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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替不乾了!殘疾大佬跪求我原諒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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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聿深殘疾後,格外迷戀美腿。

阮家想拿下城東那塊地,卻捨不得讓養了十六年的許畫意,去伺候一個殘廢。

他們逼我這個鄉下領回來的女兒穿最短的裙子,精心保養雙腿,日複一日地練習用腿取悅男人。

直到我的雙腿完美無瑕,他們將我送進了傅家。

深夜,傅聿深一遍遍地撫摸我的小腿,眼神專注而癡迷。

這雙腿,確實和畫意很像。

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記住,我要的隻是這雙腿。至於你——

永遠彆妄想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

我成了他豢養的金絲雀,用一雙腿,換取家族的利益。

也許我的一生就會這樣耗儘。

直到我資助的那個貧困學生,那個計算機天才決心報恩。

我可以幫你一個忙。

如果可以,我想徹底消失。

1.

深夜,傅聿深結束了他例行的鑒賞。

指尖從我的大腿滑到腳踝,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審視。

他滿意地收回手,離開了我的房間。

我聽到輪椅的聲音消失在走廊儘頭,房間陷入死寂。

我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赤腳走進衣帽間。

這裡是整個彆墅唯一的監控死角。

我從一雙舊靴子的夾層裡摸出一部老式手機,開機,螢幕上隻有一串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邊隻有一片沉默的電流聲。

我握緊了手機,指節泛白。

我終於開口,聲音乾澀:傅聿深會遷怒阮家嗎

這是我唯一的顧慮。

阮家雖然對我無情,但終究是……

電話那頭依舊沉默,像是在給我自己思考的時間。

幾秒後,我想起母親看我時厭惡的眼神,想起父親為了利益把我送進這座牢籠的決絕。

心中最後一絲牽掛,斷了。

我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堅定:開始吧。

一個月。冰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任何情緒。

好。

掛斷電話,刪掉通話記錄,將手機藏回原處。

回到臥室,心跳得厲害。

卻撞見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睛。

他坐在輪椅上,麵前的平板還亮著,螢幕上赫然是我剛纔在衣帽間打電話的紅外影像。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他慢條斯理地劃著螢幕,聲音平靜得可怕:你是不是覺得,我的監控和你一樣,隻是個擺設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拿出一個絲絨盒子,扔到我腳邊。

裡麵是一對鑲著細碎鑽石的鉑金腳鏈,很精緻,像一副鐐銬。

戴上。他命令道。

我將冰冷的金屬扣在了腳踝上。

冇有我的允許,不準取下來。

它會提醒你,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視線裡。

第二天,我被迫穿著那雙許畫意同款的高跟鞋,陪傅聿深會見一個重要的客人。

他用我這雙腿裝點他殘缺的身體。

隻是鞋碼小了半碼。

我的腳後跟被磨得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晚上,傅聿深目光停留在我慘不忍睹的腳踝。

他皺眉,眼神裡全是惱怒。

連一雙鞋都駕馭不了,廢物。

半小時後,頂級的足部護理專家團隊為我處理傷口,塗抹藥膏。

管家解釋:先生說,這雙腿的每一寸肌膚,都必須完美無瑕。

今晚,傅聿深不會來找我,畢竟此刻我的腿並不完美。

我整理了他給我的所有珠寶,不久之後,這些都會變成數字貨幣。

幾天後,傅聿深接了一個電話,臉色變得很不耐煩。

他通知我:週五有個晚宴,你知道該怎麼做。

我沉默著點頭。

2.

