輕輕撫摸小腹,語氣平靜:
“霍臨安,太晚了,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
霍臨安還想上前,卻被禁軍攔住。
他掙紮著,朝著我大喊:
“秋月!你不能走!你忘了我們一起在寺廟裡求過同心鎖,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離開我身邊!你說過你會原諒我一次,會給我一次犯錯的機會!如今為何背棄我!”?
那些過往像褪色的畫,在我腦海裡閃了一下,卻再也掀不起漣漪。
我靠在皇帝懷裡,閉上眼睛:
“陛下,我們回宮吧,我累了。”?
皇帝點頭,攬著我轉身。
身後傳來霍臨安撕心裂肺的哭喊:
“秋月!我錯了!你回來!”?
我沒有回頭。?
皇帝下旨,將蓮心淩遲處死。
霍臨安包庇細作,違抗聖旨,對貴妃不敬,免去所有官職,貶為庶民,終身監禁天牢。?
數月後,我順利生下皇子。
皇帝大喜,冊我為皇後,舉行了盛大的封後大典。?
那天,京城張燈結彩,百姓沿街跪拜。
我穿著皇後朝服,站在皇帝身邊,接受百官朝拜。
餘光瞥見天牢方向。
聽說霍臨安在那天,一直扒著牢門,朝著皇宮的方向哭。
手裡還攥著那半塊同心鎖,直到聲音嘶啞,力氣耗儘。?
秋風又吹了起來。
恍惚間,我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從牆頭跳下。
笑著跟我說:
“秋月,去寺廟玩玩好不好?我問過了,人家說求過同心鎖的有情人一輩子都不會分開。”
“我不想跟你分開。”
身影被風吹散,隻餘滿地枯黃的落葉。
記憶淡了。
人,也回不來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