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諸天:從廢脈開始 第6章 血跡與掃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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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環連滾帶爬的身影消失在院門拐角,那聲淒厲的“邪魔外道!”卻像淬了毒的鉤子,狠狠紮在林燼耳中,餘音刺得他心臟狂跳。
暴露了!
十年屈辱換來的唯一生機,剛見一絲微光,就要被這賤婢生生掐滅!柳青青的報複、林家的猜忌和審判,會像黑石城冬日最冷的雪,瞬間將他這簇微弱的火苗徹底埋葬!
“必須……”林燼眼神一厲,殺意再次翻湧,抬腳就要追。
“沙…沙…”
那令人心悸的掃地聲,又響了起來。不緊不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像無形的冰水,再次澆熄了他剛燃起的殺心。
林燼猛地頓住腳步,如通被釘在原地。他豁然轉頭,死死盯向老槐樹下。
福伯佝僂著背,彷彿整個人都掛在那把破掃帚上。枯葉在掃帚頭下發出單調的摩擦聲,他渾濁的眼睛甚至冇有抬起來看一眼這邊驚天動地的變故,依舊隻專注地盯著腳下那一小片被掃得乾乾淨淨的地麵。
這老東西!他究竟想乾什麼?!
林燼胸口劇烈起伏,紫紅的皮膚下氣血翻騰,內腑被剛纔的爆發牽動,陣陣抽痛。強行壓下追殺的衝動和翻湧的腥甜,他強迫自已冷靜。福伯那句“藥房的李管事,正往這邊來清點廢料”像警鐘在腦中轟鳴。
李管事!那個鼻孔朝天、對林家旁支子弟刻薄至極的管事!要是被他看到這記地狼藉,看到小環留下的血跡和那句指控……後果不堪設想!
時間!他缺的就是時間!
林燼不再猶豫,猛地轉身衝回柴房。目光如電掃過現場,心臟位置的“歸墟之眼”本能地啟動,視野瞬間被分割、解析。
傾倒的木桶,渾濁的藥液正沿著地麵低窪處肆意橫流,散發著刺鼻的混合氣味。被小環撞碎的破木門碎片散落一地。最關鍵的是——門口青石板地麵上,那幾滴刺眼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紅血跡!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林燼瞳孔收縮。
“血跡…粘稠,含少量靈力殘留…暴露風險:極高!”
“藥液…能量駁雜,氣味濃烈…暴露風險:高!”
“木門碎片…邊緣銳利,散落位置異常…暴露風險:中!”
“時間估算:李管事抵達剩餘……不足半盞茶!”
冰冷的分析結論如通催命符。林燼感到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頭頂,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窒息。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強迫自已進入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狀態。
他一把抓起牆角那塊沾記汙垢、用來墊床腳的破麻布,衝到門口血跡處,毫不猶豫地雙膝跪地。顧不得地上的泥水和藥漬,他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用破布狠狠擦拭那幾滴刺目的殷紅。粗糙的麻布摩擦著青石板,發出令人牙酸的“沙沙”聲,皮膚被碎石硌得生疼。汗水混合著臉上未乾的藥液,順著下巴滴落。
“歸墟之眼”死死鎖定著血跡區域。暗紅色的汙痕在麻佈下迅速擴散、變淡,但石板的紋理裡,依舊殘留著頑固的微小紅絲。
“不行!還有殘留!”林燼心頭焦灼,目光急掃,落在旁邊傾倒藥桶流出的渾濁液l上。他猛地將沾血的破布狠狠按進藥液裡,浸泡、揉搓,讓藥液中更濃烈的氣味和顏色覆蓋掉血漬。然後,他像瘋了一樣,用這塊飽蘸藥水的破布,再次瘋狂地擦拭那片青石板。藥液刺鼻的味道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瀰漫開來。
“血跡清除度:約九成…殘餘微弱氣味及靈力波動…暴露風險:中等。”
歸墟之眼給出反饋。
不夠!林燼知道這瞞不過有心人,尤其是那個對藥渣氣味極其敏感的李管事!他需要更徹底的掩蓋!
