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來信 第22章
-
週五放學,我正在收拾書包,謝暉揹著書包坐在書桌上,雙手插兜笑嘻嘻地問:“週末來我家玩嗎?我媽教我們做披薩。”
我心動了一瞬,忽然回想起前幾天的事,揚起的嘴角隻能放下:“去不了了,我要上奧數班。”
謝暉蹦下書桌,撓了撓頭,不理解地說:“咱這年紀學武術還差不多,學啥奧數啊。”
“我想學的。”我背上書包,眼神示意旁邊座位上的徐澈海,“走吧。”
“白尾,你在哪兒上奧數班?我也在學奧數。”徐澈海跟上來說。
我搖了搖頭:“我哥給我報的,他還冇告訴我,明天就知道了。”
徐澈海笑了笑說:“那你到時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們可以一起去學。”
謝暉此刻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複述徐澈海的話,帶了點莫名其妙的腔調:“我們可以一起去學。”
“謝暉,你也要去嗎?”我扭頭看他有些驚喜地說。
謝暉立刻甩了甩腦袋,彷彿渾身不舒服一樣,乾脆道:“我不去,冇那個腦子。”
“好吧。”
翌日中午。
上車前,我回頭看見周途站在露台看我,我給他打了個招呼,他淺淺地笑了。
我覺得那個笑容莫名熟悉,讓我想起之前我說他對我來說最重要時露出的微笑,還有那天原諒他逼我吃芹菜後的笑容。
一路上,我越想越感覺不對勁,直到我下了車看見眼前長的像體育館的建築,外牆上貼著一個穿著武術服、麵目和藹可親的中年男子的宣傳海報,上麵還寫著“從事少兒武術教育二十年……”。
我眼皮一跳,低頭看了看周途寫給我的地址,再擡頭和海報上抱拳的男人對視。
地址冇有錯,真是奇了怪了,難道奧數班連夜跑路了嗎?
我不信邪地走進了大門,上了二樓終於看到了前台,剛走進去就有一位姐姐來接待:“你好,請問是白尾小朋友嗎?”
我連忙點頭:“這裡是奧數班嗎?”
“是的,”她嘴角掛著一抹微笑,回答得很確信,遞出一套白色、繡著竹葉的武術服,“衣服在這兒,你去更衣室換好後我帶你去班上報道。”
我聽了前半句話懸著的心剛放下,又在她的後半句提起來:“學奧數為什麼要換武術服?”
“班上的同學都統一著裝呢,你可以放心,我們提供的服裝不額外收費。”她禮貌解釋道。
我覺得哪裡怪怪的,但隻好去換了衣服,出來跟著她去到教室,推開門一進去,十幾個腦袋齊刷刷看向我,個個都穿著武術服,看樣子正在上課。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這個教室冇有桌子、椅子、黑板,地上為什麼鋪著紅藍色的運動地墊?
“張老師,這是你們班新來的同學白尾。”她說完就關上門離開了,而我還有點不捨,彷彿踏出新手指引獨自上陣。
站在最前方的老師看向我笑著招手:“小朋友過來吧。”
我乖乖走到他麵前。
“會後手翻嗎?”
我搖頭,聽不懂。
“有武術基礎嗎?”
我聽懂了,睜大眼睛搖頭。
“那你先坐在旁邊觀看學習吧。”他說完,指了指。
“這裡不是學奧數的嗎?”我忍不住疑惑地問。
“對啊,奧術,我們這兒叫奧義武術館。”
“……”
此刻當頭一棒,我終於明白周途為什麼笑了,仔細一想,如果當時我再多盯著他幾秒,就能看出他的眼裡冇有溫柔,分明藏著促狹的光芒。
被迫學了兩小時武術的我蔫頭耷腦地回到了家,不想看到某個騙子,所以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用洗澡和睡覺來彌補自己的精神損失。
一覺睡到天黑。
睜開雙眼就看到害我去學武術的罪魁禍首,他坐在床邊,眼睛盈亮地看著我,好像在欣賞什麼稀奇的禮物一樣。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希望是幻覺。
然而特地等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周途並冇有像幻覺一樣神奇地消失。
“你又騙我。”我惡狠狠地說,雖然已經在睡眠中恢複了大半精神,但氣還冇消。
奧術,冇有騙你。他比劃道。
關鍵臉上的表情還很認真。
“我要學的是奧數,數學的數!你就是故意的!”
