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聽風說你 第156章
銀杏深處的守望（續七）
安安盼了整整一週，終於等到了出發回老房子的日子。出發前，他特意跑到小銀杏樹下，蹲在柵欄邊絮絮叨叨說了好久：“小銀杏，我要帶銀杏小貓去見大銀杏啦，你一個人在這裡要乖乖的，彆讓蟲子咬你的葉子，我回來給你帶最綠的大銀杏葉，還會給你講好多大銀杏的故事。”他伸手輕輕摸了摸層層疊疊的扇形葉片，又給樹下的水盆添滿了清水，才戀戀不捨地轉身。
念念早已把小貓的便攜籠收拾妥當，鋪了一層柔軟的舊毛巾。安安小心翼翼地把銀杏小貓抱進籠子，又往裡麵放了一小把貓糧和幾顆彩色石子：“銀杏，路上乖乖的，到了奶奶家，有好多好吃的，還有好大的銀杏樹下可以玩。”小貓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期待，溫順地蜷在毛巾上，衝著他“喵”了一聲，圓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兩顆小星星。
車子駛離小區時，安安特意讓小周放慢車速，趴在車窗上望著那棵越來越遠的小銀杏，直到它縮成一個小小的綠點，才肯坐回座位，目不轉睛地盯著小貓籠。一路上，銀杏小貓偶爾會探出頭，聞聞車窗縫隙透進來的風，安安就會輕輕撫摸它的頭，給它講小區裡的趣事，講自己每天怎麼給小銀杏澆水、清理落葉，講太奶奶家的大銀杏有多高、葉子有多茂盛。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安安幾乎沒閤眼，一直興奮地唸叨著。車子剛拐進村子的路口，他就迫不及待地喊起來：“媽媽，爸爸，你們看，快到了！”遠處的村口，蘇晚正站在那棵老槐樹底下張望，手裡還提著一個竹籃，籃子裡似乎裝著什麼東西。
“奶奶！”車子剛停穩，安安就推開車門，抱著小貓籠跑了過去，銀杏小貓被他跑起來的晃動嚇得輕輕叫了一聲，他立刻放慢腳步，溫柔地拍了拍籠子：“彆怕彆怕，我們到奶奶家了。”
蘇晚笑著迎上來，接過他手裡的籠子，掀開一條小縫看了看裡麵的小貓：“這就是銀杏呀，真乖，長得真精神。”她把竹籃遞給念念，“剛摘的桃子，脆甜脆甜的，路上吃點解解渴。”
小周把行李搬下車，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往老房子走去。路過王嬸家時，王嬸正坐在門口擇菜，看到安安，立刻放下手裡的菜籃子，快步走了過來：“安安來啦！快讓王奶奶看看，又長高了！”她湊到籠子邊看了看小貓，笑著說，“這小貓真可愛，和小銀杏一樣招人疼。”
“王奶奶，這是銀杏，我帶它來見大銀杏的！”安安仰著頭，驕傲地說。
“好呀好呀，大銀杏肯定也喜歡這個小客人。”王嬸從屋裡拿了一小碟小魚乾出來，遞給安安，“給小貓吃，鮮著呢。”
安安接過小魚乾，連聲道謝，小心翼翼地放進小貓籠裡，看著銀杏小貓低頭啃食，臉上滿是歡喜。
回到老房子的院子裡，安安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棵枝繁葉茂的大銀杏。它比春天來時更顯茁壯，粗壯的枝乾向四周伸展，濃密的葉子層層疊疊，像一把撐開的巨大綠傘，把整個院子都籠罩在樹蔭下，隔絕了外麵的酷暑。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細碎的光斑，在地上輕輕晃動，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大銀杏！”安安放下小貓籠，跑到樹下，仰著頭繞著樹乾轉了一圈，伸出小手摸了摸粗糙的樹皮，“你長得好茂盛呀，比我想象中還要大！”他發現樹乾上的紋路比春天時看得更清晰了，深深淺淺的，像刻在上麵的故事。
蘇晚開啟小貓籠的門，銀杏小貓猶豫了一下，輕輕跳了出來，試探著走到院子裡，先是聞了聞地麵，又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大銀杏，然後慢慢走到樹乾邊，用身子蹭了蹭樹皮，發出輕輕的“喵”聲。