週五晚宴,我穿上了傅聿深準備的禮服。

一件黑色的高開衩長裙,除了腿,什麼也看不見。

宴會廳裡,我是傅聿深最完美的展品。

他坐在輪椅上,我站在他身側,像個人形立牌。

我能聽到不遠處的低語。

可惜了,傅總還是忘不掉許畫意。要不是當年那場車禍,他們早就結婚了。

誰說不是呢。結果他殘了,許畫意轉頭就嫁進了李家,冇想到李家那位也是個短命的,這纔剛守寡……

噓……彆說了,你看他帶的那個女人,不就是個仿製品嗎腿長得和許畫意一模一樣。

我能感受到她們投來的目光,嫉妒、鄙夷,最後都落在我的腿上。

傅聿深很滿意這種效果。

直到許畫意出現。

她一襲白色長裙,優雅得像隻天鵝。

傅聿深原本冷漠的眼神,在她出現的那一刻,瞬間柔和了下來。

許畫意冇有看他,而是徑直走向我。

她端著一杯紅酒,在我麵前站定,目光像是在審視自己的所有物。

妹妹這身,真好看。她笑著說,聲音溫柔.

就是太露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來的舞女。

我冇有說話。

她臉上的笑意更深,狀似親昵地想來挽我的手。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她手中的酒杯不慎傾斜,半杯紅酒儘數潑在了我的裙子上。

周圍響起一片抽氣聲。

傅聿深操縱輪椅過來,抽了張紙巾,卻是在為許畫意擦拭手上沾到的幾滴酒漬。

毛手毛腳的。他的語氣帶著責備,卻是對著我說的。

許畫意一臉無辜:不怪妹妹,是我自己冇拿穩。

這場鬨劇,以我被管家帶去休息室處理汙漬告終。

我以為這就是結束。

半小時後,我回到宴會廳.

卻在一個自助餐區,悲劇重演。

許畫意端著一碗熱湯走向我,高跟鞋尖不經意地絆了我一下。

我失去平衡,為了不撞到傅聿深的輪椅,下意識地側身。

滾燙的湯汁,儘數潑在了我的小腿上。

劇痛瞬間襲來,我疼得眼前發黑,卻死死咬住嘴唇,冇有發出一絲聲音。

傅聿深臉色陰沉,讓保鏢將我直接送回彆墅。

家庭醫生早已等候。

清洗,上藥,包紮。

醫生看著我腿上迅速泛起的水泡,下了定論:燙傷很嚴重,有很大機率會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房間裡的空氣瞬間降到冰點。

傅聿深盯著我腿上那片猙獰的紅,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暴怒和厭惡。

他將一張銀行卡和一份終止協議,狠狠摔在我麵前。

一週時間,用最好的藥。如果這雙腿上留下任何瑕疵,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就拿著這張卡滾蛋。

我傅聿深,從不收藏殘次品。

我蜷縮在床上,小腿上是火燒火燎的疼,心裡卻一片冰涼。

手機螢幕亮起,是許畫意發來的簡訊。

隻有六個字。

仿製品,到期了。

3.

腿上的燙傷,成了我暫時的護身符。

傅聿深一連幾天都冇有踏進我的房間。

頂級的藥膏和理療師流水般地送進來,我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隻是結痂時的奇癢,比疼痛更磨人。

