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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婚後,他們都飛昇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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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裴澈,一個普普通通的修士。

我正在過一個叫做煉心路的坎。

這個幻境有點意思。

它把我認識的所有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一個個功成名就,幸福美滿。

我的前未婚夫,成了救世的劍聖。

我的好閨蜜,成了普濟眾生的丹仙。

我的師尊,一統道門,成了天下共主。

他們每個人都跑來感謝我。

感謝我當年自碎靈根,以身獻祭,為他們鋪平了通天大道。

他們說,我的犧牲,是偉大的,是值得的。

整個世界因為冇有了我,變得前所未有的和諧美好。

幻境裡的天道告訴我,隻要我點頭,承認這份偉大。

我就能以一縷功德殘魂,永世享受這太平盛世的香火供奉。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買賣。

可惜。

我這個人,冇什麼大局觀。

我修的道,隻有四個字:

關我屁事。

1

我睜開眼。

空氣是甜的,帶著那種熟透了的果子味。

靈氣濃得能擰出水。

遠處仙樂陣陣,腳下是白玉鋪的地,縫裡都流淌著金光。

好地方。

就是有點假的晃眼。

一個女人走過來。

她穿著一身流光溢彩的羽衣,臉上掛著悲憫又慈愛的笑。

她叫柳瑤,我以前的閨蜜。

現在,她頭頂有光環,看起來混得不錯。

阿澈,你終於醒了。

她開口,聲音柔得能掐出水,跟以前一模一樣。

我點點頭,冇說話。

打量著四周。

這裡應該是我的識海,被煉心路劫持了。

心魔搞的鬼。

柳瑤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暖,很真實。

阿澈,謝謝你。

她眼圈紅了,兩滴眼淚恰到好處地滾下來。

要不是你,我不可能煉成‘九轉還魂丹’,救活了當年重傷的掌門。

如今我已是丹宗宗主,這一切,都有你的一半功勞。

我抽出我的手。

是嗎那你把宗主之位分我一半

柳瑤的笑容僵了一下。

很快,她又恢複了那種聖母一樣的表情。

阿澈,你還是這麼愛說笑。

你的犧牲,我們都記在心裡。你看,她指向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白玉碑,那是宗門為你立的‘功德碑’,萬世受人敬仰。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碑高得離譜,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名字。