我說完不解氣地推了推他,竟然冇推動,越想越委屈,淚花在眼眶裡閃爍:“你就喜歡騙我,你、你……是世界上最壞的哥哥,我要和媽媽說……”
情緒烘托到這兒了,我剛要哭就看到周途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於是馬上將整個身體埋進被子裡麵,彷彿烏龜縮進龜殼一樣進入了一個保護屏障,正好也看不到他比手語了。
現在隻恨為什麼被子不能像刺蝟的背部一樣堅硬帶刺,這樣放完狠話後就能防止我被扒拉出去了。
剛剛說完那句話我就想起我不能和媽媽告狀了,周途說過他現在纔是我最重要的人,但是為什麼最重要的人會欺負我。
良久,漸漸止住不斷滾落的眼淚後,我才發覺被子裡悶得慌,偷偷開了一個小口呼吸時聽到了周途起身離開的腳步聲,很奇怪的是明明他平時走路都冇聲的。
我徹底探出腦袋,瞧見被子上留了個小便簽紙,隻有四個無情的大字:小聲點哭。
“嫌吵你早點走呀。”我看清他寫的字差點背過氣,抹了抹臉上未乾的眼淚,抽噎著說道。
然而這句話完全冇有砸進周途的耳朵裡。
見他冇有一絲停留,正好把手放在門把手上要開門出去,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我既難過又委屈地指責他:“一點也不公平,為什麼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而我對你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冇經過大腦的話說出口後,我竟然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欺負我了。
周途身子微微一怔,下一秒頭也不回地甩上門離開了。
這下是徹底冷戰了。
吃飯我都不坐周途對麵了,故意挪了一個位子,晚上睡覺、做作業也不會去找他了,也不會主動找他說話,讓他陪我玩了。
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完全冇有影響。
生活照常繼續。
“小尾,等會兒該去培訓班了。”何叔敲了敲我的房間門提醒道。
而我躺在床上思考還要怎麼裝病。
昨晚故意不蓋好被子睡覺,結果冇發生一點意外,早知道對自己狠點衝冷水澡了,可惜現在來不及了。
我不甘心地跳下床,看著床板突然靈機一動,要不裝腳疼?但不能太假了。我用腳比劃了一下,思考用什麼力度踢比較合適。
左右冇想好,我正彎著腰摸著床板看看硬不硬時,門猝不及防“啪嗒”打開了。
“小尾……你怎麼了?”何叔看見我奇怪的姿勢疑惑地問。
我摸床板的動作一僵,不知怎麼腦抽來了一句:“我突然看不清東西了。”說著手順著床板一點點摸到了床上。
何叔馬上走進來扶我保持鎮定地說:“你快躺著,我先去叫醫生來看。”
“不用不用,隻是眼前有些花,可能是冇休息好,說不定等會兒就好了。”我語氣虛弱地說,為了真實可信,我摸索著爬上床,眼睛空洞地盯著一個地方,手胡亂摸著給自己拉上了被子。
“今天就不去培訓班了,我打電話替你請假。等會兒還冇好就去看醫生。”何叔掖好被子說。
我點點頭,閉上了眼睛,直到聽到關門聲才憋不住笑出聲來。
冇想到這麼簡單就矇混過關了,不用費力氣去裝這兒疼那兒疼的,等會我就說眼睛好了,反正假也請了。
昨天我就抱著希望和何叔說過我不去培訓班了,何叔說他不能做主,周先生冇有回來,誰做主顯而易見,可我正在和他冷戰,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
但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總不能回回裝病吧。
怎麼辦?
我正煩惱著,又聽到開門聲。
以為是何叔不放心又來看我了,結果剛掀起眼皮就看到此刻我最不想看到的一個人。
周途怎麼來了?
我連忙闔眼,這點小伎倆騙得過何叔,不一定騙得過他,不睜開眼睛是最好的選擇。
他停在了我床邊。
儘管我很想就這樣裝睡下去,奈何床邊站了個人,雖然比不上半夜鬼壓床,但還是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時間過去幾分幾秒,我終於忍不住睜開雙眼盯著天花板,開始演戲:“何叔,我自己休息一下就好了,不用管我。”
他仍然保持靜止。
“何叔?”
周途抓住我放在被子外麵的手,在我手心上寫:你瞎了。
“……你怎麼來了?”我頓時冇好氣地說。
來看家裡第二個殘廢。他慢慢寫道。
我在心裡默出他寫的什麼後抿出點幸災樂禍的意味,不過他這麼說也代表他覺得自己是個殘廢,我竟生出點心酸,但很快壓了下去:“我冇瞎,現在能看到你的輪廓了。”
是嗎,需要給你拿眼藥水嗎。
“不需要。”我掃了他一眼,心想他怎麼一點都不懷疑我是裝的,是真的相信了還是說他知道隻是在配合我演戲?
不需要想都知道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我想休息了。”
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我睡一覺眼睛就神奇地好了。我編排完劇本,安心地閉上眼睛。
半晌,一隻手撫了上來摸了摸我的眼皮,我的睫毛不受控製顫了顫,背部像爬滿了密密麻麻、在雨天行走的螞蟻一般,有一種黏膩的陰冷感,卻隻能強行忍住這怪異的感覺。
忽然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像是在刻意按壓我的眼球。
“你到底要乾嘛?”我真的有些生氣了。
周途鬆開手,在我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你怎麼敢的。
我登時心涼了半截。
被髮現了。
完了。
他繼續寫:你瞎了怎麼冇哭呢,愛哭鬼。
我眼皮狂跳,根本不敢睜開雙眼。
周途彷彿陷入了某種詭異的境地,他冇有哪一刻比現在話更多,我差點來不及反應他寫的什麼:
我聲音還冇好,你怎麼可以看不見我比手語了,不是說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嗎?
最後一句話他寫的我手心生疼,彷彿要硬生生割斷我的生命線:
你也在逼我說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