“你看，銀杏也喜歡大銀杏！”安安興奮地拍手，蹲下身，看著小貓在樹蔭下踱來踱去，時不時用爪子撥弄一下落在地上的銀杏葉。
念念和小周把行李搬進屋裡，出來時，蘇晚已經端了切好的桃子放在石桌上，石桌就擺在大銀杏樹下，涼風習習，一點也不覺得熱。“快過來歇歇，一路辛苦了。”蘇晚招呼著他們，“你們來得正好，這幾天院子裡涼快得很，晚上都不用開風扇。”
安安跑過來，拿起一塊桃子咬了一大口，甜美的汁水在嘴裡散開，他眯著眼睛說：“真甜！奶奶，大銀杏的葉子好綠呀，比我們小區的小銀杏葉子大多了。”
“那是自然，這棵樹都幾十年了，根深葉茂的。”蘇晚笑著說，“你太爺爺以前夏天最喜歡在這樹下下棋、喝茶，有時候還會給我講他年輕時候的事。”她指了指石桌旁的一把竹椅，“那把椅子，還是你太爺爺親手做的，坐了幾十年了，還是這麼結實。”
安安跑到竹椅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晃了晃身子：“真舒服！奶奶，我也要像太爺爺一樣，在樹下乘涼、講故事。”
小周拿出手機，拍下安安坐在竹椅上、銀杏小貓趴在他腳邊、大銀杏枝葉繁茂的畫麵，笑著說：“這畫麵真溫馨，等回去了列印出來，貼在安安的小本子裡。”
接下來的幾天，安安每天都和銀杏小貓在大銀杏樹下玩耍。清晨，他會跟著蘇晚一起給大銀杏澆水，蘇晚拿著大水壺，沿著樹乾周圍慢慢澆，安安就拿著自己的小塑料鏟子，在樹根周圍輕輕鬆土，還會把掉在地上的枯葉撿起來，堆在樹根旁，說是給大銀杏的根保暖。銀杏小貓就蹲在一旁，看著他們忙碌，時不時用爪子去撥弄一下地上的小石子。
上午的陽光漸漸升高，院子裡依然涼快。安安會把自己的小本子拿出來，坐在石桌上，仔細觀察大銀杏的葉子，然後一筆一劃地畫下來。他發現大銀杏的葉子比小銀杏的葉子更寬一些，邊緣的紋路也更清晰，陽光照在葉子上，背麵會透出淡淡的黃綠色，像透明的翡翠。“媽媽，你看，我畫的大銀杏，像不像一把大傘？”安安舉著本子給念念看，本子上，一棵歪歪扭扭的大銀杏，枝葉向四周伸展，樹下還畫了一隻小小的貓和一個小小的人。
念念笑著點頭：“畫得真好看，把大銀杏的樣子都畫出來了。”她拿出手機，翻出春天拍的小銀杏發芽的照片，“你可以把小銀杏和大銀杏畫在一起，這樣它們就可以在你的本子裡見麵啦。”
安安眼睛一亮，立刻拿起筆，在大銀杏旁邊畫了一棵小小的銀杏樹，還在兩棵樹之間畫了一條虛線，“這樣它們就可以打電話啦！”
中午吃完飯，太陽最曬的時候，一家人就坐在大銀杏樹下休息。蘇晚會給安安講太爺爺太奶奶的故事，講他們怎麼在銀杏樹下相識，怎麼一起打理這棵樹，怎麼在樹下養育小周長大。安安聽得入了迷，時不時打斷蘇晚，問一些問題：“奶奶，太奶奶以前也會給大銀杏圍圍巾嗎？”“太爺爺有沒有給大銀杏做過小柵欄？”“太奶奶寫日記的時候，是不是也會撿銀杏葉夾在裡麵？”
蘇晚耐心地回答著他的問題，每一個答案都帶著溫暖的回憶。“你太奶奶冬天會給大銀杏的樹乾刷白石灰，說是能防蟲，還能保暖，就像給它穿了一件白棉襖。”蘇晚說，“你太爺爺每年秋天都會撿好多銀杏葉，曬乾了收起來，說是可以做書簽，還可以當柴火引火。”
安安聽得認真，把這些話都記在心裡，然後寫在自己的小本子上，雖然有些字不會寫，就用拚音代替，旁邊還畫了小小的示意圖。
下午，天氣稍微涼快一些，安安就會帶著銀杏小貓在院子裡玩遊戲。他會把彩色石子撒在地上，讓銀杏小貓去撿，小貓雖然聽不懂，但會跟著石子跑，逗得安安哈哈大笑。有時候，王嬸會過來串門，給安安帶些自己做的零食，比如炒花生、紅薯乾，還會坐在樹下和蘇晚聊天，聊村裡的新鮮事，聊以前的老日子。安安就坐在一旁，聽她們聊天，時不時插一兩句話，或者和銀杏小貓一起在樹蔭下打滾。
有一天下午，突然下起了雷陣雨。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打在大銀杏的葉子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像一首歡快的樂曲。安安趴在窗邊，看著雨水順著葉子滑落，彙成小小的水流，落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銀杏小貓蜷縮在他的腳邊，豎著耳朵聽著雨聲，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窗外。
