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弦科碧T842坊旨 001
我死了,被畫中仙吸乾了精氣,成了一副乾巴巴的屍骨。
那夜我正端著食盒給裴玉瑜送晚膳,畫中仙許枝楓突然出現,她抬手一指,我便覺得眼前一片模糊,腦袋不聽使喚,跟著她去了假山後。
我看著她秀麗美豔的臉變得扭曲可怖,朝著我的脖頸狠狠咬下。
我疼得落淚,連呼救都來不及,便死了。
此時我正飄在半空,看著許枝楓轉身一變,成了我的模樣。
而真正的我成了乾巴巴的屍骨,看上去格外瘮人。
許枝楓嫌棄地看了我的屍骨一眼,對著身邊的仙童吩咐道:“處理了,丟去亂葬崗,埋得深一點,彆讓裴玉瑜知道了。”
說著,她拿起我的食盒,眼裡都是藏不住的喜悅。
“周雨晴啊,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活該你死了,借著你這副皮囊,我就能和裴郎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就連聲音,都是這般相似。
裴玉瑜,便是我青梅竹馬成婚三年的夫君。
也是我見過,最冷漠的人。
許枝楓端著食盒,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臉頰泛起了一陣紅暈。
裴玉瑜正端坐在書台前,修長的手握著毛筆,正在宣紙上畫著一隻黃鸝鳥。
這墨水,還是我早起為他研的。
我向來癡傻,做事也毛手毛腳,要用很長時間來研磨。
許枝楓走進房裡,細聲道:“夫君?”
裴玉瑜抬眼看了許枝楓一眼,輕聲道:“坐吧。”
許枝楓將食盒放在桌上,拿起一塊我親手做的桂花糕放到裴玉瑜嘴邊。
裴玉瑜冷聲道:“我向來不在作畫時進食,你可忘了?”
許枝楓尷尬極了,她趕緊收回手,跪下道:“妾身愚鈍,還請夫君不要怪罪。”
妾身愚鈍,這是我常年掛在我嘴邊的詞,就連許枝楓都記住了。
裴玉瑜皺起眉頭,輕咳了一聲:“起來吧,前幾日你說想要虎頭枕,我叫人繡了,今晚就送到你房裡。”
許枝楓頓時眉開眼笑:“妾身謝過夫君。”
“你先退下吧。”
看著許枝楓走了,我飄道裴玉瑜身邊,看著他專心致誌的臉龐。
裴玉瑜,我死了。
青梅竹馬這麼多年,你難道就一點也沒有發現嗎?
我是周家的二丫頭,小時候發熱沒錢醫治,被燒壞了腦子,成了個傻子。
家中還有一個兄長一個幼妹,娘重病早逝,隻能靠著父親砍柴賣炭為生。
家中日子實在是拮據,是鄰居裴家給了我們接濟。
我自小就得知,裴家有個很擅長作畫的孩子,叫裴玉瑜。
他瘦小,沉默寡言,是周圍孩子欺辱的物件。
我腦子不好,說話辦事也直來直去,看見有人欺負他,我便上前將他們都趕走。
爹爹害怕我沒有一技之長,硬是逼迫我學蘇繡,我也練成了一手的好繡法。
十三歲那年,裴玉瑜的娘親難產離世了,隻剩他與裴父相依為命。
我父親說,滴水之恩繡品都賣錢,供他畫畫。
十年之後,裴玉瑜成了上京城裡最年輕有為的畫師,就連當今的聖上都叫他來作畫。
那年,裴父積勞成疾,終究是離開了人生。
死前,他要裴玉瑜娶我報恩。
裴玉瑜答應了,風風光光娶了我,就連我的兄長他都幫扶了,給他們買了宅子,娶了妻子。
甚至對我那個豆蔻年華的小妹,他都接入府裡好好照料。
唯有對我,他相敬如賓。
裴玉瑜不許我再刺繡,之前我送他的繡品也都不知所蹤。
他不和我同房,也不納妾,從未提出過子嗣。
在旁人看來,他報了恩情,也對我敬愛。
可我似乎,從未被他真心疼愛過。
直到三年後,家裡忽然多了一個女人。
她叫許枝楓,是一位畫中仙,是裴玉瑜親手畫出了她的模樣。
她愛上了裴玉瑜,揚言要是裴玉瑜畫了她,就要娶她為妻,和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裴玉瑜直接一口回拒絕:“我不願,周雨晴纔是我唯一的妻。”
思緒緩了過來,我看見裴玉瑜起身整理了衣裳,對著下人阿妙吩咐道:“虎頭枕呢?”
