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群英會 第5章 潼關道群雄破堅城
-
潼關的晨霧裹著鐵鏽味,黏在秦瓊的金裝鐧上,凝成層薄薄的霜。這座號稱“天下第一關”的雄城,此刻正像頭伏臥的巨獸,城牆垛口後隱約可見隋軍的鐵甲,黑沉沉的如一片移動的烏雲。
“徐老道說潼關守將是‘花刀帥’魏文通,”程咬金啃著塊乾硬的麥餅,八卦宣花斧在手裡轉得像風車,“使口青龍偃月刀,據說刀法是關二爺傳下來的路數。”他突然壓低聲音,往城牆方向努努嘴,“看見冇?西角樓掛著的那麵‘魏’字旗,旗杆是鐵打的,比俺的斧頭還粗。”
單雄信的棗陽槊“咚”地杵在凍土上,震得周圍的石子都跳起來。他棗紅色的披風下藏著張潼關佈防圖,是昨夜派細作從守軍家屬那裡換來的:“城門口有十二座絞車弩,箭桿比羅成的槍還粗,射出去能穿三層鐵甲。”槊尖挑起塊冰淩,冰淩映出他鬢角的白髮——自二賢莊被屠後,這硬漢的頭髮就白得更快了,“方纔抓了個逃兵,說魏文通把潼關百姓都趕到城裡當人質,每座箭樓都綁著三個孩童。”
羅成的白馬拴在老槐樹下,銀槍斜倚著樹乾,槍尖的紅纓沾著晨露,像朵剛開的紅梅。少年將軍正用布擦拭槍桿,那布上浸過桐油,擦過的槍身泛著冷光:“絞車弩的機括在城牆內側,有鐵罩護住,尋常箭矢打不透。”他忽然揚手將槍鞘擲出,精準地砸在三丈外塊鬆動的城磚上,“但那位置的磚縫是空心的,能插進槍尖。”
李玄霸蹲在土坡上,手裡把玩著半截鐵槍頭——那是昨天在江都城外撿的,被他捏得像團揉皺的紙。這怪人望著城樓上飄揚的隋軍旗幟,突然甕聲甕氣地說:“那旗杆……俺能拔下來。”他身邊的程咬金聽了,樂得直拍大腿:“好小子!等會兒破城,就給俺們露一手!”
王伯當站在最高的土坡上,弓弦上搭著三支箭,箭頭都淬了烏黑的藥——不是毒藥,是徐茂公配的“消音散”,射中目標後能讓對方發不出聲。“東城門有五十名‘背嵬軍’,佩的是‘透骨箭’,射程比我的鐵胎弓還遠三十步,”白衣神箭手的目光掃過城牆,“但他們的箭囊在左側腰,拔箭時右肩會抬高三寸,是放冷箭的好時機。”
徐茂公從行囊裡取出張羊皮地圖,上麵用硃砂標著潼關的明暗通道。老道士的手指點在“甕城”二字上:“魏文通最擅長‘甕中捉鱉’,定會放咱們的先頭部隊進城,再放下吊橋困住主力。”羽扇忽然指向城西的山巒,“那裡有處‘一線天’,是當年秦軍運糧的暗道,能通到城牆內側的馬廄。”
秦瓊的目光落在城樓下那些被綁在箭樓的孩童身上,最小的看起來不過五六歲,凍得瑟瑟發抖。他忽然解下自已的披風,遞給身邊的少年兵:“去,想法子把這披風給最左邊那孩子披上,就說……瓦崗的叔叔們來接他回家了。”
少年兵剛摸到城牆根,就被隋軍的巡邏兵發現。刀光閃過的刹那,王伯當的箭突然射穿了那兵卒的手腕,箭尾的白綢在晨霧裡飄得像隻白鳥。“按計劃行事!”秦瓊大喊一聲,雙鐧在手裡轉了個花,帶著百名弟兄衝向城門,“程兄弟帶五十人走一線天,單莊主接應,羅成跟我佯攻!”
程咬金扛起宣花斧就往一線天跑,李玄霸緊隨其後,那怪人不知何時撿了塊磨盤大的石頭,扛在肩上輕如鴻毛。“徐老道,要是暗道裡有機關咋辦?”混世魔王邊跑邊喊,斧刃刮過岩石,濺起串火星。徐茂公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跟著蝙蝠走,它們住的地方準冇陷阱!”
羅成的銀槍突然化作道白光,槍尖挑著麵隋軍旗幟從馬背上躍起,少年將軍的白袍在亂箭中飄得像朵雪蓮。“魏文通!敢不敢跟小爺單打獨鬥?”他故意在城下叫陣,槍尖在城磚上劃出火星,“聽說你的‘春秋刀法’天下無敵,怎麼?怕了瓦崗的槍?”
城樓上的魏文通果然怒了。這花刀帥身長八尺,麵如重棗,活脫脫關雲長再世,掌中青龍偃月刀重八十二斤,此刻正泛著懾人的寒光。“黃口小兒也敢放肆!”他猛地將刀插在城垛上,“開城門,本帥要親手斬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吊橋緩緩放下時,秦瓊突然給身邊的弟兄使了個眼色。百名弟兄立刻散開,每人手裡都拿著根長竹竿,竹竿頂端綁著浸過桐油的棉團。等魏文通帶著親兵衝出城,秦瓊突然大喊:“點火!”
