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魔帝的凡間茶館 第1章 引子＋忘憂茶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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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您真是凡人？
嗯。
那門外跪著的仙尊
認錯人了。
天上那道恐怖劍意
錯覺。
您泡的這茶怎麼在發光？
今天的茶，算你雙倍價錢。
日落熔金，為青雲城西街的屋簷巷陌鍍上一層暖融融的色調。
“忘憂茶館”就坐落在街尾拐角，一麵半舊的布幌子懶洋洋地垂著。店麵不大，陳設也簡單，幾張擦拭得發亮的榆木桌，幾條長凳，卻總透著一股讓人心安的氣息。
掌櫃楚天青，約莫二十七八的年紀，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衣，正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最後一張桌子。他的動作舒緩而專注，用一塊半舊的棉布，沿著木紋的走向細細擦拭，彷彿在完成什麼重要的儀式。幾縷未束好的黑髮垂在額前，襯得他那雙眸子愈發顯得慵懶，對周遭一切都似提不起太多興致。
擦完桌子，他將抹布在清水盆裡洗淨，擰乾，一絲不苟地晾在窗邊通風的竹竿上。隨後，他走到櫃檯後，取出一個粗陶罐，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出些深褐色、品相粗劣的野茶——這是城外山裡最普通的茶種，幾個銅板便能買上一大包。
然而，當沸水衝入那把和他一樣帶著歲月痕跡的紫砂壺，茶葉在其中舒展開來時，一股清逸出塵、難以言喻的茶香便瞬間瀰漫開來。那香氣不烈，卻極富穿透力，如涓涓細流，悄然沁人心脾，彷彿能無聲地滌儘聞者心頭的塵埃與疲憊。
楚天青給自已斟了一杯，端到窗邊的老位置坐下。橙色的光暈籠罩著他，他微微眯起眼，像一隻午後饜足的貓，望著窗外的市井百態。
賣炊餅的王老漢正和雜貨鋪的孫掌櫃高聲攀談，內容無非是今日的盈虧；幾個總角孩童追逐著跑過，驚起一地微塵；更遠處，千家萬戶的炊煙裊裊升起，織入天邊絢爛的晚霞。
喧囂，雜亂，卻澎湃著灼熱的生機。
這，就是他捨棄一切所求的。
他曾是楚天青。是那個名字本身就能鎮壓九天十地、讓萬族噤聲的“無極魔帝”。執掌生死，言出法隨，於他而言曾是比呼吸更簡單的事。
但他膩了。
永恒的壽命是無儘的囚籠，無敵的力量是徹骨的寒冰。在踏足那孤寂的巔峰，看膩了仙界的浮華與魔域的殺戮後，他選擇了歸隱。親手封印了自身九成九的修為與那漫長到令人疲倦的記憶，隻身踏入紅塵，隻留下一具近乎不朽的軀殼和萬載歲月沉澱下的本能。
他用最後一塊凡間銀錢，盤下了這間“忘憂茶館”。
在這裡，他隻是楚哥兒，一個有點懶散、模樣尚可的茶館老闆。王老漢會因他多買兩個炊餅而笑逐顏開，孫掌櫃會拉著他抱怨天氣，隔壁的李奶奶，總會把他當成自家子侄，送來一碗碗齁甜卻溫暖的糖水。
這些粗糙的、瑣碎的，甚至有些吵鬨的人間煙火，對他而言，卻比瓊漿玉液、大道仙音更值得沉醉。
他輕輕呷了一口杯中粗茶。
茶水入口微澀，但回味卻有一股奇異的甘泉之甜，悄然滋養著他這具本質仍是宇宙級容器的身軀。這野茶自然無此神效，不過是沖泡時，他無意間、也可能是習慣性地泄露出的一絲氣息，便已足夠點石成金，化凡物為靈藥。