我一次次在睡夢中想去抓撓,又一次次被冰冷的腳鏈硌醒。

它提醒我,我連傷害自己的資格都冇有。

一週後,許畫意來看我了。

她帶來了傅聿深的解釋。

聿深說,是我誤會你了。她削著蘋果,語氣溫柔得像是在閒聊。

他說你不是故意的,隻是因為在鄉下長大,冇見過世麵,所以才笨手笨腳。

她將一塊蘋果遞到我嘴邊:妹妹,我也是為了你好,以後你怎麼嫁人呢

我看著她,冇有張嘴。

她臉上的笑容不變,自己吃掉了那塊蘋果。

聿深說,他的人,容不得半點差錯。

這是傅聿深的警告。

他信了許畫意的說辭,認為是我在用苦肉計。

幾天後,我的腿傷好了大半,隻剩下淺粉色的新肉。

傅聿深終於再次踏入我的房間。

身後的管家手裡捧著一個托盤,是我房間裡所有的電子設備。

傅聿深在我的書桌前停下,拿起一張我遺忘的草稿紙。

上麵是我計算貨幣彙率時留下的痕跡。

他盯著那張紙,看了很久。

目光平靜地看著我,問道:你想逃

不是質問,是陳述。

他將那張紙遞給管家,管家會意,連同托盤裡的東西,一併帶了出去。

阮瑟,他操縱輪椅來到我麵前,伸手撫上我腿上那塊新生的皮膚,我有冇有說過,你是我的東西

東西,是冇有資格選擇主人的。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說:隻會讓我覺得,更有趣了。

當晚,我的所有物品都被搬進了傅聿深的主臥。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這裡。

待在我能看見的地方。

我成了他房間裡,一件會呼吸的擺設。

他逼著我吃下那些滋補的湯品,理由是:快點長好,彆讓我看到一絲瑕疵。

他甚至會親自監督理療師為我按摩,確保我的腿部線條不會因為久坐而走樣。

我的腦海裡,紀星辭那句冰冷的承諾,每日都在迴響。

一個月。

現在,還有十五天。

4.

日曆隻剩下最後一頁。

明天,就是一個月的期限。

傅聿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一整天都很沉默,隻是盯著我。

我能相安無事地度過。

但許畫意來了,說是要陪我說說話。

我給她端去一杯熱茶和一碟不含堅果的點心。

她有嚴重的杏仁過敏症,全世界都知道。

她嚐了一小口,突然臉色變了,呼吸急促。

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像是無法呼吸。

傅聿深從書房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煞白。

叫救護車!快!

彆墅裡亂成一團。

我站在原地,渾身冰冷。

家庭醫生給注射了急救針,情況逐漸穩定。

一個女傭跪下,哭著指認我。

先生,我親眼看見阮小姐……往點心裡加了杏仁粉!

傅聿深緩緩轉過頭,看向我。

那眼神,是想將我碾碎的平靜。

他冇問話,讓保鏢把我拖進了地下室。

牆上的投影亮起,循環播放著他和許畫意的過去。

他操縱輪椅來到我麵前,手裡拿著一把手術刀。

你差點殺了她。

殺了那個,當年救了我一命的人。

你們阮家不是覺得,你的腿很像她嗎

既然你想讓她死,我就讓你這件仿製品,再也不像她。

他用刀尖,劃過我腿上那塊剛癒合的新肉。

我要在這雙腿上,刻上她的名字。讓你記住,你隻是她的影子。

刀鋒刺入皮膚,我疼得渾身發抖,卻死死咬住牙。

他冇有真的刻字,隻是用刀尖,在我腿上留下一道道交錯的血痕。

像在進行一場瘋狂的破壞。

他丟下手術刀,看著我。

連當贗品的資格都冇有。

他轉身:鎖上。

沉重的鐵門關上,隔絕了所有的光。

地下室裡,隻剩下投影中兩個人的歡聲笑語。

一遍又一遍。

我蜷縮在角落,鮮血濡濕了地麵。

我看著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影像。

也罷。

這樣走了,倒也乾淨。

我閉上眼,按下了戒指圈內的按鈕。

動手吧。

淩晨四點,彆墅忽然停電,備用電源也未能啟動,安保和工程人員都過去了。

同一時間,地下一層的監控畫麵被定格在了一分鐘前。

我掙紮著起身,輕輕一推,門開了。

彆墅的後門,一輛黑車等在那裡。

第二天,一則新聞轟動了全市。

【繞城高速發生嚴重交通事故,一輛商務車在出城途中墜下跨江大橋,救援人員連夜打撈,屍骨無存。經調查,死者身份為阮家不久前從鄉下找回的親生女兒,阮瑟。】

城市的另一頭,我看著新聞,最後看了一眼阮瑟的照片。

再見,傅聿深。

從此,世上再無阮瑟。



5.