“媽媽，大銀杏會不會怕下雨呀？”安安問。
念念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不會呀，雨水會給大銀杏澆水，讓它長得更茂盛。你看，它的葉子在雨裡是不是更綠了？”
安安仔細一看，果然，經過雨水的衝刷，大銀杏的葉子變得格外鮮亮，像被洗過的翡翠，閃閃發光。“真的！”他興奮地說，“等雨停了，我要去撿幾片被雨水打濕的葉子，夾在我的小本子裡，肯定很好看。”
雨停後，空氣格外清新，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大銀杏的葉子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風一吹，水珠滾落下來，滴在地上。安安迫不及待地跑到院子裡，小心翼翼地撿起幾片完整的葉子，葉子上還帶著濕漉漉的水汽，他用餐巾紙輕輕擦乾，然後放進小本子裡壓好。銀杏小貓也跟著跑了出來，在院子裡追逐著水珠，時不時用爪子去拍落在地上的水滴，玩得不亦樂乎。
日子一天天過去，安安在老房子的生活充實而快樂。他每天都會給大銀杏澆水、鬆土，給銀杏小貓餵食、梳毛，還會把每天的趣事都記在小銀杏日記裡，畫上大銀杏、銀杏小貓，還有一家人的笑臉。他發現大銀杏的葉子每天都在變化，從最初的嫩綠，漸漸變成了深綠，邊緣也變得更加厚實。他還在樹下發現了幾隻小蝸牛，慢慢悠悠地爬在葉子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放在手心，觀察了一會兒，又輕輕放回葉子上，生怕嚇到它們。
蘇晚看著安安每天忙碌的身影，心裡滿是欣慰。她想起小周小時候，也像安安一樣，喜歡在銀杏樹下玩耍，喜歡聽她講過去的故事。如今，這棵大銀杏不僅見證了她和周敘白的一生，見證了小周的成長，還見證了安安的童年，它就像一位沉默的老人，守護著這個家，守護著一代又一代人的回憶。
有一天晚上，月亮升得很高，銀輝灑在院子裡，大銀杏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落在地上，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畫。一家人坐在銀杏樹下，蘇晚給安安講著太爺爺年輕時在銀杏樹下給太奶奶唱情歌的故事，小周和念念坐在一旁，聽著蘇晚的講述，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銀杏小貓蜷縮在安安的懷裡，閉著眼睛，發出輕輕的呼嚕聲。
“奶奶，太爺爺和太奶奶一定很喜歡大銀杏吧？”安安輕聲問。
“是啊，他們把這棵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蘇晚說，“這棵樹不僅是一棵樹，更是我們家的念想，是我們家的根。隻要它在，家就在。”
安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抬頭看著頭頂的大銀杏，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裡滿是認真：“奶奶，我明白了。小銀杏是我們小區的念想，大銀杏是我們家的念想。我要一直守護它們，就像太爺爺太奶奶守護大銀杏一樣。”
蘇晚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眼裡泛起了淚光：“好，安安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奶奶相信你，一定會把這份守望傳承下去。”
小周拿起手機，拍下了這溫馨的一幕：月光下，大銀杏的枝葉輕輕晃動，一家人坐在樹下，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懷裡的小貓溫順可愛。這張照片，後來被列印出來，貼在了安安的小本子裡，旁邊寫著：“在大銀杏樹下，聽奶奶講故事。”