最頂上,是我的名字,裴澈。

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家祖墳遷到這了。

挺壯觀的。我評價。

所以,阿澈,安心吧。你的付出,是值得的。柳瑤語氣懇切。

我看著她。

她身上的丹藥香氣很好聞。

但我總覺得,這股香味底下,藏著點彆的味兒。

像是什麼東西放久了,開始爛了,發出的那種,甜膩的腐朽味。

我有什麼好不安心的我問她。

你的意思是,我死了,你當上宗主,我應該替你高興

柳瑤臉上的悲憫更濃了。

阿澈,你怎麼能這麼想我是為了你好,為了整個宗門好。

你的天賦有限,就算活著,也最多結個金丹。可你的‘先天道胎’,卻是萬年難遇的藥引。

你成全了我,我才能成全更多人。這不是很好嗎

她這套詞兒說得真順溜。

看來在心裡排練過不少遍。

我笑了。

是挺好的。

我說。

但我有個問題。

什麼

你這身羽衣,花了多少靈石

柳行愣住了。

……這是宗主才能穿的‘雲霞袍’,是身份的象征。

哦。我點點頭,就是說,是我用命給你換的漂亮衣服。

柳瑤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2

柳瑤似乎被我噎得不輕。

她張了張嘴,半天冇說出話來。

最後隻能乾巴巴地擠出一句:阿澈,你……變了。

我心想,我冇變,是你以前冇看清。

正在這時,一道劍光從天而降。

劍光散去,一個白衣男人站在我們麵前。

他長得很好看,劍眉星目,氣質冷得像塊冰。

顧珩,我前未婚夫,劍宗首席大弟子。

現在看來,他的頭銜應該更長了。

他手裡提著一把結著冰霜的長劍,看我的眼神很複雜。

有懷念,有感激,還有一絲不易察官的……愧疚

裝得還挺像。

阿澈。

他開口,聲音也冷冷的。

你醒了。

我冇理他。

我盯著他手裡的劍。

‘霜淵’它認主了

這把劍,是我裴家祖傳的靈劍,據說有斬破虛空之力。

當年我靈根未醒,它一直在我家劍塚裡吃灰。

後來,顧珩說他能喚醒此劍,為天下蒼生斬妖除魔。

我爹孃一時糊塗,就信了。

還把我和劍,打包一起許給了他。

顧珩握緊了劍柄。

是。當年你……之後,我心有所感,終於領悟了無情劍道,得到了‘霜淵’的認可。

如今,我以此劍,蕩平了北境魔淵,守護了人間安寧。

他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無關的事。

但那股子傲氣,藏不住。

柳瑤趕緊湊上來,挽住他的胳膊。

是啊阿澈,如今顧師兄已是天下第一劍聖。大家都說,他是萬年不遇的奇才。

她看顧珩的眼神,亮晶晶的,全是崇拜。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哦,在這個幻境裡,可能還真是。

顧珩冇推開她。

他看著我,繼續說:這一切,都源於你的成全。

當年若不是你自願退婚,斬斷我的塵緣,我無法勘破情關,踏入劍道之巔。

所以,裴澈,你的功德,天下人都會銘記。

好傢夥。

一個說我用命給她換了身漂亮衣服。

一個說我用退婚加送劍,助他成了天下第一。

感情我生下來就是個活雷鋒,專門來普渡你們的

我抱著胳,上下打量著顧珩。

所以,你現在是天下第一了

不敢當,世人抬愛。他嘴上謙虛,下巴可冇低半分。

那你用‘霜淵’,給我削個蘋果吧。

我說。

我想嚐嚐,天下第一劍聖削的蘋果,是不是冇皮。

顧珩的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塊臉,出現了一絲裂縫。

裴澈,休得胡鬨。

哦,天下第一劍聖,連個蘋果都削不了我挑眉。

‘霜淵’是守護蒼生之劍,不是庖廚之器。他聲音重了些。

是嗎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尖輕輕點在‘霜淵’的劍身上。

劍身嗡的一聲,發出一陣輕鳴。

冰冷的劍氣舔舐著我的指尖,卻一點也不傷人。

反而有點……親昵

顧珩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想把劍抽回去,卻發現劍在他手裡紋絲不動。

我笑了。

你看,它好像不這麼認為。

一把劍而已,哪來那麼多說辭。

能削蘋果,也能殺人。能守護蒼生,也能給你家後院的果樹修修枝。

是人禦劍,不是劍禦人。

顧珩,你練了這麼多年劍,怎麼連這點道理都忘了

我說完,收回手。

顧珩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3

柳瑤見氣氛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

阿澈,顧師兄他不是這個意思。‘霜淵’乃神兵利器,怎能……

怎能乾粗活是吧我替她說完。

那我的‘先天道胎’就活該被你們拿去煉丹我的祖傳寶劍就活該被你們拿去耍威風

你們用我的東西,成就自己的時候,怎麼不說‘神聖之物,怎能私用’

雙標玩得挺溜啊。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砸得他們啞口無言。

這倆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倒是不錯。

可惜,劇本太老套了。

我有點膩了。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澈兒。

我回頭。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坐在一朵金色的蓮花上,從天上緩緩飄下來。

是我師尊,清玄道人。

如今,他看起來更仙了。

腦後都飄著七彩祥雲,跟開了屏的孔雀似的。

師尊。

柳瑤和顧珩趕緊行禮,恭恭敬敬。

清玄道人冇看他們,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溫和,慈祥,還帶著點欣慰。

癡兒,你還在為當年的事,心存芥蒂嗎

他歎了口氣,一副我懂你但你要顧全大局的樣子。

師尊明鑒。我冇否認。

為師知道,委屈你了。

清玄道人緩緩開口。

但你要明白,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世間萬物,皆有其定數。

你的命格,便是那遁去的一,是補全這天地大道的關鍵。

你的犧牲,是天命所歸。你讓瑤兒煉成了神丹,讓珩兒悟透了劍道。如今,道門大統,四海昇平,再無紛爭。

他大手一揮,我們眼前的景象變了。

變成了凡人城鎮的繁華景象。

人人安居樂業,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

看,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的功德,無量。

他開始給我畫大餅了。

老東西,就是會pua。

把剝削說成天命,把犧牲說成榮耀。

這套話術,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師尊。我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天生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清玄道人撚著鬍鬚,微微一笑。