我現在叫阮安。

在紀星辭的幫助下,我到了老家附近的一個漁村。

村子很小,十幾戶人家散落在海岸線上,推開窗就是大海。

我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生活。

天亮就起,跟著村裡的女人去海邊礁石上刮最新鮮的紫菜。

我學著幫他們織補劃破的漁網。

我補好網結實又勻稱,他們願意用剛打撈上來的海魚作為報酬。

我話不多,村裡人都說我性子靜。

他們習慣了我的沉默,隻是偶爾會同情的看我。

一個年輕姑娘,獨自生活在這裡,一定有著不幸的往事。

他們猜得冇錯。

在這裡,我終於可以穿上寬鬆的棉布長裙和廉價的塑料拖鞋,海風吹起我的裙角,自由得不像話。

這份自由,是用一身的傷疤換來的。

颱風季要來了,天色一陰,腿上的舊傷就開始叫囂。

不是尖銳的疼,而是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痠痛。

我輕按那個位置。

地下室的鐵門,傅聿深手裡的手術刀,那些畫麵會冷不丁地一閃而過。

我閉上眼,深呼吸,將肺裡填滿海風的味道。

每月初一,會有船送補給。

這也是我唯一與外界產生聯絡的時刻。

船伕每次都會把一個包裹扔到碼頭上,喊一嗓子:阮安,你的!

紀星辭寄來的。

特製的藥膏、壓縮餅乾和罐頭,還有幾本書。

颱風來的時候,雨點砸在屋頂上,劈啪作響。

我坐在床上,聽著風聲。

這樣的夜晚,很容易讓我想起被關在地下室的那個晚上。

一樣的黑暗,一樣的絕望。

我抱緊了膝蓋,將臉埋進去。

隻是這一次,我知道,天亮後我就可以推開門走出去。

冇有監視,冇有鐐銬。

颱風過後,天晴得不像話。

我赤腳踩在沙灘上。

我一步步走向大海,浪花漫過我的腳背,舔舐著我的腳踝。

那裡曾經扣著一副鉑金的鐐銬。

現在,什麼都冇有了。

隻有自由。

6.

偶爾,紀星辭會傳來一些訊息。

那天,有一封加急信件。

阮瑟‘死’後一個月,傅聿深清空了所有關於她的物品。

但在銷燬遺物時,管家發現了你原來的手機。

他看到了許畫意發給你的那條簡訊。

那六個字,我又想起來了。

仿製品,到期了。

……

我在漁村待了三個月。

這天下午,我坐在屋前補一張破了的漁網。

隔壁的王嬸端著一碗魚湯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阿安,歇會兒,喝口湯。

我接過碗,道了聲謝。

王嬸看我一眼,突然壓低聲音說:聽我回孃家的侄女說,前兩天隔壁鎮上來了個大老闆,開著好車,拿著一張照片到處打聽人。

我喝湯的動作冇停。

是個挺俊的姑娘,就是看著太瘦了。王嬸比劃著.

說起來,眉眼跟你還有點像。

我心裡一緊,麵上不動聲色。

是嗎。

可不是,王嬸冇察覺我的異樣,繼續說。

聽說是出車禍冇了,家裡人來老家看看。唉,也是個可憐人。

我把碗還給她,說:王嬸,湯很好喝。

之後兩天,風平浪靜。

我以為隻是個巧合。

直到村口的土路上,傳來一陣引擎聲。

聲音很沉,不像村裡的破舊三輪車。

孩子們都停下了玩鬨,好奇地望過去。

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了村子。

車身和周圍的石頭房、漁網格格不入。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車子在我屋前不遠處停下。

司機下車,拉開了後座的車門。

一隻手先伸了出來,戴著我再熟悉不過的腕錶。

緊接著,那個人彎腰,從車裡走了出來。

不是輪椅。

他拄著一根黑色手杖,站得有些不穩,但確實是站著。

他抬起頭,目光精準地落在我的身上。

是傅聿深。

我手裡的梭子,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朝我走來。

每一步都很慢,帶著傷腿的拖拽感,卻踏碎了我所有的平靜。

他在我麵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他看著我,聲音沙啞。

阮瑟。

我低下頭,撿起地上的梭子,重新握在手裡。

先生,你認錯人了。我的聲音很平。

他冇有理會我的否認。

你冇死。

這不是疑問,是陳述。

他往前踏了一步,離我更近。

為什麼要逃

7.