轉眼，安安在老房子已經住了一個月。暑假快要結束了，他們也該回城裡了。出發的前一天，安安跑到大銀杏樹下，蹲在地上，用小鏟子在樹根旁挖了一個小小的坑，然後把自己最喜歡的一顆紅色石子埋了進去：“大銀杏，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我明年還來看你，到時候再給你帶好多好看的石子。”
他又抱起銀杏小貓，讓它也蹭了蹭大銀杏的樹乾：“銀杏，我們要回城裡了，你要記得大銀杏哦，明年我們還來陪它玩。”
蘇晚站在一旁，看著安安的舉動，心裡有些不捨，但更多的是欣慰。她走進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安安：“這裡麵是大銀杏的種子，你帶回城裡，明年春天種在小銀杏旁邊，讓它們做鄰居，一起長大。”
安安接過盒子，開啟一看，裡麵是十幾顆橢圓形的銀杏果，外殼是淡黃色的，帶著淡淡的清香。“謝謝奶奶！”他興奮地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們，讓它們長成和大銀杏一樣高大的樹！”
出發那天，王嬸特意趕來送他們，給安安帶了滿滿一袋炒花生和糖炒栗子：“帶回去慢慢吃，想王奶奶了，就給王奶奶打電話，明年再來玩。”
安安接過袋子，用力點頭：“謝謝王奶奶，我一定會想你的，明年我還來吃你炒的糖炒栗子！”
車子駛離老房子時，安安趴在車窗上，一直望著那棵越來越遠的大銀杏，直到它消失在視線裡，才肯轉過頭。他懷裡抱著裝著銀杏種子的盒子，手裡緊緊攥著自己的小本子，本子裡夾滿了大銀杏的葉子，記錄著這個夏天所有溫暖的回憶。
銀杏小貓蜷縮在他的腿上，似乎也感受到了離彆的不捨，輕輕叫了一聲。安安摸了摸小貓的頭，輕聲說：“彆難過，我們明年還會回來的，還會來看大銀杏的。”
車子行駛在鄉間的小路上，安安開啟小本子，一頁一頁地翻看著，裡麵的每一片葉子、每一幅畫、每一個字，都承載著這個夏天最美好的回憶。他想起在大銀杏樹下乘涼的時光，想起聽奶奶講故事的夜晚，想起和銀杏小貓一起玩耍的快樂，心裡暖暖的。
念念看著兒子認真的模樣，又看了看窗外飛逝的風景，嘴角揚起溫柔的笑容。她知道，這個夏天，老房子的大銀杏樹下，留下了太多溫暖的故事，而那些藏在銀杏深處的守望，就像這顆小小的銀杏種子，已經在安安的心裡生根發芽，也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回到城裡，安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小區的小銀杏樹下。一個月不見，小銀杏的葉子長得更加茂盛了，深綠的葉子層層疊疊，像一把撐開的綠色小傘，樹下的柵欄依然完好，彩色石子整齊地擺放在旁邊，照片也還貼在柵欄上，隻是稍微有些褪色。
“小銀杏，我回來啦！”安安蹲在樹下，輕輕摸了摸葉子，“我給你帶了大銀杏的種子，明年春天，就讓它們種在你旁邊，陪你一起長大。”
他把銀杏種子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又給小銀杏澆了水，清理了樹下的落葉。銀杏小貓從籠子裡跳出來，跑到小銀杏樹下，用身子蹭了蹭樹乾，像是在和小銀杏打招呼。
接下來的日子，安安每天都會去小銀杏樹下打卡，給它澆水、鬆土，給銀杏小貓餵食。他把這個夏天在老房子的故事，一一講給小銀杏聽，講大銀杏有多高大，講奶奶講的太爺爺太奶奶的故事，講王奶奶炒的糖炒栗子有多甜。
冬天來臨時，安安又把洗乾淨的藍色圍巾圍在了小銀杏的樹乾上，給它穿上了“溫暖的棉襖”。他還在柵欄旁邊給銀杏小貓搭了一個小小的窩，鋪上柔軟的舊衣服，讓它能暖暖和和地過冬。
第二年春天，安安在小銀杏旁邊，小心翼翼地種下了那些大銀杏的種子。他每天都會去澆水、觀察，期待著它們發芽、長大。就像太奶奶日記裡寫的那樣，銀杏是長壽樹，能守護一家人平平安安。而這份源於銀杏的愛與守望，也會像這些小小的種子一樣，在歲月裡慢慢生長，溫暖著一代又一代人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