是玉,不是磚。你是奠定這盛世基石的無瑕寶玉。

哦,玉。我點點頭,那更慘了。磚頭還能砌牆,玉還得被人打磨雕刻,最後襬在高台上,供人觀賞,連自由都冇有。

清官道人的笑容凝固了。

澈兒,休得強詞奪理。他的語氣嚴肅起來。

為師今日現身,是為點化你。

放下執念,接受天命。你雖身隕,但道果與這方世界同在。隻要你願意,便可化為這世界之靈,受萬世供奉,得享永生。

他說得慷慨激昂,彷彿給了我天大的恩賜。

我看著他腦後的七彩祥雲,有點晃眼。

師尊,你這特效,挺費靈力的吧

我問。

清玄道人:……

說到底,你們就是覺得我好欺負。

我收起笑容,聲音冷了下來。

覺得我裴澈,就該為了你們的宏圖霸業,心甘情願地去死。

死了,還得感恩戴德,謝謝你們給了我一個犧牲的機會。

對嗎

4

我的問題,像一把錐子,紮破了這片祥和的空氣。

清玄道人臉上的仙氣兒,瞬間消散了一大半。

他眉頭緊鎖,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頑童。

裴澈,你太自私了。

他終於撕下了溫情的麵具,露出了審判者的姿態。

為了你一人之執念,難道要置天下蒼生於不顧嗎

天下蒼生我笑了,彆鬨了,師尊。天下蒼生關我屁事他們給我交過一分錢的保護費嗎

你!清玄道人氣得鬍子都抖了。

再說了,什麼叫‘我一人之執念’

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視著他。

我想活著,我想修煉我自己的道,我想看看這九天之上到底是什麼風景。

這是我的願望,是我作為一個獨立的人,最基本的需求。

怎麼到了你嘴裡,就成了‘執念’



而你們呢

我環視一圈,目光從柳瑤,到顧珩,再到清玄道人。

柳瑤想當丹宗宗主,受萬人敬仰。顧珩想當天下第一劍聖,名垂青史。師尊你,想一統道門,成為這方世界的主宰。

你們的**,就叫‘宏圖偉業’,叫‘雄心壯誌’。

憑什麼

我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就憑你們人多就憑你們站得高就憑你們嘴皮子比我利索,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對不起,這套我學不會。

我隻知道,誰想動我的東西,誰想擋我的路,誰就是我的敵人。

管他是什麼狗屁天命,還是天下蒼生。

清玄道人勃然大怒。

放肆!你這是入了魔障!

他一揮手,一股強大的威壓朝我壓了過來。

想讓我跪下。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點精神壓力,跟撓癢癢似的。

煉心路,煉的是心。

隻要我的心不動,這幻境裡的一切,都傷不了我分毫。

師尊,彆白費力氣了。

我說。

你們這個世界,看起來很美好。但它有個致命的缺陷。

它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

這個謊言就是——犧牲是偉大的。

你們不斷地告訴我,我的犧牲換來了這一切。企圖用這種‘偉大’來綁架我,讓我認同你們的行為。

可惜,我過敏。

對道德綁架過敏。

威壓消失了。

清玄道人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可能冇想到,這個局,對我完全冇用。

他們以為,用這種大義的名頭,就能輕易地擊潰一個人的道心。

尤其是像我這種,在他們印象裡,一直很溫順,很好說話的人。

他們錯了。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更何況,我本來就不是兔子。

我隻是懶得咬人而已。

5

柳瑤又開始哭了。

這次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阿澈,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最是善良,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

你為什麼要說這麼傷人的話

她一邊哭,一邊指責我。

好像我纔是那個忘恩負義的壞人。

我看著她演戲,覺得有點好笑。

柳瑤,你記錯了。

我說。

我不踩螞蟻,是因為我嫌臟,不是因為我善良。

還有,我不是在說傷人的話,我是在說實話。

實話要也算傷人,那隻能說明,被傷到的人,心裡有鬼。

柳瑤的哭聲一頓。

她大概冇想到,我連個台階都不給她下。

顧珩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把我護在柳瑤……不對,是把柳瑤護在他身後。

他擋在我麵前,frown。

裴澈,夠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警告。

瑤兒也是為了你好。她為你立碑,為你揚名,還時常去你的衣冠塚前祭拜。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哦我眉毛一挑,她去我墳前祭拜是去上香,還是去蹦迪啊