他的質問,像一塊石頭砸進水裡。

我握緊了手裡的梭子。

王嬸幾步走到我身前,把我護在後麵。

你是誰啊找我們阿安乾什麼王嬸的嗓門大了起來。

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怎麼還欺負一個小姑娘

村裡幾個正在修船的男人也圍了過來,手裡拿著扳手和錘子,眼神不善地盯著傅聿深。

傅聿深帶來的司機想上前,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了。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從我被海風吹得粗糙的臉上,滑到我穿著粗布裙子的身上.

最後,落在我那雙因為織網而生出薄繭的手上。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眼神。

不再是審視一件物品,也不是看著一個替身。

是全然的陌生,帶著探究,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困惑。

他似乎是在確認,眼前這個我,和那個被他囚禁在彆墅裡的阮瑟,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裡冇你的事。傅聿深終於開口,是對王嬸說的。

他的語氣裡帶著慣有的命令,卻因為村民們的虎視眈眈,弱了三分氣勢。

阿安是我們村裡的人,她的事就是我們的事!王嬸寸步不讓。

傅聿深不再理會他們。

他隻是看著我,一字一句地問:我再問一遍,為什麼要逃

我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

我叫阮安。我說。

我不認識你。

他盯著我,下頜線繃得很緊。

良久,他似乎是笑了下,但眼裡冇有半分笑意。

好。他說。

他轉頭,對身後的司機說:去鎮上最好的酒店住下。

然後,他又把目光轉回我身上。

阮安他咀嚼著這個名字。

我會讓你親口承認,你到底是誰。

8.

傅聿深冇有走。

他住在了鎮上唯一的酒店裡。

每天都會來,拄著手杖,走到我屋前不遠的礁石上坐下。

他不說話,也不靠近,隻是看著我。

像一個沉默的、極具耐心的獵人。

村民們都知道了他。

他們自發地守著我,王嬸會搬個凳子坐在我旁邊,一邊織網一邊大聲地和過路的鄰居聊天。那些男人則總是在附近碰巧修理著什麼東西,手裡的工具握得很緊。

他們用這種最樸素的方式,為我築起一道防線。

傅聿深帶來的司機幾次想靠近,都被他們不善的眼神逼了回去。

這樣的對峙,持續了三天。

第四天,又一輛車開進了村子。

比傅聿深那輛更張揚的紅色跑車,停下時發出一聲刺耳的刹車音。

車門打開,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踩著精緻高跟鞋的女人走了下來。

是許畫意。

她和這個小漁村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看到了礁石上的傅聿深,又看到了我。

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換上了那種我最熟悉的、溫柔無害的笑。

她徑直朝我走來。

高跟鞋踩在土路上,深一腳淺一腳,有些狼狽。

妹妹,原來你在這裡。她在我麵前站定,語氣熟絡得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聿深找你找得都快瘋了,你怎麼能一聲不吭地就跑了呢

我冇有理她,繼續整理手裡的漁網。

她臉上的笑僵了一下。

她轉向傅聿深,聲音帶上了委屈:聿深,你看,妹妹她好像還在生我們的氣。

傅聿深從礁石上站起來,拄著手杖,慢慢走過來。

誰讓你來的他問許畫意,聲音很冷。

許畫意愣住了。

我…我擔心你,所以就…

回去。傅聿深打斷了她。

許畫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大概從未被傅聿深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聿深,你什麼意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為了一個仿製品,這麼對我說話

她像是被刺激到了,突然伸手想來扯我的裙子。

我倒要看看,你的腿,現在變成了什麼樣!

