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來信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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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雨滴不停打在帳篷上,潮濕的雨水味彷彿吃人的果凍濕噠噠地黏上我們裸露在外的皮膚,從每一個毛孔裡鑽入遊走在身體內部,將我們冷冷浸透。不想被凍死的本能,讓我們隻能緊緊貼著藉著彼此的體溫取暖。
他的手像解救我的火炬從衣襬滑入,撫摸過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冷熱交替之間不自禁地顫抖。呼吸急促,加速到不正常的心跳牽動著我,配合著他的動作,被他抓著手剝去自己單薄、涔涔的外殼,內裡滑膩的果凍又落入一雙惡劣的手裡,被大力揉捏著。
唇舌交纏之間,不知從哪兒嫋嫋溢位了和雨不同的青澀香甜的味道,刹那間生出了我們不是在接吻的錯覺,而是因為渴到神智不清,渴到難抵誘惑,在彼此的口腔內品嚐同一顆蘋果。
追逐著,搶奪著,吸著果肉,在嘴裡迸發的奇異香味的果汁終於拯救了身處沙漠瀕臨渴死的人。
隻是半晌,甜美的滋味全都饑渴地嚥下後才發覺這是顆毒果,讓人漸漸窒息,感官混淆,大腦混沌。依依不捨地分開時,我已經不知何時躺下了,全身毒性發作般提不起力氣,不住地虛弱喘氣。
頭頂的露營燈在虛焦的視線裡明明滅滅,周途似乎完全不受毒性影響,呼吸冇亂,撥開我的雙腿,兩手握住我的腰,往他身前拽了拽,他的身形頓時擋住了大半燈光。
光影交界之間,周途脫下上衣,露出飽滿緊實、線條流暢的肌肉,胸膛似乎在微弱地起伏,輪廓被光影雕刻得更加深刻。一半陰影遮住了他的神情,看不清楚,隻感覺他的目光從眉骨的陰影壓下來,再如有實質地落到我身上,我的小腹隨即傳來被人輕壓的錯覺。
聽見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好像是他解開了皮帶,我呼吸一滯,他已經欺身壓下來在我臉上啄吻,安撫我不安顫動的眼瞼,溫熱的氣息含住我的耳垂,再吻住我的唇。
不知道他從哪兒摸出來的東西,冰涼的液體觸碰上來時我全身一抖,下意識挪動著想後退,可是他不等我反應便控製了我的動作……
等差不多了,我仰著脖子在雨聲中掩飾自己的聲音,擡起手臂遮住眼睛,很快被周途撈過去,雙手都被他箍住拉過頭頂。
難堪的回憶湧上心頭,還未來得及製止就被接下來的動作噎住了,身體太滿了,無理由的悲傷也擠了出來,眼中的燈光由慢到快晃動時,先疊起來的痛感也漸漸被快感沖淡了。
他親了親我的眼角,我才發覺自己流淚了。
手依舊被這樣不容抗拒地固定著,黑暗中有一刻我恍惚以為我眼前的人不是周途,那個人籠罩著我,身後的帳簾投射著巨大的影子,像極其細密的蛛網,而我粘在了上麵成為了他的盤中餐。那個人露出猙獰麵目,獰笑著凝視我在蛛網上徒勞地掙紮:“看見你的第一眼就想嚐嚐是什麼味道。”
“不要,”我帶著哭腔懇求,“放手,求求你……”
他動作一停,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旋即鬆開我的手,還在手腕上親了親,終於低喘著說了一句話:“冇事了。”
他又輕輕吻去我的眼淚,重複了一遍:“冇事了,依依。”
回過神來,我實在不習慣剛剛被攥住雙手的感覺,得到釋放的雙手趕緊摟住他的脖頸,像抓住了海上唯一的浮木。他把我抱起來,讓我緊貼著他坐著,一隻手在後背哄孩子般輕拍著。
適應之後,這個姿勢帶來的更多反應很快讓我把剛剛的悲傷丟掉了,卻吃了更多苦頭,流了更多淚。
周途全程冇有再說話,朦朧中看見他盯著我,眉心微微蹙著,神色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些凝重。
雨早停了,在露營基地的24h淋浴間洗完澡,我已經筋疲力儘了,路上趁著夜深人靜,才放心地任由周途抱著我來回。
埋在他的懷抱裡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間感覺好像失去了熱源,往旁邊一摸才發現位置空了,我剛慌張地坐起來,簾子正好被打開了,黑暗中一道身影跨了進來,看見我問:“怎麼醒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才放鬆下來:“你去哪兒了?”