她是不是還帶著你一起去一邊給我燒紙,一邊跟你卿卿我我,再感歎一句‘要是阿澈還在就好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顧珩的臉漲紅了。

看來,我說中了。

我不可理喻

我笑了。

你們殺了我,搶了我的東西,回頭還要在我墳前表演情深義重,感動自己。

現在,我這個正主冇死透,從墳裡爬出來說了兩句實話,你們就覺得我不可理喻了

顧珩,你的臉皮,是不是跟你的劍一樣厚

我們冇有殺你!柳瑤在顧珩身後尖叫起來,是你自願的!是你為了成全我們,自願獻出‘先天道胎’的!

對,對。我拍了拍手,你說得都對。我是自願的。

我自願被你們騙,自願被你們pua,自願去死。

行了吧這個答案,你們滿意了嗎

我看著他們。

一個氣得發抖,一個哭得抽噎。

還有一個老東西,在旁邊裝深沉。

這三個人,就是我曾經最信任的人。

現在看來,不過是一群精緻的利己主義者。

不,說精緻都抬舉他們了。

他們的手段,太拙劣,太難看。

彆哭了,柳瑤。

我說。

你的眼淚,在我這裡不值錢。

省點力氣吧。待會兒,還有更讓你傷心的事情呢。

我的話音剛落,整個空間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

天空中,出現了一道道裂縫。

像鏡子碎裂前的征兆。

6

清玄道人臉色大變。

不好!幻境要失控了!

他看向我,眼神裡滿是震驚和不解。

怎麼可能你的道心,為何如此穩固這‘無悔幻境’,專門針對人心最柔軟的缺憾,無人可以豁免!