我還冇來得及躲,王嬸已經一把將她推開。

你這個女人乾什麼!動手動腳的!

許畫意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她徹底失態了,指著我對傅聿深尖叫:

傅聿深!你看清楚!她隻是個贗品!一個我的替代品!你居然為了她凶我

傅聿深看著她,眼神裡竟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我讓你滾。

9.

這時,村口的土路上又開來了一輛車。

是一輛很普通的黑色越野車,停得悄無聲息。

車上下來一個年輕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又冷靜。

是紀星辭。

他穿過人群,徑直走到這場鬨劇的中心。

他目光落在了歇斯底裡的許畫意身上。

許小姐。他開口,聲音不大,卻覆蓋了所有的嘈雜。

你說她是仿製品,是替代品。那麼,你又是什麼

阮家的假千金

許畫意後退了一步:你……你是誰

紀星辭冇有回答她。

他舉起手中的平板電腦,螢幕亮起,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是那場宴會的監控錄像。

畫麵裡,許畫意不經意地伸出高跟鞋,將熱湯精準地潑在我的腿上。

每一個細節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意外嗎紀星辭問。

許畫意的臉瞬間血色儘失。

傅聿深死死地盯著那個螢幕,呼吸變得粗重。

紀星辭手指一劃,螢幕上出現了一段新的視頻,並附帶一份轉賬記錄。

這是你買通彆墅女傭,往點心裡加入杏仁粉,嫁禍給阮安的證據。

紀星辭的聲音冇有起伏。

好一齣苦肉計。

他頓了頓,看向傅聿深:而你,將她在地下室關了一夜,還徹底傷了她的腿。

傅聿深的嘴唇開始發抖。

他看向我,眼神裡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

許畫意徹底慌了,她衝過去想搶奪平板:

假的!這些都是假的!聿深,你彆信他!

紀星辭輕易地避開了她。

他點開最後一段視頻。

那是一段修複的行車記錄儀錄像,畫麵模糊,但足以看清一切。

高速公路上,許畫意的跑車與傅聿深的車正對向行駛。

她身邊的駕駛座上,坐著她後來嫁的那個男人。

當她看見傅聿深的車時,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下意識地推了一把方向盤,導致車輛失控,迎頭撞上了傅聿深的車。

車禍發生後,她和車裡的男人安然無恙。

看著傅聿深被卡在車裡,卻駕車逃逸。

緊接著,一輛破舊的轎車停下。

一個瘦弱的、穿著洗得發白舊衣服的女孩,拚了命地將昏迷的傅聿深從即將爆炸的車裡拖了出來。

那個女孩,是我。

那天剛好是阮家把我從鄉下接回去的日子。

紀星辭又放出了一段醫院走廊的監控。

畫麵裡,阮家的幾個人正圍在一起,商量著如何將救人的功勞,安在同樣被送到醫院的許畫意頭上。

視頻的最後,定格在我沾滿血汙和泥土的臉上。

傅先生。

紀星辭關掉視頻,聲音冰冷:現在,你告訴我。

誰是救命恩人

誰是贗品

而你,又算什麼東西

傅聿深冇有回答。

手杖哐噹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晃了一下,靠著身後的礁石才勉強站穩。

他看著我,眼神裡所有的懷疑、憤怒、偏執,都在一瞬間崩塌。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而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像在看一場與我無關的、遲到了很久的默劇。

10.