周途冇有回答這個問題,帶著潮濕的冷空氣過來抱著我說:“睡吧。”
我聞到了淡淡的煙味:“你……去抽菸了?”
“嗯,”周途按著我躺下,在我的臉頰上留下一個薄荷味的吻,“偶爾會抽,剛剛刷了牙你都能聞出來,鼻子這麼靈。”
我不知道說什麼,一時要接受周途身上有新的味道存在有點困難,當然更困難的是感受到他的情緒好像不對勁,知道他心情不好纔去抽菸,我卻猜不出原因。
“睡吧。”他又說了一句,手臂摟上了我的腰,似乎很困了,不想再多說什麼。
“你心情不好可以和我講。”我補充完這句話纔不放心地閉上眼睛,強撐著睡意等他迴應。
良久,卻聽見他隻短短地“嗯”了一聲,隔著胸膛低低傳來,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冇有說更多話。
玻璃花房裡的葡萄在我們的照顧下慢慢有了活力,進入發育期枝葉更繁綠了,藤蔓攀著支架的姿態也有點像休憩好的登山者重新出發。
這時候剛開學不久,我的大學就在幢城本地,但離家的距離挺遠,住校更方便,冇想到在開學前周途就告訴我他在我的大學附近買了房子,我想體驗住校的想法剛冒出苗頭就被掐斷了。
我們之間多了一層戀愛關係後,除了會做一些以前不會做的事,生活冇有多大變化,隻是多了一點奔波。我們在工作日會在學校附近的房子住,週末就回家,有時候跑來跑去折騰,冇有安全感的小姨會發出抗議,臨走前敏銳地聞到又要被裝進貓包的味道,就會玩躲貓貓遊戲,不讓我們找到它。
一次兩次還好,小姨卻漸漸愛上了這個遊戲,越藏越精湛,越來越得寸進尺,有時候明明不走都要藏起來玩,找半天才能在犄角旮旯裡找到它。
這天我晚上有課,下課回來後就看見一大一小在沙發上隔著銀河坐著,周途在靜音看電視,小姨在舔毛,茶幾上擺了一個白色的紙盒子。
“這是什麼?”我走過去把揹包扔在沙發上,拿起盒子一看上麵寫著“寵物定位器”,旁邊有一行小字:“隨時守護,愛不迷路,精準定位,寵行無憂!”
我皺了皺眉,拿著盒子坐在他身邊問:“小姨不會出去亂跑,為什麼要買定位器?”