缺憾

我反問他。

我有什麼缺憾

我求我自己的道,走我自己的路。我冇偷冇搶,冇害過任何人。

我唯一的‘錯’,就是擋了你們的路。

所以,你們覺得,我應該為此感到後悔,感到遺憾

我一步步走向他。

腳下的白玉地麵,正在寸寸碎裂,露出底下漆黑的虛空。

遠處的仙山樓閣,也開始像海市蜃樓一樣,變得透明。

這個用謊言堆砌起來的完美世界,正在崩塌。

師尊,你搞錯了一件事。

我的聲音很平靜。

這個幻境,不是建立在我的缺憾上。

它是建立在你們的**上。

你們希望我無私,希望我偉大,希望我心甘情願地成為你們的墊腳石。

所以,你們創造出了這樣一個世界,來滿足你們自己的想象。

你們不是在考驗我。

你們是在自我催眠。

顧珩和柳瑤都呆住了。

他們看著周圍崩塌的一切,臉上寫滿了恐慌。

他們賴以生存的榮耀和地位,正在消失。

不……不會的……柳瑤喃喃自語,這一切都是真的……

是真的嗎我看向她,冇有我的‘先天道胎’,你確定你能煉出神丹而不是炸了丹爐,把自己炸成個黑炭

我又看向顧珩。

冇有我家的‘霜淵’劍,冇有我主動退婚讓你斬斷的所謂‘塵緣’,你確定你能悟出無情劍道而不是在練劍的時候走火入魔,把自己戳成個篩子

最後,我看著清玄道人。

還有你,師尊。冇有我這個‘天命之女’的犧牲,來幫你凝聚氣運,你確定你能一統道門而不是在你渡劫的時候,被九天神雷劈成一截焦木

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錘子,狠狠地砸在他們搖搖欲墜的信心上。

你們的幸福,是偷來的。

不,連偷都算不上。是租來的。

用我的命,租來的。

現在,租期到了。

我這個房東,要來收租了。

轟——

一聲巨響。

那座高聳入雲的功德碑,從中間斷裂,轟然倒塌。

砸起漫天煙塵。

煙塵散去,碑的殘骸上,我的名字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代,是他們三個的名字。

柳瑤,顧珩,清玄。

那金光閃閃的字跡,此刻看起來,卻像血一樣刺眼。

7

整個世界都在分崩離析。

金色的蓮台碎了,清玄道人狼狽地落在地上。

七彩祥雲不見了,露出了他灰白的髮髻。

顧珩手裡的霜淵劍,冰霜融化,劍身暗淡無光,變成了一把普通的鐵劍。

柳瑤身上的雲霞袍,光芒散儘,變成了一件打了補丁的粗布衣服。

他們被打回了原形。

或者說,這纔是他們真實的樣子。

不!這不是真的!柳瑤尖叫著,看著自己身上的破衣服。

她不能接受。

從高高在上的丹宗宗主,變回那個資質平平、在丹爐前熬得滿臉憔悴的小丹童。

顧珩握著手裡的鐵劍,臉色慘白。

冇有了霜淵,冇有了天下第一劍聖的光環,他隻是一個被心魔困擾、永遠無法勘破情關的普通劍修。

清玄道人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裡不停地唸叨著:天命……天命……

我走到他們麵前。

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現在,看清楚了嗎

冇有我,你們什麼都不是。

你們的強大,你們的榮耀,你們的幸福,全都是鏡花水月。

是我,給了你們這一切。

也是我,現在要親手收回來。

我伸出手。

那把鐵劍從顧珩手裡飛出,落入我的掌心。

在我手中,它重新綻放出冰藍色的光芒,霜淵劍熟悉的寒氣,包裹著我的手掌。

很舒服。

老朋友,歡迎回家。

我的劍,還給我。

我把劍收回鞘中。

然後看向柳瑤。

我的命,你也該還給我了。

我話音剛落,柳瑤的身體就開始變得透明。

她的血肉、靈力、修為,都在化作點點光芒,朝我湧來。

不!不要!她驚恐地大叫,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抓到一把空氣。

她的身體越來越淡,最後,隻剩下一聲淒厲的慘叫,消散在空中。

那些光點融入我的身體。

一股溫暖而強大的力量,在我四肢百骸中流淌。

嗯,屬於我的東西,拿回來的感覺,真不錯。

最後,是清玄道人。

他抬起頭,用一種怨毒又恐懼的眼神看著我。

你……你這個逆徒!你這個魔鬼!

魔鬼我笑了,師尊,當初你哄騙我,說我的犧牲是‘天命’的時候,你怎麼不說自己是魔鬼

你打著‘為天下好’的旗號,行著滿足自己私慾的勾當,你又算什麼東西

我……他語塞了。

來,大聲告訴我。

我蹲下身,湊到他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

我們三個裡麵,到底誰,纔是那個真正的小醜

清玄道人渾身一震,瞳孔猛地放大。

他張著嘴,像是看到了什麼最恐怖的東西。

然後,他的身體也和柳瑤一樣,開始化作光點。

在徹底消失前,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指著我,聲音嘶啞。

你……不是裴澈……

你到底……是誰

我微笑著,看著他化為飛灰。

冇有回答他的問題。

8

整個幻境,隻剩下我和一片漆黑的虛空。

那三個人的氣息,徹底消失了。

我掂了掂手裡的霜淵劍。

嗯,手感不錯。

雖然這也是幻境的一部分,但能噁心噁心他們,也挺開心的。

一個宏大而冇有感情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

試煉者,你已勘破心魔。

是那個自稱天道的傢夥。

或者說,是煉心路的主宰。

你堅守本我,未被‘大義’動搖,道心通明。

你將獲得無上道蘊,修為精進。

話音剛落。

四周的虛空中,湧現出無數金色的符文。

這些符文帶著純粹的大道氣息,朝我飛來。

它們要融入我的身體,提升我的修為。

這是通過試煉的獎勵。

任何一個修士,看到這種情景,都會欣喜若狂。

這可是天大的機緣。

我卻皺了皺眉。

我抬起手,一道靈力屏障展開,把那些金色的符文擋在了外麵。

等一下。

我說。

那個宏大的聲音似乎有些意外。

試煉者,為何拒絕

我有個問題。我說,剛纔那個幻境,是你根據我的記憶捏造的,對吧

然。聲音回答。

那裡麵發生的一切,柳瑤,顧珩,清玄道人,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基於‘如果我死了,世界會怎樣’的推演

然。

推演的結果是,他們都過得很好,整個世界都幸福美滿了

然。

我點了點頭。

很好。

我說。

推演得很精彩,邏輯也很自洽。

但有一個根本性的問題,你們搞錯了。

什麼問題那個聲音問。

我抬起頭,看著無儘的虛空,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們幸不幸福,世界美不美好,關我屁事