下人拿來一個格外彆致的虎頭枕,裴玉瑜接過,修長的指頭撫摸著枕頭上的碎花,道:“我幼時,雨晴也為我繡過一個虎頭枕,隻是幾經變故,最終也找不到了。”
阿妙笑道:“據說夫人的繡技一絕,大人何故不讓夫人接著繡了呢?”
裴玉瑜歎了口氣:“你不會懂的。”
夜裡,裴玉瑜照例來我房中歇息。
許枝楓坐在床上,故意隻穿著一件大紅色的肚兜,擺出一副嬌媚的姿態,像是一株渴望雨露的月季花一般。
裴玉瑜將衣裳披在許枝楓身上,道:“眼看就要入冬了,日子越來越冷,夫人把衣裳穿好了,感染了風寒便不好了。”
許枝楓有些惱羞成怒,他不明白裴玉瑜為什麼就是像是一塊木頭一般無動於衷。
她鼓起勇氣道:“夫君,妾身,妾身想要……”
裴玉瑜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隻是掏出懷裡的虎頭枕塞進她懷裡。
許枝楓還是不甘心,她絞儘腦汁暗示裴玉瑜,可轉念一想,我那樣癡傻,似乎不會主動委身,到了嘴邊的話就這樣生生吞進肚子裡。
裴玉瑜看著許枝楓扭捏的模樣,不禁發問:“我看你今天,怎麼有些不尋常?”
許枝楓瞬間慌了神:“妾身,隻是,身體有些不適。”
裴玉瑜道:“那我便叫大夫來。”
說著他轉身離去了。
許枝楓氣得將虎頭枕摔到了地上,大罵道:“周雨晴那個沒有的蠢貨,連自己的男人都拿捏不了!”
其實,我並非沒有努力過。
我一直沒有孩子,小妹替我著急,我便尋來了嬤嬤,紅著臉學著一本本春宮圖。
裴玉瑜偶然會吻我一口,再道:“睡吧。”
不一會,裴玉瑜便回來了,他找來了大夫,就連我的小妹也來了。
小妹進門就撲到了許枝楓懷裡,帶著哭腔道:“姐姐這是怎麼了,怎麼就生病了?”
許枝楓下意識想要躲開,卻不敢躲,隻能眼睜睜看著小妹往自己懷裡鑽。
她厭惡我,連帶著討厭我的小妹。
不過是小妹在她初次要求裴玉瑜娶她的時候,憤憤道:“真不知是哪個不知天高的東西,畫中仙怎麼了?仙子就能隨便強要他人的夫君嗎?”
許枝楓輕輕推了推小妹,擠出一個笑容:“小妹乖,先叫大夫看病。”
小妹乖乖起身,裴玉瑜便叫大夫過來把脈。
大夫把手搭在許枝楓手腕上,好一會,皺眉大驚道:“奇怪了,脈象為何如此微弱。以至乎幾乎沒有了?”
許枝楓的臉色瞬間慘白。
我得知他是畫中仙之後,還特意翻閱的古籍,知道畫中仙原本的靈力不高,即便是化作了人形,也和尋常肉體凡胎有區彆。
顯然,許枝楓對自己的靈力太過自信,沒想到這麼快便暴露了。
裴玉瑜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細聲問大夫:“可是肝熱病犯了?”