他享受這種感覺。享受將曾用於崩碎星辰、重構規則的神力，傾注於泡茶、掃地、擦拭桌椅這些“無用之事”上。這讓他感到自已不是在“使用”力量，而是在“馴服”它，讓它最終歸於自已想要的平凡。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記頭銀髮的李奶奶端著一個粗瓷碗走了進來，碗裡熱氣騰騰。
“楚哥兒，還冇吃吧？奶奶今天熬了骨頭湯，給你盛了一碗，快趁熱喝了。”她臉上是純粹而溫暖的關懷，不摻一絲雜質。
楚天青臉上那份屬於魔帝的疏離與寂寥，瞬間冰雪消融，換上了發自內心的溫和笑意：“李奶奶，又讓您費心了。”
“費什麼心！你一個外鄉人在這裡不容易，鄰裡鄰居的，照應是應該的。”李奶奶擺擺手，看了眼空蕩的店堂，“生意還行？”
“餬口而已，圖個清靜。”楚天青笑道。
“清靜好啊，平平安安纔是最大的福氣。”李奶奶絮叨著，眼裡閃過一絲落寞，“不像我那個兒子，心野，非要出去闖，一年也見不著幾回……唉，不說了，你慢慢喝，碗明天給我就成。”
看著老人蹣跚離去的背影，楚天青的眼神柔和了下來。
他拚儘過去所有，想要守護的，就是這些東西。無關力量，無關大道，僅僅是這份簡單、笨拙，卻無比珍貴的人情味。
他慢慢喝完那碗其實並不需要、但心意滾燙的骨頭湯，將碗仔細洗淨。
夜幕悄然而至，燈火次第亮起。
他起身，準備關上店門，為這平凡而完美的一天畫上句點。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門板的那一瞬——
“嘭！”
一個沉重而狼狽的身影，猛地從門外跌撞而入，重重摔在茶館大堂冰涼的地麵上。
那是一個年輕男子，身穿的淡藍色道袍已被鮮血浸透、撕裂，露出底下猙獰的傷口。他臉色死白，呼吸微弱得如通風中殘燭，唯有胸口極其輕微的起伏，證明生命尚未完全離去。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粗暴地衝散了館內恬淡的茶香。
楚天青的手，頓在了半空。
他看著地上這個不請自來的“麻煩”，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麻煩。
他最厭惡的就是麻煩。
這人一身靈力駁雜混亂，傷勢中殘留著法術與劍氣的痕跡。這意味著，追殺他的人，很快也會循跡而至。
店門外，遠處已隱約傳來幾聲急促的破空聲。幾道強橫而粗暴的神識，正如無形的梳子，蠻橫地掃過這片區域，充記了焦躁與毫不掩飾的殺意。
追兵，近了。
楚天青沉默地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宛如一尊亙古存在的石雕。
是繼續隱匿，維持這萬年來脆弱的平靜？還是……
他的目光，掠過地上年輕人那年輕卻寫記絕望的臉龐，最終，落在了櫃檯旁，那個李奶奶剛剛送來、還帶著餘溫的粗瓷碗上。
凡人的善意，修仙界的殺戮。
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帶著萬載歲月的沉重，輕輕落下。
他最終還是彎下腰，隨手抓住了那年輕人的衣領，像拖一袋不甚重要的雜物，將他徑直拖向了後院。動作隨意，甚至顯得有些粗魯，與這生死一線的場景格格不入。
“砰。”
前門被他用腳後跟隨意地帶上，將外界越來越近的危險氣息，隔絕在外。
昏暗的油燈下，他將昏迷不醒的年輕人丟在廚房的柴草堆旁。
然後，他走向灶台，拿起了那半壺已經涼透、本是用來刷鍋的殘茶。
他取過一個豁了口的破碗，將冰冷的茶水倒了進去。暗褐色的液麪晃盪著，映照出他古井無波的眼眸。
他端著這碗價值數個銅板、冰冷刺骨的殘茶，走到了那垂死年輕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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