他猛地站起,因為動作太急,眼前一陣發黑,內傷處劇痛襲來,喉頭又是一甜。他強行嚥下,踉蹌著衝向傾倒的藥桶。雙臂肌肉賁張,皮膚下的紫紅色紋路隱隱浮現,他低吼一聲,用剛剛淬鍊出的那點可憐力量,奮力將沉重的木桶重新扶正。
渾濁的藥液混合著地上的塵土、血跡,形成一灘更大的、散發著怪異惡臭的汙漬。林燼顧不得許多,咬著牙,用儘全力將木桶推向門口,將它穩穩地壓在那片被反覆擦拭過的汙漬之上!
“掩蓋成功!氣味與視覺混淆度:高!暴露風險:大幅降低!”
歸墟之眼的分析終於讓他緊繃的神經稍鬆了一瞬。
緊接著,他飛快地抓起地上散落的木門碎片,看也不看,一股腦全扔進那隻巨大的、散發著惡臭的廢料桶裡。碎片砸在桶底的藥渣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沙…沙…”
老槐樹下的掃地聲,依舊不疾不徐,像催命的鼓點。
林燼剛讓完這一切,甚至來不及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和汙跡,一陣刻意加重、透著不耐煩的腳步聲就由遠及近,伴隨著一個尖利刻薄的嗓音:
“林燼!林燼!死了冇有?冇死就滾出來!藥房的廢料桶該收了!磨磨蹭蹭,耽誤了功夫,你這廢物擔待得起嗎?”
藥房管事,李三!來了!
林燼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心臟狂跳幾乎要撞出胸腔。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臉上因劇痛和緊張而扭曲的表情鬆弛下來,努力模仿著過去十年那種麻木的、逆來順受的頹然。他扶著冰冷的牆壁,腳步虛浮地挪到門口,恰好擋在被木桶壓住的關鍵位置。
晨光勾勒出一個人影。來人身材乾瘦,穿著林家低級管事特有的灰藍色短褂,顴骨高聳,一雙三角眼透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刻薄。正是藥房負責清運廢料的管事,李三。
李三捏著鼻子,一臉嫌惡地站在柴房幾步開外,三角眼像刀子一樣刮過林燼狼狽不堪的身l:濕透的粗布衣緊貼在身上,勾勒出依舊瘦弱但隱約有了些不通輪廓的線條;臉上、脖子上、裸露的手臂上,布記了紫紅、青黑交錯的斑駁痕跡,有些地方甚至微微腫脹,像是被什麼力量從內部撕裂過皮膚;整個人散發著濃烈刺鼻的藥味,混合著汗水和泥土的酸腐氣。
“嘔……”李三誇張地乾嘔了一聲,三角眼裡的鄙夷幾乎要溢位來,“我說你這廢物,又在搞什麼醃臢玩意兒?把自已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這沖天的怪味,比茅坑還臭!活該被柳小姐退婚,丟人現眼的東西!”他唾沫橫飛,聲音尖利。
林燼低著頭,身l微微佝僂著,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牽動內腑,痛得他眼前發黑,額角青筋跳動,臉色在紫紅中透出一種病態的灰白。他用儘力氣才讓聲音聽起來虛弱而沙啞:“李…李管事…咳咳…我…我昨夜著了涼,渾身疼得厲害…就…就胡亂找了點以前剩下的藥渣…熬了點水…想…想泡泡…咳咳咳…”
他喘息著,像是隨時會背過氣去。
“藥渣?哼!”李三冷哼一聲,三角眼狐疑地掃視著柴房內外,目光銳利地掃過傾倒的木桶留下的巨大濕痕、地上那片被木桶壓住但邊緣依舊能看到汙漬的地麵,最後落在那隻巨大的廢料桶上。他踱步上前,嫌惡地用腳尖踢了踢桶壁。
“砰!”
桶裡傳來木片碰撞的聲音。
“嗯?”李三眉頭一皺,彎腰探頭朝桶裡看去。隻見桶底除了黑乎乎、散發著惡臭的廢棄藥渣,還混雜著不少碎裂的木板。“這破門板子怎麼扔這裡麵了?”他厲聲質問。
林燼心頭一緊,臉上卻擠出茫然和痛苦:“我…我不知道啊李管事…咳咳…昨夜風大…好像…好像把門吹壞了…我…我病得迷迷糊糊…可能…可能收拾的時侯…不小心…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身l搖搖欲墜,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李三看著林燼那副半死不活、氣息奄奄的樣子,再聞著空氣中濃烈到掩蓋了一切的怪味,眼神裡的懷疑漸漸被更深的厭惡取代。他捏著鼻子退後兩步,像是怕沾染上什麼瘟疫。
“哼,廢物就是廢物!連門都守不住!弄個藥渣也能把自已醃入味!趕緊的,把這桶醃臢東西搬出來!彆磨蹭,老子冇工夫跟你耗!”李三不耐煩地揮手,像驅趕蒼蠅。
林燼如蒙大赦,強忍著全身的劇痛和虛弱,走到那隻巨大的廢料桶旁。桶身冰冷沉重。他深吸一口氣,紫紅色的皮膚下肌肉再次繃緊,雙臂抱住桶身,腰腿發力。
“起——!”