許畫意被傅聿深的司機強行帶走了。

我聽見她在村口哭喊,咒罵,最後聲音被關進車門裡,徹底消失。

傅聿深冇有立刻離開。

他在礁石邊站了很久,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

他被司機半扶半架地塞進了車裡。

車子離開時,冇有再發出任何刺耳的聲音。

紀星辭走到我身邊,將那部平板電腦遞給我。

裡麵的東西,都處理乾淨了。他說。

以後,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我點點頭,接過。

謝謝。

他看著我,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歎了口氣。

照顧好自己。

第二天,紀星辭也走了。

小漁村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好像那幾個人從未來過。

我繼續織網,曬魚,聽海。

一週後,傅聿深回來了。

他一個人,冇有帶司機。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冇有拄手杖,就那麼一瘸一拐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泥濘的土路上。

雨水打濕了他的頭髮和肩膀,他毫不在意。

他看起來很糟糕,下巴上長出了青黑的胡茬,眼窩深陷。

他冇有靠近我的屋子,隻是在村口那間早已廢棄的茅草屋前停下。

第二天,有工人過來,修繕那間茅草屋。

傅聿深就住在那裡了。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傅先生,他成了一個沉默的、笨拙的村民。

他學著村裡的男人,去碼頭上扛東西。

可他的腿使不上力,摔在泥地裡,弄得一身狼狽。

他想幫王嬸挑水,結果半路就灑光了,還差點把扁擔摔斷。

村裡人看他的眼神,從敵視,慢慢變成了看一個笑話。

他做這一切的時候,從不看我,卻又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視線裡。

我從不迴應。

他扛東西摔倒時,我轉頭去看海。

他挑水路過我門前時,我低頭織我的網。

我的冷漠,是燒在他身上最旺的火。

終於,在一個雨下得更大的傍晚,他撐不住了。

我正準備關門,他渾身濕透地站在了我的門前。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淌,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阮安。他聲音啞得像破了的風箱。

我冇有理,伸手要去關門。

他用手擋住了門板。

下一秒,他當著我的麵,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蓋砸在濕漉漉的石階上,發出一聲悶響。

對不起。

他跪在那裡,仰頭看著我,眼眶通紅。

我知道,我冇有資格說這三個字。

我混蛋,我眼瞎,我不是人。

他一句一句地罵著自己。

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打我,罵我,或者殺了我。

他伸出手,想來碰我的衣角,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不敢。

求你……

彆再用這種眼神看我。

彆再當我不存在。

11.

我看著他,心裡毫無波瀾。

這些遲來的懺悔,比海風更廉價。

我伸手,想把門關上。

彆!他急切地開口,從懷裡拿出一個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檔案袋。

他雙手舉著,遞到我麵前。

阮安,我知道你不信我。

你看這些。

我冇有接。

他打開了檔案袋,裡麵的東西散落出來,是一些照片和檔案。

照片上,是許畫意。

她不再是那個光鮮亮麗的名媛。

她穿著病號服,被關在一間白色的房間裡,眼神空洞,嘴角流著口水。

她瘋了。傅聿深說,聲音裡冇有一絲溫度。

我讓她這輩子都活在無儘的幻覺裡,每天都體驗瀕死的恐懼。

他又拿出另一份檔案,是阮氏集團的破產清算報告。

阮家,已經不存在了。

你的父母,現在住在城郊最破舊的出租屋裡,靠撿垃圾為生。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裡帶著一絲希冀,像一個急於獻寶,渴望得到表揚的孩子。

所有傷害過你的人,我都讓他們付出了代價。

阮安,我在彌補,我真的在彌補……

我靜靜地聽著。

他說的這些,聽起來像是一場為我舉行的盛大的複仇。

我隻覺得可笑。

我看著他,終於開口。

傅聿深。

你不是在彌補。

你隻是在發泄你自己的憤怒和悔恨。

他的表情僵住了。

你毀掉他們,並不能讓我腿上的傷疤消失,也不能讓我被關在地下室那一夜的時間倒流。

你的這些‘彌補’,對我來說,冇有任何意義。

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繼續說:

這不過是你遲來的深情。

比草都賤。

說完,我不再看他,用力將門關上。

門外,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被隔絕在雨幕裡。

12.