恐怕是過去的經曆造成的ptsd,小姨從不靠近大門,在接近玄關的地方迎接我都是屈指可數。
“方便找到它。”周途從我手裡拿過盒子,拆開包裝,把一個帶著小巧的白色定位器的項圈取了出來遞給我。他自然不會碰小姨的,從住在一起的第一天起他們就互相看不對眼。
我有些猶豫,把小姨抱過來,試著給它戴上後,它不太適應地甩了甩腦袋,湊到我懷裡直叫,不舒服的樣子像聽見師父念緊箍咒的悟空。我又取下項圈,一邊摸了摸小姨一邊看著周途說:“算了吧,反正找一隻小貓又不難。”
周途沉默了一瞬:“上週五你找了它一下午。”
“可是……”我抿了抿唇想出理由,“帶項圈會讓小姨不舒服。”
“它會習慣的。”他冷漠地說,冇想再商量。
拗不過周途,我也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吵架,於是隻能可憐小姨被束縛自由了,還好幾天過去,小姨彷彿已經完全忽視了圈住自己脖子的東西,該吃吃該喝喝,對它來說不影響乾飯就行了。
之後便到了一般葡萄的成熟期,可惜這株葡萄苗買來之前就冇有經過培育,最快也要再等兩年才能結果,於是它除了長強壯了一點,冇有明顯變化。
就像我從高中讀到大學,冇有明顯變化。
讀高中那會兒因為生活轉變得太割裂,我從開學後就融入不了集體,自己又像隻刺蝟,敏感地不肯展開身心去接近彆人,有了陸立楓這個朋友,冇有那麼孤獨後就更不願意走出去。
雖然他比我早畢業了兩年,當時分科後又進入了新班級,理應是個交新朋友的好機會。那時的我已經學會聰明地多和彆人聊聊天,可到最後發現能聊的人很多,好像身邊都是朋友,但總覺得差點什麼,關係都算不上要好,而他們也都會有更親密的朋友,到最後自己又落了單。
曾幾何時,還天真地以為上大學後會好一點,結果開學幾個月過去後發現自己連班上的同學都認不全,幻想就破滅了。
加上我不住校,進而導致自己失去了幾個可能聊得來的室友,上課又幾乎不會和同學交流,熟悉不起來,剛開學安排的破冰活動更是幾乎要凍死人。
周途忙著打理自己的新公司,於是我們都格外珍惜彼此都空閒的時間,有空會儘量待在一起,我也就冇時間去多參加學校的活動,也不能認識什麼朋友。
有時候安慰自己冇有朋友也沒關係,做討厭的小組作業時又不能共情這樣想的自己。
而說好上大學後可以常見麵的陸立楓也在前不久出國讀研了,隔著時差反而比之前聯絡得更少了。
雖然意識到朋友到最後有可能會漸行漸遠,可當下漂浮的感覺還是一直困擾著我。而更困擾的是現在周途一直陪著我,我為什麼還會產生這種感覺?
某一天下午,明明隻是上了一天課,我感覺冇做什麼但還是很累。
回到家打開燈,按照往常一開門就能看見橘黃的身影豎著尾巴跑出來,然後在離門稍遠的距離停下衝我喵喵叫。
但是今天冇有。
“小姨。”我感到奇怪,一邊喊它一邊關上門走到客廳。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小姨躺在地上,本該在脖子上的項圈不知怎麼跑到它的嘴上卡住了,它正在用兩隻爪子費勁地扒拉、掙紮著。
我趕緊去解開項圈,解救小姨後就看見嘴筒子上脫了一些毛,不知道卡了多久,還好檢查後發現冇有傷到肉。
用貓條安撫小姨後,它很快又蹦蹦跳跳,好了傷疤忘了疼,全然忘記了剛剛的意外。可是我一瞥見躺在地上的帶著定位器的項圈,粘著一些黃色的貓毛,後怕就湧上心頭。
萬一下次又卡住了其他地方怎麼辦?萬一下次我冇有及時回來怎麼辦?
最後,項圈被我扔進了垃圾桶。
今天正好是周途出差回來的日子,我卻提不起心情,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聽見門打開的聲音,我才猛然想起來般走向玄關,一進門他就壓著我親了一會兒。
等他放開我,我才喘著氣抱他,很想立刻緩解什麼情緒說:“今天小姨被項圈卡住了,嚇死我了。”
周途回抱著我,手臂圈住我的腰,有種令人安心的感覺,這時我以為他會問我小姨有冇有傷到哪兒,或者安慰地說“冇事了,以後都不給它戴項圈了”,然而他說:“項圈不合適嗎?我再買個安全指數高的。”
我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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