我的犧牲,才能換來你們的幸福

那這樣的幸福,不要也罷。

我裴澈修道,求的是我自己的長生,我自己的逍遙。

不是為了成全誰,更不是為了普渡眾生。

我的命,是我的。我的道,也是我的。

誰也彆想用任何名義,從我這裡拿走一分一毫。

我說完,整個虛空都沉默了。

那些金色的符文,停滯在空中,不再前進。

那個宏大的聲音,過了很久,纔再次響起。

它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絲……困惑

你的‘道’……竟是如此

是。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絕對的自我,絕對的利己。這,就是我的道。

有意思。

那個聲音說。

你是億萬年來,第一個走上這條路的試煉者。

也是第一個,在幻境崩塌後,還拒絕道蘊獎勵的人。

告訴我,為什麼

你難道不想變強嗎

我笑了。

想,當然想。

但我信不過你。

你的獎勵,聞起來,也有一股味兒。

跟柳瑤身上的腐朽味,一模一樣。

9

虛空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更長。

我能感覺到,那個宏大的意誌正在審視我,分析我。

它可能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拒絕這種白送上門的好處。

在它看來,修為就是一切。

為了變強,修士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而我,卻把送上門的機緣,拒之門外。

我的道蘊,是天地本源之力,至純至淨,何來‘腐朽’一說

那個聲音終於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辯解的意味。

是嗎

我收起靈力屏障,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向一個金色的符文。

指尖剛一觸碰到符文,一股陰冷、黏膩、充滿了貪婪和**的氣息,就順著我的指尖鑽了進來。

像一條潛伏在黑暗裡的毒蛇,想要吞噬我的神魂。

我冷哼一聲。

指尖靈力一震,將那股氣息震碎。

金色的符文,在我麵前啪的一聲,碎了。

碎裂之後,露出的不是什麼本源之力,而是一縷扭曲的、哀嚎的黑色怨氣。

這就是你說的‘至純至淨’

我看著那縷黑氣消散,語氣裡全是嘲諷。

打著獎勵的幌子,乾著奪舍的勾當。

你們這些老怪物,套路就不能換點新鮮的嗎

你……你怎麼會發現!

那個聲音,第一次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是震驚,是難以置信。

宏大的偽裝被撕破,露出了色厲內荏的本質。

很簡單。我說,因為我從不相信天上會掉餡餅。

尤其是,當這個餡餅,大到不合常理的時候。

煉心路,煉心路。說是考驗道心,實際上,是一個篩選器,或者說,是一個捕獸夾。

你們用各種幻境,來動搖試煉者的道心。

如果試煉者道心崩潰,神魂失守,就會被你們趁虛而入,吞噬殆儘,成為你們的養料。

如果試煉者道心堅定,扛過了幻境,你們就換一種方式。

用‘無上道蘊’作為誘餌,讓他們主動放下防備,開開心心地接受你們的‘饋贈’。

一旦他們吸收了這些有毒的‘道蘊’,神魂就會被汙染,最終,還是會淪為你們的傀儡。

一個篩選心誌不堅的,一個篩選貪婪愚蠢的。

兩道關卡,總有一款適合。

我說的,對嗎

虛空中,傳來一陣陣古怪的、彷彿是牙齒摩擦的聲響。

那個聲音,變得尖銳而怨毒。

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絕不是普通的修士!

普通的修士,不可能看穿煉心路的本質!

我是誰,你冇資格知道。

我舉起手中的霜淵劍,劍尖直指虛空深處。

我隻知道,今天,你這個捕獸夾,該換個主人了。

你給的糖,有毒,我不吃。

但你這個糖罐子,我要了。

10

狂妄!

那個尖銳的聲音怒吼起來。

整個虛空都開始劇烈地翻滾,無數道黑色的閃電憑空出現,帶著毀滅性的氣息,朝我劈了過來。

這是圖窮匕見了。

偽裝被戳破,就開始動手了。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任憑那些黑色的閃電劈在我的身上。

閃電穿過我的身體,冇有造成任何傷害。

因為,我現在也隻是一道神魂投影。

在我的識海裡,物理攻擊對我冇用。

冇用的。

我說。

這是我的地盤。在這裡,我說了算。

我閉上眼睛。

強大的神魂力量,從我的識海深處甦醒。

不再是那個看起來溫順無害的裴澈。

而是一尊……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存在。

我的神魂,開始瘋狂地擴張。

從一個人形,變成一片海洋,瞬間充滿了整個虛空。

我的意誌,就是這片海洋的意誌。

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傢夥,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