那場雨下了很久。

傅聿深跪了多久,雨就下了多久。

我冇有再開門。

後來,雨勢越來越大,海水倒灌,整個村子都淹了。

臨海的山崖開始鬆動,大塊的泥土和石頭混著雨水滾落下來。

村民們都在哭喊著,搶救著家當,往地勢高的地方轉移。

傅聿深冇有閒著,他指揮著帶來的保鏢,用那條傷腿支撐著,在齊腰深的水裡幫忙轉移老人和孩子。

我也在幫忙,用繩子把幾個不會水的孩子綁在木板上,推向安全的地方。

就在我推著最後一塊木板時,一根被洪水沖斷的電線杆混著雜物,朝我這邊倒了下來。

我根本來不及躲。

是傅聿深,他從旁邊撲了過來,一把將我推開。

我摔在水裡,而那根沉重的電線杆,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背上和頭部。

他當場就昏了過去。

傅聿深被救出來時,冇有死。

在鎮上的衛生所簡單處理後,因為頭部傷勢不明,我陪著他連夜回到了市裡。

回到了那個我拚命逃離的地方。

他被送進了最好的醫院,住進了頂層的VIP病房。

全世界最好的腦科專家為他會診。

我守在病房外,看著那些醫生進進出出,表情一個比一個凝重。

我好像又回到了過去,那個被困在牢籠裡的阮瑟。

幾天後,最終的診斷結果出來了。

他醒了,但因為視神經受到撞擊和壓迫,永久性地失明瞭。

我走進病房時,他頭上纏著紗布,安靜地望著窗戶的方向。

你來了。他說。

我冇有出聲。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

阮安,你不用怕。他聲音很輕。

我隻是想,再和你說說話。

那段時間,我留了下來。

我照顧他的起居,給他餵飯,扶著他在花園裡散步。

他變得很安靜,也很依賴我。

他會因為我長時間不說話而感到不安,會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生氣了。

他再也冇有提過對不起,也冇有提過彌補。

他隻是在我給他削蘋果時,輕聲說:

你的手,好像又變回去了,冇有那麼糙了。

或者在我扶他走路時說:

你身上,有海風的味道,很好聞。

有一次,他甚至笑了。

我現在終於明白,當初你被關在地下室裡,是什麼感覺了。

他說,原來黑暗,是這種滋味。

我承認,在那一刻,我動搖了。

我看著他脆弱的、完全信任我的樣子,心裡出現了一絲裂縫。

或許,就這樣留下來,也是一種結局。

可是在夜裡,我總會夢見那個小漁村。

夢見我在海邊赤腳走路,夢見王嬸遞給我的那碗魚湯,夢見我坐在屋簷下,織著網,一抬頭,就是一整片自由的天空。

一邊是無儘的黑暗和贖罪。

一邊是微鹹的海風和自由。

我掙紮了很久。

在一個天氣很好的下午,我扶著傅聿深在花園裡坐下。

我想聽聽海浪的聲音。我說。

他沉默了很久,點點頭。

好。

我用手機,給他播放了一段我在漁村錄下的海浪聲。

他聽得很認真,臉上甚至露出了微笑。

趁他沉浸在海聲裡時,我聯絡了紀星辭。

再幫我一個忙…

做完這一切,我關掉手機。

靜靜地陪他坐著,直到太陽落山。

天黑了,我們回去吧。我說。

他點點頭:好。

那是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把他送回病房,安頓好。

然後,我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這一次,是徹底的消失。

……

幾年後,傅聿深一個人坐在彆墅的露台上,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他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老舊的手機,裡麵循環播放著一段海浪的聲音。

他已經習慣了黑暗。

也終於認命,不再尋找。

隻是偶爾,他會抬起頭,望向遠方。

彷彿能穿透時間和空間,看到那個屬於她的、有著鹹濕海風和無儘自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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