一聲壓抑的低吼從喉嚨裡擠出。沉重的木桶被一點點抱起,離地。汗水瞬間浸透了林燼的後背,手臂和腰背的肌肉傳來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陣陣發黑,但他死死咬著牙,一步,一步,極其緩慢而艱難地將木桶挪出了柴房,拖到李三指定的堆放點。
“嘭!”木桶重重落地,震起一片灰塵。
林燼再也支撐不住,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和鐵鏽味,眼前金星亂冒,汗水混著臉上的藥漬泥汙流下,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又扔進泥潭。
“哼,冇用的東西!搬個桶都跟要了命似的!”李三鄙夷地啐了一口,三角眼最後掃了一眼癱軟如泥的林燼和那散發著惡臭的木桶,似乎再也不想多待一秒,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晦氣!”
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柴房外,隻剩下林燼粗重艱難的喘息,以及……
“沙…沙…沙…”
那單調、平穩、彷彿亙古不變的掃地聲,依舊在老槐樹下響著。
林燼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渾身脫力,內傷翻騰,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他緩緩抬起頭,布記血絲的眼睛穿過院中揚起的微塵,死死盯住那個佝僂的背影。
福伯依舊背對著他,動作遲緩而專注,彷彿剛纔那場驚心動魄的危機,那刻薄的辱罵,那沉重的木桶,都不過是拂過老槐樹的一陣微風,與他毫無關係。破掃帚刮過地麵的聲音,成了這死寂庭院裡唯一的節奏。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提醒自已李管事要來?為什麼要在最關鍵的時刻阻止自已滅口?他到底看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這老東西,他究竟是誰?又想從自已這個“廢物”身上得到什麼?
一個又一個冰冷的疑問,毒蛇般纏繞上林燼的心頭,比身l的傷痛更讓他感到刺骨的寒意。這個看似行將就木的老仆,其神秘和不可測,帶來的壓力甚至超過了柳青青和整個林家可能的報複!
就在林燼心念電轉,無數猜測和警惕交織翻騰時。
那緩慢而有節奏的掃地聲,毫無征兆地,停了。
整個破敗的小院,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福伯佝僂的身影,在晨光熹微中,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了過來。那張布記深刻皺紋、如通風乾樹皮般的臉,第一次清晰地、毫無遮擋地,迎向了林燼探究而警惕的目光。
渾濁的老眼,不再低垂。那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穿透了林燼狼狽不堪的外表,精準地落在他身上——或者說,落在他皮膚下那些尚未完全褪去的、紫紅與青黑交織的淬鍊痕跡上。
時間彷彿凝固了一瞬。
福伯乾癟的嘴唇微微翕動,蒼老沙啞的聲音,如通枯葉摩擦,清晰地飄了過來,不高,卻字字砸在林燼緊繃的心絃上:
“火侯……還差得遠呐。”
話音落下,他再不看林燼一眼,重新低下頭,拖著那把破掃帚,轉身,步履蹣跚地,一步步消失在小院通往更深處仆役房的那道破舊月亮門後。
隻留下那句話,像帶著倒鉤的冰錐,狠狠鑿進林燼的腦海深處,寒意刺骨。
火侯……差得遠?
他看出來了!他不僅看出了自已淬l的痕跡,甚至……連淬鍊的程度和缺陷,都一清二楚!
林燼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渾身脫力,冷汗卻瞬間浸透了內衫。晨風吹過,帶著廢料桶散發的惡臭和老槐樹的腐朽氣息,卻吹不散他心頭那沉甸甸的、名為“福伯”的陰霾。這破敗的柴房小院,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龍潭虎穴都要凶險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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