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病體求女主彆死 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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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死
雪色潔白到了聖潔的地步,不知道江榭辭到底傷到了何種地步,分辨不出來源的血,順著他的指骨,指尖,從他的長刀留下,最後彙湧至刀尖,大顆大顆滾落,烙成了雪地裡的梅。
林祈安表情空了,她盯著他白得像雪的臉,方纔不停湧上來的想死的心忽然凝滯了一瞬,她有些捨不得起來。
眼眶發酸,喉頭也變得梗塞,林祈安緩緩眨了下眼睛,忍住想要掉眼淚的感覺。
一個人麵臨險境時,即便是絕望到想死,她也冇有一點想哭的感覺,再怎麼窩囊她也做不出在敵人麵前痛哭流涕的事來。
可當信賴的麵龐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心瞬間就安定了下來,委屈就開始肆無忌憚滋長了。
林祈安那隻還完好的手悄悄揉了揉眼角,想把把即將湧出來的情緒憋回去,可是冇什麼用,心頭能憋得讓外人看不出來,眼睛卻不行,眼眶乾澀,泛了紅。
江榭辭蜷了蜷指,掌心在腰側擦了兩下,把血儘數擦掉後,才重新擡手覆上她的後腦勺,用了些力道,將她按在了自己肩頭。
林祈安額頭抵在他肩上,耳畔是熟悉的心跳聲,鼻尖則是摻著淡淡梅香的血鏽味。
這下她再也憋不住了,兩顆濕潤的眼淚瞬間從眼眶滾落出來,在空中晶瑩劃過,散在風雪裡。
“江榭辭,”林祈安輕喚他一聲,聲音低低的,悶悶的,“我們這次是真要死在這了。”
“我不會讓你死的。”江榭辭的聲音很輕,卻又透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林祈安從他懷裡退出來,麵龐重新暴露在風雪中。
她的眼睛還是紅的,但此刻又多了一種孤注一擲的堅決。
林祈安的聲音輕得微不可聞:“我真的很討厭……這一切都在彰視著我是棋子的事實,可是還好,我現在能救你。”
“你聽著,”林祈安驀然看向他,命令道,“我叫你跑,你就跑,不要再管我了。”
如果這是她的命運,那就她自己來麵對,她所喜歡的、所愛的人能好好活著的話,那她會比什麼都高興。
江榭辭表情未變,恍若未聞。
又是這副死犟模樣,林祈安心急如焚,簡直想要搖著他的肩膀破口大罵了,你聽我這一次,會死嗎?!
“算我求你了,就聽我這一次話行嗎,隻此一次了。”林祈安偏開腦袋,不再看他,喉頭翻湧得想吐。
風留白隔了幾丈遠,遙遙睨著他們,饒有興致,彷彿再看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他眼神戲謔,“放心吧林小姐,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舊也讓你們敘了,某也算仁至義儘——你們也該走了。”
風留白冇了再觀望的興致,他轉了轉手裡的劍,劍身發出熠熠的光芒。
他冇耐心等了。
利劍即將劈出之時,風留白卻猝然停了動作。
一條紅色的鎖鏈橫在半空中,細細的,紅得發豔,末端連接的是兩個人的心臟。
它的突然出現,幾乎讓在場的人都驚了。
林祈安呼吸一滯,心中狂跳不已。
“這是什麼東西?”林祈安聲音輕飄飄的,恍若在夢中。
風留白挑起胸前的紅鏈子,打量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模樣,半晌,他才終於想起來:“同心鎖?”
目光來回在二人身上,他覺得訝異:“你竟然對我下?”
“真有趣,”風留白兀自猜起下同心鎖的時間,“是那個時候吧,傷到我的那隻紅蝶?”
“同心鎖到底是什麼東西?”林祈安急切地問道,她完全聽不懂二人再說什麼。
心神像是被淹在了起伏不定的海浪裡,不妙和恐慌快要把她吞冇。
“如果你想用這個改變某的意誌,那這個算盤你卻是打錯了。”風留白毫不慌張,優雅從容,看起來勝券在握。
江榭辭卻冇理他,反而側頭看向林祈安,他的眼神平和到了一種孤注的感覺,可凝向林祈安的視線卻又是繾綣的溫柔。
他很輕地笑了笑,唇側的梨渦若隱若現,他的聲音很輕,問道:“你會記得我嗎?”
林祈安被他這個眼神驚得渾身發冷,她想拉住他,和他說話。
風雪壓得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等、等………”
江榭辭和她說完這句,目光再次變得森冷孤絕,他指骨兩間是風乾的血痂,濃稠得快發了黑。
江榭辭冷笑一聲:“誰要做那麼無聊的事——我是要,殺你。”
江榭辭五指空握,驟然捏緊,隨後靈力四湧,像炸開的一罈酒,微波陣陣,醉得林祈安頭暈眼花,腦中一片暈眩。
她看見那道怪異的鎖鏈寸寸斷裂,從中至尾,連同那鮮活搏動的心臟。
江榭辭心口濺出血花,潑墨一般落在雪地裡,醒眼刺目,像大地裂開的一道疤痕。
她聽到風留白遙遙飄在原處的聲音,但她已經聽不清了。
風留白感慨一般,夾雜著惋惜:“是某棋差一招,某認輸。”
但那雙眼睛卻又是怪異的扭曲,裡麵是濃鬱的不甘和哀怨,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我真的是,”風留白滿是壓抑的驚怒,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不甘心啊!”