許枝楓是奇極聰明的,她立馬收回手淚眼汪汪道:“定是肝熱病犯了,妾身之前生病時,便是這個模樣,難受的很,夫君便按照之前的方子,給我抓些藥便好。”
燭光之下,我看不起裴玉瑜的眼神,隻聽他冷聲道:“那便按照夫人說的去辦。”
許枝楓錯了,我身體素來不好,大大小小的病不斷,我大多時候也是忍者,難受了也不願意說。
大夫走了,小妹寒暄了幾句也便離開了,許枝楓拉了拉裴玉瑜的衣角,示意他上床。
裴玉瑜也乖乖聽話,上了床。
許枝楓的臉上又洋溢起止不住的笑容,她像一隻貓兒一般要往裴玉瑜懷裡鑽。
我急了,直接飄到了裴玉瑜床邊,大喊道:“裴玉瑜!她纔不是周雨晴啊裴玉瑜!”
裴玉瑜根本聽不到,他甚至都沒有反感許枝楓的動作。
我知道他素來不喜愛我,我也從來都沒有主動貼近過他,可如今眼睜睜看著許枝楓頂著我的臉,和他肌膚相貼的模樣,我怎麼可能一點也不心痛。
裴玉瑜低笑一聲,道:“你素來生了病也不願意與我說,今日倒是說了,很是不錯。”
這話說得很妙,像是在誇讚,又像是試探。
許枝楓還沒有那麼容易亂了陣腳,她笑道:“我們是夫妻,妾身自然什麼都願意將給夫君聽。”
我看著裴玉瑜依舊冷若冰霜的臉龐,忽然覺得,他好陌生。
他究竟是發覺了許枝楓的不對勁,還是真的不喜歡我原先的性子?
“嗯。”裴玉瑜輕哼一聲,閉著眼睛道:“不知哪位畫中仙去了哪裡?”
許枝楓的眼裡流出幾分不悅的神色,還是笑臉相迎道:“夫君不是說隻愛妾身一人嗎?那畫中仙可真是吃了癟,想必是逃之夭夭了吧?”
裴玉瑜忽然抬起手,摸著許枝楓的臉頰,一路到了脖頸。
許枝楓以為裴玉瑜總算是開了竅,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
裴玉瑜卻道:“若我沒記錯,我說話是,我不願,周雨晴纔是我唯一的妻。”
許枝楓愣了愣,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氣不過,又不敢多言,隻能強行閉眼入睡。
裴玉瑜第二日就去給聖上作畫了。
許枝楓這才光明正大的把仙童也喚了出來。
她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仙童一邊聽著她的汙言穢語,一邊開始出餿主意:“主兒既然記恨那周雨晴,殺之都不痛快,不如報複她?這府裡不是有她的小妹嗎?”
許枝楓眼珠子一轉,當即道:“我看那丫頭也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吧?”
我就算是再愚鈍,也聽出了許枝楓話裡的惡意。
小妹從小與我感情深厚,母親走得早,我便是長姐如母,一針一線把她拉扯大。
她若是給小妹尋一個地痞流氓做夫君,怕是小妹這一輩子都要生不如死。
我急了,但終究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隻能盼著裴玉瑜不要眼瞎耳聾,聽了許枝楓的讒言。
夜裡,裴玉瑜回來了。
許枝楓做好了飯菜,等著裴玉瑜回來用。
飯吃到了一半,裴玉瑜忽然道:“觀天監大人喜得長孫,過幾日便是滿月禮了,可否願意隨我前去?”
許枝楓很是驚喜:“妾身自然是願意的。”
裴玉瑜放下碗筷,道:“可是你最近病著,滿月禮上都是各路達官貴人,不知夫人受得了嗎?”
許枝楓的回答滴水不漏:“妾身有了夫君的關懷,自然好得快。”
裴玉瑜點點頭,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