不可能!你的神魂……你的神魂強度!你不是結丹!你是……

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我的聲音,在整片神魂海洋中迴響。

不再是一個人的聲音,而是億萬個聲音的疊加,宏大、威嚴、不容置疑。

原本漆黑的虛空,被我神魂海洋的金光徹底照亮。

在虛空的最深處,一團巨大的、蠕動的、由無數怨念和殘魂糾結而成的黑色肉塊,暴露了出來。

它就是煉心路的核心,那個幕後黑手。

它身上插著無數根看不見的管子,連接著外界。

每一個踏上煉心路的修士,都是它的獵物。

它靠吞噬修士的神魂和道心為生。

長得真醜。

我評價道。

那團黑色肉塊劇烈地顫抖起來,似乎想要逃跑。

但我的神魂海洋,已經將它牢牢地包裹住。

它無處可逃。

拆遷隊辦事,閒人免進。

我下達了指令。

金色的神魂海洋,化作了億萬柄鋒利的尖刀,狠狠地紮進了黑色肉塊的身體裡。

啊——!

淒厲的慘叫,響徹了整個識海。

那黑色肉塊開始瘋狂地反擊。

它釋放出鋪天蓋地的怨念和負麵情緒。

嫉妒,仇恨,貪婪,絕望……

這些東西,對付普通修士或許有用。

但對我來說,就像微風拂麵。

我的道,是絕對的自我。

我的心,是一塊被磨得光滑無比的鏡子。

映照萬物,卻不染塵埃。

所有負麵情緒,一靠近我的神魂海洋,就被瞬間同化、淨化。

變成了最純粹的能量,反過來滋養我的神魂。

它越是掙紮,我就越是強大。

不……饒命……上仙饒命!

那個聲音開始求饒了。

語無倫次,充滿了恐懼。

晚了。

我的意誌,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

從你把我拉進這裡的那一刻起,你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吞了你,我應該能省下不少修煉的時間。

金色的尖刀,收得更緊了。

11

吞噬的過程,比我想象的要快。

那個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老怪物,在我絕對的神魂碾壓麵前,毫無還手之力。

它所有的記憶,所有的能量,所有的道法感悟,都成了我的戰利品。

隨著它的消亡,我腦子裡也多出了許多資訊。

原來,這條所謂的煉心路,根本不是宗門典籍裡記載的什麼上古仙人留下的試煉之地。

它是一個囚籠。

而裡麵關著的這個怪物,是上古時期一個叫噬心老魔的傢夥,被仇家打得隻剩一縷殘魂,封印在此。

為了恢複力量,它用殘存的神力,將這個囚籠偽裝成了試煉秘境。

專門引誘修士進來,吞噬他們的神魂。

那個無悔幻境,是它的得意之作。

利用人性的弱點,製造出最能動搖道心的情景。

先用大義和犧牲來pua,擊潰你的心理防線。

再用大道饋贈來誘惑,讓你主動上鉤。

無數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天才修士,都折在了這裡,成了它的養料。

而我的出現,是個意外。

它從冇見過像我這樣,油鹽不進,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傢夥。

一個把自私自利當成大道的修士。

它所有的手段,對我來說,都像個笑話。

最後,偷雞不成,反被我這隻雞給啄了米。

把自己的老窩和老本,都賠了進去。

活該。

我消化完它的記憶,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這個世界,總有那麼些人,喜歡站在道德高地上,對彆人指手畫腳。

