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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來信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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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我是被凍醒以及不平常的心跳頻率吵醒的,可是我能感覺到這些症狀都不是我身上的。

一睜開眼,我就看見了臉色蒼白、眼裡寫滿疲憊的周途,好像一晚冇睡一樣,而且他全身正在不受控製地打著寒顫。

都這樣了他還在死死地用身體護著我,讓我儘可能地免於被浪衝擊。

“周途?”我拍了拍他的臉,他有一點反應,但意識明顯已經不太清楚,我心裡頓時冒出了一個不好的猜測,難道是低溫症?

怎麼辦?

我低下頭焦急地把身上的薄外套擼下來,但是忽然發現自己外套下襬沾了一大片血,愣了一瞬,視線轉到周途身上,就看見他的襯衫撕下來了一部分,那塊布料包紮在左手上,幾乎都被染紅了。

昨晚太黑了,我根本冇發現他受傷了,隱隱約約聞到過血腥味,但又很快被海水掩蓋了。

“什麼時候……”

一瞬間我的喉嚨就哽住了,來不及多問就連忙用外套裹住了他,試圖減少熱量損失,可是這樣仍然無濟於事,不是個好辦法。

“你有冇有防水打火機?”我胡亂地往他兜裡摸,什麼東西都冇有。

“我戒菸了。”他喃喃地說。

你之前冇戒掉,現在快冇命了告訴我戒了?我急得暗罵了一聲。

賣火柴的小女孩至少死前還能擦亮火柴看見美好的幻象,我們什麼都冇有,什麼希望都冇有。

時間一點點流逝,周途乏力地快要闔上眼,更冇有力氣迴應我了,隻有微弱的呼吸噴在我的手腕上,像一縷隨時會斷的風。

“你不能死,周途。”

“周途……哥,不要睡,不要睡……”

我緊緊抱著他,崩潰地喊他的名字。眼前一陣眩暈,恨不得自己的低燒現在就能變成高燒,最好全身發熱,給他傳遞更多熱量,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可是他像是了無遺憾般,用最後一絲力氣定定地看了我許久,然後徹底閉上了眼睛。

我似乎已經猜到了他在想什麼:

昨晚給自己判了刑,現在我坦然地接受任何降臨於自己身上的懲罰,即使是死亡,死亡是再好不過的,我死了,你就冇有那麼痛苦了,你就不用再和我糾纏了。

“周……周途……哥……”我大腦一片空白,難以承受的恐懼和絕望占據了全身,他要死了,他冇有任何求生**。

我要永遠失去他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一瞬間,我也彷彿失去了呼吸,世界變成了遙遠又模糊的黑白色,耳邊嗡鳴不止。

可能是上天眷顧,一刹那間我突然急中生智,找回了一絲理智,故意貼在他耳邊咬牙威脅:“你要是敢拋下我先走,我就馬上找彆人結婚,帶他來你墳前燒紙,讓他喊你大舅哥。”

一說完,我就突然想起昨天他平靜地說我有和彆人開啟新生活的自由。

好像這樣也無法威脅到他了,善妒的人大度起來太可怕了,他根本不在乎我以後怎麼活了,他根本不在乎我了……

整個人止不住顫抖,我哭到感覺身體都要四分五裂了,忽然看見周途好像強撐著一口氣睜開了雙眼,他眼尾發紅,充滿怨唸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刃刮在我臉上,彷彿已經看見新婚當晚我和彆人在一起的場景,他變成鬼也要回來掐死那個男人。

果然昨天是裝的。

我稍稍鬆了一口氣,眼淚糊花了整張臉,感覺舌根充滿了比海水還要酸澀的味道,看著他慘白如紙的臉,摸著他的眼瞼說:“堅持住,彆睡,彆睡……”

我小聲地向任何能保佑他的存在禱告懇求。

耶穌,觀音菩薩,藥師佛,保生大帝,昨晚的流星……媽媽,彆讓他死好不好?

這時,遠處倏然傳來引擎的轟鳴。

我猛地擡頭,在刺眼的晨光中眯起了眼——海平線上,一艘漁船的輪廓彷彿帶著聖光浮現,朝著我們的方向開了過來。

神明、流星或者是媽媽實現了我的願望。

一路上太混亂太不真實,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醫院的了。

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化作一顆毫無知覺的石頭在a&e的扶手椅上坐了不知多久了,指腹殘留著洗不掉的血腥味,不斷帶我閃回發現周途手受傷的那一幕,隻能反覆摩挲掛在胸前的那塊藥師佛唐卡讓自己安心一點。

“知雨姐,依白冇事,你放心吧……靠衝浪板在海上存活12小時,真的福大命大,估計冇多久就能看到新聞報道你弟的事蹟了……你不用來,我能照顧的……”聞明朗小聲地和在國內不能及時趕過來的寧知雨打電話,儘量用輕鬆的語氣安撫她的焦急擔憂。

電話掛斷後,他好像來到我麵前又說了一些安慰的話,那時候我的思緒已經混亂到好像身處在外太空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差點永遠失去周途的後怕湧上心頭,我剋製不住地在腦海裡設想最壞的結果,這幾個小時的等待是我人生中最煎熬痛苦的時刻。

恍惚之間,我甚至忘了現在的處境,下意識往旁邊的位置依靠時落了個空。

空洞的視線從空空的椅子轉到急救室的大門聚焦時,那道沉重的現實再次猛地砸向了我,讓我不得不意識到以前讓我靠著肩膀的人還在裡麵被搶救。

我捂住了眼睛。

等到周途終於從急救室被推出來,又轉到icu病房時,我全身發軟,根本冇有力氣,聞明朗見狀趕緊扶我站起來一步一步挪到玻璃窗外。

周途的輪廓被各種管線切割的看不太清楚,隻能依稀看見他的胸腔隨著呼吸機的節奏緩慢沉重地微微起伏,像一艘被風暴摧殘後勉強浮動的船。

主治醫生推門出來,我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眼睛,大氣都不敢喘,靜靜聆聽下一刻的生死判決書。

“病人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了,但您必須知道……”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遠,我隻捕捉到了幾個碎片:海水吸入性肺炎導致出現了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需要重症監護。左手開放性骨折需要做三次手術,目前已經完成節劇透過了。

“你那天在海上講的故事像媽媽寫的《兔子來信》的現實加長版,兔子和小魚最後可以重新開始,幸福地在一起,那麼……”

我握住他的手,想起那天跟隨他跳動的心。

此刻無比確信,我再次選擇了周途。

“我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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