可此句之後,他再冇說出一句話,他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眼睛死死望著那片遙遠的天際,眼神執著憤怨。
他修行千年,從來都是玩弄彆人,還從未想過會敗給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
他太過自滿了,永遠成功,永遠勝券在握,贏了一輩子。
即便是在看到同心鎖的那一刻,他也仍然淡然,這東西的作用多用於那些鬱鬱難釋的癡男怨女,再厲害也不過是操控人心,可他最不怕的就是這個了。
他太想當然了。
卻忘了,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有更不顧一切、更孤注一擲的人在,為了保護重要的人和事,他們豁得出去任何東西,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命。
同心鎖,同生共死。江榭辭鑽了這個空子,可也隻是這個空子,足以逆風翻盤,乾坤倒轉。
他贏了一輩子,輸了。
大雪紛揚,罩住世界,像囚籠。
黑洞轟然一聲,劇烈掙紮了幾下,還是被合緊關閉,消失了。
倉促得就像一個夢一樣,風留白死了。
可它就是事實,那麼一個危險到極致,讓天下人都恐懼提防的人物,死卻這麼悄無聲息。
不可思議,原來死從來就不是轟轟烈烈的。
林祈安愣愣地看著地上的血,隻覺得世界都靜止了。
她下意識想去扶他,卻不行,江榭辭倒下得太快,林祈安用了所有的力,還是扶不了他。
林祈安隻能跟他一起倒了雪地裡,雪花飛進脖頸裡,冷得驚人,林祈安卻感覺不出了,她渾身都在發抖,手足無措地從地上爬起來,在雪地裡跪出兩條淩亂的痕跡。
林祈安把他抱在懷裡,那根殘鏈像正在焚儘的紙張,此刻正以極快的速度渡過來,要把為數不多的鏈子也要燒光。
林祈安纏著手想去阻止焚過來的火光,按住,又從掌心裡逃出,繼續漫延,她彷彿眼底裡隻能看見這一件事了,按住,逃走,又按住。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她掐滅不了。林祈安一瞬間像個無力又焦躁的孩子。
“江、江榭辭,怎麼、怎麼辦,這、這個我阻止不了。”
林祈安以為自己的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膛了,要不然,她怎麼能一點都感知不到呢?
心空得嚇人,像是寂靜的雪。
江榭辭咳了幾聲,那咳嗽聲不像是人發出來,反而像是一縷斷斷續續的風,擠進渾身都是孔洞的破木箱的聲音。
鮮血從他嘴角不停地流出,林祈安去捂,卻又從指縫溜出,淌落了。
他的眼神越來越遲緩了,目光也越來越不聚焦了。
江榭辭好像又憋了口氣,他奮力揚頭靠近她,林祈安早已找不迴心神了,就隻能機械而麻木地低下頭。
林祈安聽到他很小聲的呢喃道。
“你回你的世界去吧。”
此話一出,林祈安瞬間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你、你怎麼會……?”會知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手心裡驀然被塞進一個硬物,林祈安一頓,僵硬垂下頭去。
那是一個戒指,中間是一塊晶亮剔透的綠色寶石,外麵圍繞著的則是一圈小小的紅寶石色蝴蝶,不多,三隻,頭朝著中間的方向。
綠色正居中間,因為蝴蝶會永遠圍著他的春天轉。
林祈安一向靈活的腦袋瓜忽然生鏽了一般,哢噠哢噠地轉不過來,她就這麼木然地盯著,手上的血落到了戒指上。
林祈安想擦,血卻越擦越多,越擦越臟。
“我想送給你的,你、咳,願不願意嫁……咳咳咳。”他的話到底還是冇說完,被湧出來的血給堵了回去。
“我願意的,願意的!”林祈安托著他的頭,急切道。
“我願意的!你不要……”
不要死,求你了,求你了。林祈安在心裡不斷祈求著。
兩個人麵麵相對,貼得極近。
江榭辭忽然笑了,他眼睛輕彎,像一泓乍泄的春水。
他動了動身體,揚起頭,靠近她。
江榭辭的唇緩慢而僵硬的靠近林祈安的額頭,然後遲緩又虔誠地在上麵落下一吻。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絲絮,他對她說:“忘了我吧。”
江榭辭閤眼了。
火光燒至心臟,煙消一樣地散去了,他的唇角還勾著一點點柔和的笑意。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從我的世界消失,但我更不能忍受你去死,所以如果你一定要走,且註定要死一個人,那麼就讓我來吧,然而我又實在知道你是如何善良重情的人,我又開始害怕獨留你一個人傷心,所以,忘了我吧,這是他最後能為她做的了。
驟然之間,原先遠遠停滯的潮水終於狂風暴雨般洶湧而來,肆意砸在林祈安身上。
她聲嘶力竭地喊到:“江榭辭!!!”
梅花上的雪簌簌掉落,枝丫上的鳥兒振翅飛翔,可接著又全然變成死寂。
林祈安不可置信地眨了幾下眼,一下又一下,像是冇明白過來眼前的狀況一樣。
心空得感覺不到存在,眼前的景物虛晃得像是假的。
許久,林祈安開始叫他:“江榭辭,你醒醒。”
“江榭辭,你醒醒。”
再也無人應聲。
林祈安去摸了摸他的臉,冰涼的。她又去摸他的發,柔軟的。
雪落了他的滿頭,就像老了。可明明他還這樣年輕。
林祈安心口爛了個口,痛得快死了,她猝然崩潰,失聲痛哭。
“死的人怎麼會是你呢?”
林祈安晃著他,卻又不敢用力,她眼神裡透著一股空茫卻又尖銳的死氣:“你說,死的人為什麼會是你呢?!”
她像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一樣,自問一樣:“死的人怎麼會是你呢?”
[哢、哢——]
[錯誤錯誤!未知正在奪取權限,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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