火團如流星般飛向吊橋的繩索,桐油遇火即燃,頃刻間就將麻繩燒斷。魏文通回頭時,正見吊橋“轟隆”一聲墜入護城河,城樓上的絞車弩已經對準了他的後背。“秦瓊!你好陰毒的計!”花刀帥怒吼著揮刀砍來,青龍偃月刀帶著風雷之聲,刀風掃過之處,凍土都裂開細紋。
秦瓊不閃不避,雙鐧交叉護在胸前,金裝鐧的棱邊精準地磕在刀背上。“鐺”的一聲脆響,兩人都被震得後退三步,秦瓊的虎口裂開道血口,魏文通的刀卻被磕出個缺口。“魏將軍也是條好漢,”秦瓊突然收鐧,“為何要幫宇文化及那奸賊,用孩童當盾牌?”
花刀帥的動作頓了頓,目光掠過城樓上的孩童,臉色忽明忽暗。就在此時,一線天那邊傳來震天的巨響——李玄霸竟把那塊磨盤大的石頭扔進了馬廄,隋軍的戰馬受驚,四處亂撞,城牆內側頓時亂作一團。
“魏文通!你的馬廄冇了!”程咬金的吼聲從城牆後傳來,緊接著是宣花斧劈開木欄的脆響。單雄信的棗陽槊突然從馬廄的屋頂穿出,槊尖挑著個隋軍小校,紅纓上的血滴在魏文通的帥旗上,暈開朵猙獰的花。
羅成的銀槍突然從側麵刺來,槍尖如毒蛇出洞,直逼魏文通的左肋。少年將軍冇用殺招,槍尖停在離甲冑三寸處:“將軍若願降,瓦崗定保潼關百姓平安;若執迷不悟,”槍尖輕輕一點,“這槍下次就不會停了。”
城樓上的背嵬軍正要放箭,王伯當的箭已經射穿了他們的箭囊。白衣神箭手站在老槐樹上,弓弦震顫的聲音比晨露滴落還輕,卻總能在對方搭箭時射斷他們的弓弦。“東角樓的箭手交給我!”他忽然翻身躍下,箭尖指向綁著孩童的木樁,“誰去救救孩子們?”
李玄霸的巨斧劈開了箭樓的門鎖,怪人伸手解開綁繩時,最小的那個孩子突然抱住他的腿,怯生生地問:“大哥哥,你能拔下城樓上的旗杆嗎?俺爹說,誰能拔下那旗杆,就是天下第一好漢。”
李玄霸咧嘴一笑,突然縱身躍起,大手抓住旗杆猛地發力。那根碗口粗的鐵旗杆竟被他生生拔起,隋軍的“魏”字旗在風裡打著旋落下,露出旗杆上纏著的鎖鏈——原來這旗杆還是控製吊橋的機關。“俺不是天下第一,”怪人把孩子抱在懷裡,“救你的人纔是。”
魏文通望著城樓上歡呼的百姓,突然將青龍偃月刀插進地裡,單膝跪地:“末將……願降。”他解開腰間的令牌扔給秦瓊,“甕城的機關在第三塊地磚下,按下去就能放下吊橋。”秦瓊伸手扶起他,雙鐧在手裡轉了個花:“將軍能懸崖勒馬,潼關百姓會記著你的好。”
吊橋落下時,徐茂公正指揮弟兄們給百姓分發糧草。老道士的羽扇上沾著麥糠,卻笑得比誰都開心:“魏將軍,聽說你藏了批隋朝的官糧?正好分給百姓,就當是……你給天下英雄的投名狀。”
程咬金抱著個剛出鍋的饅頭大嚼,突然指著遠處的官道大喊:“看!是瓦崗的援軍!”隻見遠處煙塵滾滾,翟讓帶著五百弟兄趕來,為首的正是當年秦瓊在濟南府救過的少年兵,如今已是能獨當一麵的小頭領。
羅成的白馬在城樓下刨著蹄子,銀槍上的紅纓沾著陽光,像團跳動的火。少年將軍忽然縱馬奔出幾步,槍尖指向長安的方向,清脆的嗓音在潼關城頭迴盪:“下一站,長安!讓李淵看看,瓦崗的槍,敢挑龍椅!”
秦瓊望著漸漸散去的晨霧,忽然覺得懷裡的魏文通令牌變得滾燙。他知道這不是錯覺——當座堅城為百姓而開,當杆鐵旗為正義而落,再冷的亂世,也會透出暖意。
李玄霸還抱著那個孩子,聽他講城裡的趣事。怪人手裡的鐵旗杆被孩子們當成了玩具,輪流抱著合影,笑聲在潼關的街道上迴盪,比任何戰鼓都更讓人心裡踏實。王伯當的箭在城門上釘了張告示,字字句句都是給長安的檄文,說瓦崗英雄不奪江山,隻護百姓。
徐茂公望著漸漸亮起來的東方,羽扇輕輕敲著手心。他知道長安之行比潼關凶險百倍,李淵的唐軍、李建成的東宮衛、還有那些藏在市井的武林高手,都等著看瓦崗的笑話。但當他看到秦瓊站在城頭的背影,突然覺得那些凶險,不過是路上該踏碎的冰淩。
正午的陽光漫過潼關的城樓時,瓦崗群雄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通往長安的官道上。他們冇帶走潼關的半件兵器,隻帶走了百姓的囑托,和一顆要在龍椅前問聲“百姓安康否”的赤心。風裡飄來孩子們唱的童謠,混在弟兄們的笑聲裡,竟比長安的宮樂動聽百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