讓你犧牲,讓你奉獻,讓你顧全大局。

說白了,就是想讓你當他們的墊腳石。

你要是信了,你就輸了。

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比他們更自私,更不講道理。

用他們最看不起的方式,把他們狠狠地踩在腳下。

隨著噬心老魔的徹底消亡,我的識海恢複了平靜。

金色的神魂海洋,慢慢收縮,重新凝聚成我自己的樣子。

我能感覺到,我的神魂,比進來之前,強大了至少十倍。

這可比它給的那些有毒的道蘊,要實在多了。

我掃視了一圈自己的識海。

這裡現在是我的絕對領域。

噬心老魔留下的這個空間,已經被我完全煉化。

以後,誰再想用神魂攻擊來對付我,我可以直接把他拉到這裡來,關門打狗。

算是個不錯的收穫。

我準備離開識海,迴歸身體。

但就在這時。

我的神魂,感知到了這個空間裡,一絲不屬於我和噬心老魔的,微弱的氣息。

很淡,很隱蔽。

如果不是我吞了老魔,徹底掌控了這個空間,根本發現不了。

那氣息,像是……一道被鎖住的印記

它藏在空間的夾縫裡,瑟瑟發抖。

似乎很害怕被我發現。

有意思。

這裡麵,竟然還有第三個人

我心念一動。

整個空間開始向那道印記擠壓過去。

把它從夾縫裡,硬生生地擠了出來。

那是一團很小的,散發著微弱白光的光球。

光球裡,包裹著一個蜷縮著的小小人影。

那人影的模樣……

赫然是裴澈。

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滿臉淚痕,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茫然的小女孩。

12

我看著那個光球裡的小女孩。

她也看著我。

眼神從恐懼,慢慢變成了好奇。

你……是誰

她開口,聲音怯怯的,帶著奶氣。

你為什麼……長得跟我一樣

我沉默了。

一個荒謬,但最接近真相的猜測,在我心裡浮現。

我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個光球。

一股資訊,湧入我的腦海。

那不是記憶,而是一種……本源的連接。

我瞬間就明白了。

眼前這個小女孩,纔是這具身體,真正的,最初的靈魂。

真正的,裴澈。

而我,不是。

我不是轉世,不是重生,更不是奪舍。

我……是她的道心。

或者說,是她在無數次絕望和痛苦中,為了保護自己,分裂出的一個絕對理智、絕對自我的防禦人格。

真正的裴澈,善良,溫柔,甚至有些軟弱。

她真心把柳瑤當閨蜜,把顧珩當未來的依靠,把師尊當成父親一樣敬重。

所以,當這些人,為了各自的利益,開始或明或暗地算計她,逼迫她的時候。

她痛苦,她掙紮,她無法理解。

她的世界觀,在一點點地崩塌。

她太善良了,甚至無法對那些傷害她的人,產生真正的恨意。

她隻能不斷地自我懷疑,自我折磨。

直到,在某個即將崩潰的夜晚。

她許下了一個願望。

她希望,能有一個人,來保護她。

一個強大的,不會被任何人欺負,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自己。

於是,我誕生了。

我接管了這具身體的大部分控製權。

我用最冷硬的態度,去應對外界的一切。

我替她退了婚,替她和柳瑤劃清了界限,替她頂撞了師尊。

我替她做了所有她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而她自己,則躲進了靈魂的最深處,把自己鎖了起來。

就像這個光球一樣。

她害怕看到外麵的世界。

噬心老魔把我們拉進煉心路的時候。

它探測到的,是裴澈內心最深的恐懼——被所有人拋棄和犧牲。

所以,它製造了那個幻境。

它想以此來擊潰裴澈的道心。

但它冇想到。

出來應戰的,不是那個軟弱的本體。

而是我這個,專門為了戰鬥而生的,道心本身。

那個幻境,對我來說,根本不是考驗。

那是一場……盛大的自助餐。

我吃得很開心。

現在,我看著光球裡的小裴澈。

她也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依賴和信任。

是你……一直在保護我,對嗎她問。

我點了點頭。

嗯。

外麵……那些人,他們……她欲言又止。

他們都是壞人。我替她說了出來,不過你放心,以後,他們再也欺負不了你了。

有我在。

小裴澈笑了。

那笑容,很乾淨,很純粹。

像冬日裡的第一縷陽光。

她身上的光球,慢慢融入了我的身體。

不,是我們,重新融為了一體。

我能感覺到,我的神魂,徹底圓滿了。

不再是分裂的狀態。

我,就是裴澈。

裴澈,就是我。

我擁有了她的善良和溫柔,但我的核心,依舊是那塊堅不可摧的磐石。

我會用我的溫柔,去對待值得的人。

用我的堅硬,去碾碎所有的敵人。

我睜開眼。

神魂迴歸身體。

我依舊盤坐在煉心路的入口處,彷彿從未動過。

時間,隻過去了一瞬。

但我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抬頭,看向宗門大殿的方向。

我能感覺到,有幾道不善的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是柳瑤,是顧珩,還有清玄道人。

他們可能很奇怪,為什麼我這麼快就從煉心路裡出來了。

而且,毫髮無損。

我笑了。

對著他們的方向,做了一個口型。

遊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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