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18
危機中自有良機
李楊一邊和孕期不適作鬥爭，一邊擔心著遠行的佟彤。
佟彤每次跟她視訊都是報喜不報憂，不是說旅途順利，就是說和小偉溝通順暢，等再過幾天就可以返航了。
對於李楊最關心的話題，佟彤則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她也很好，放心。我會說服她給我東西帶給你的。”
李楊很想開口問能否讓她和龔女士視訊一下，但她隱約覺察到佟彤那邊三人都在刻意迴避這個舉動。雖然心裡難免有點疑惑，李楊還是決定尊重他們的決定。
李楊溫柔地對佟彤說：“注意安全，弄完了就早點回來，孩子們很想你。”她特意把聲音抬高，期待佟彤身旁的人也能聽得到。
對麵依然沒有其他的動靜，隻傳來佟彤的回複：“好！”
李楊收起電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眼前的工作上來。疫情期間，人們出行不易，各行各業都受到不少影響，損失慘重。他們靠遊戲吃飯的反而有點因禍得福，每天的活躍和付費使用者數目一直保持著穩定的增長率。
儘管居家辦公讓大家糗態百出，但每次開會大家還是興致勃勃的，暢想著今年的獎金會不會比以往更豐厚些。
領導很有水平，一邊繼續畫餅激勵大家加油，一邊也絕不說隻字片語確定的話，以免將來翻車被拉出來鞭屍。
他慷慨激昂：“好好乾，一切皆有可能。”
李楊聽到這個，依然隻是笑笑。這幾年她在星月可謂順風順水，每一次升職都占儘天時地利人和，不管是直屬領導還是頂頭上司都對她讚歎有加，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要她負責校企合作，去母校多拉些師弟師妹來星月實習。
李楊自認職場之路走得如此順暢，秘訣就是從沒把自己當人，不要命地去乾最苦最累最難的活，而且絕不多嘴，不管領導說什麼都不在私下進行評論。眼下也一樣，開完會之後，她再次認真覈查會議紀要和專案進展，確保自己依然處於領先位置。
儘管從不參與那些閒聊，但公司的新聞以及由此而生的辛聞李楊也從不在第二天才知道。星月意圖私有化很久了，公司目前處於一場巨大的輿論危機之中，她也暗想，這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
最初星月赴納斯達克上市，標誌著它開始接受全球資本市場的檢驗，也為它的後續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資金支援，還提升了它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後續，中國的網際網路企業效仿星月，紛紛出海路演，拉開了黃金年代的序幕。
成也蕭何敗蕭何。登上了國際舞台，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關注，同時也多了不少來自公眾和股東的壓力。網際網路行業日新月異，星月期盼能有更靈活的決策和更迅速的行動，也想把寶貴的時間和注意力都集中在覈心業務的發展之上。
馬總籌謀良久了，據可靠訊息，他已下發死命令，今年一定要辦成。
李楊也知道，一旦私有化成功，她作為星月的員工，將失去通過股票期權獲得額外收益的方式。通俗點說，就是不要再妄想一夜暴富了，以往得到的那些原始股獎勵可以視作一堆廢紙了。
當然，私有化也有它的好處。星月以後不需要再為財報發愁，也不需要再因為公眾和媒體的關注而大動乾戈。按照馬總的規劃，星月會投入更多的資源在遊戲開發和運營上，同時星月遊戲內會推行專案製，鼓勵更多想乾敢乾的人承擔更多的責任。
李楊摸摸圓肚皮，陷入了沉思中。
她過不久就該進入產假了，前前後後按照4個月的時間算，不出意料，等她重回工作狀態時，星月遊戲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有人會因為這樣的變化而心生惶恐，有人則轉化思路，從危機中找尋突破的良機。
李楊知道，她要做後麵那種人。
走技術專家這條路線，李楊早已經看到最終的天花板了。李楊也很清醒，等她肚子裡的兩個孩子呱呱墜地，隻要她還想儘到母親的責任，那麼她就必須在專業和家庭中二選一。
李楊不想顧此失彼，更不願意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彆人身上，她想把自己所期待的東西，牢牢握在手心裡。
在第一次聽Diana分享人生時，李楊是個被經濟窘迫折磨得灰頭土臉的社會新人，她滿腦子都是一個庸俗又現實的想法--混到那個位置，應該就不需要為錢發愁了吧。
如今李楊已經實現了超市自由，她的眼光也不再緊盯著工資卡每月的進賬。內心有個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明確地告訴她--你比自己所想象的更有力量，你值得被看見。
像Diana一樣，進入網際網路大廠核心權利層的女性越來越多。她們既強大又低調，憑借著出色的能力，在網際網路這個狩獵場上縱馬馳騁、意氣風發。
李楊心想，我也是名校出身，既懂技術又瞭解行業。這麼多年來，我的執行力和創造力得到最苛刻領導的認可。此外，我頑強堅韌、敢迎難而上，對公司忠心耿耿。我也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李楊綜合所聽到的訊息和自己的判斷，她預測等星月遊戲正式實施專案製以後，馬總會給專案負責人更多的自主性。她掏出電腦，把“技術專家”和“專案負責人”這兩個崗位的要求、工作重難點和發展前途做了詳細的對比，然後下定了決心。
李楊給佟彤發去訊息：“等我卸貨之後，我想轉崗，去競聘遊戲的專案負責人。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做好，你會支援我吧。”
佟彤從不會給李楊潑冷水，他佩服李楊的誌氣，又不免心疼她要扛的重擔：“老婆，負責人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活，各種各樣的事都會碰到，還要跟其他專案搶資源、爭市場。你真的想做這個嗎？”
李楊很堅定：“我覺得自己的潛力還沒完全發揮出來，如果一直做技術，再過幾年我的路就越來越窄了。與其到那個時候被嫌棄，不如早點想著怎麼把自己修煉成一個全能的六邊形戰士。在星月，那我自然就要在競爭最激烈也最能賺錢的崗位上做最刺激的事。老佟，我不是一時興起，我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了這個決定的。”
佟彤往那間房子裡又看了幾眼：“好，我支援。老婆，我相信你一定能在中國網際網路的發展史上留下名字的。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啊，你不要再為它傷神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毛孩子們的落地，你好好休息，安心等著升級當媽。”
兩人都很高興，又親親熱熱說了幾句話。李楊終於忍不住，輕聲問佟彤：“她呢，一切都還好嗎？”
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從你的眼光看，我和她像不像？
佟彤用複雜的神色環視一圈，他斟酌一下，小心地開口：“我眼力不行，除了選老婆選得好，其他的一概無法評論。而且她年紀已經大了，我實在看不出所以然。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和她多聊聊，也許會有其他的發現。”
李楊已經意識到佟彤在打太極了，他故意逃避重點，儘說一些模棱兩可又含糊其辭的話。李楊有點氣憤又有些擔心，她不由猜測佟彤為什麼要這樣？明明幾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為什麼要躲躲閃閃？
李楊又想到佟彤不辭辛苦跨越幾個省份去幫她，現在這麼表現唯一的原因應該就是情況複雜，他還沒理清頭緒。想到這裡，她的心隨即軟了下來，語氣也溫和了很多，再叮囑佟彤幾句就把電話結束通話了。
李楊對佟彤有百分百的信任和瞭解，她明白等佟彤捋順思路自然會告訴她結果。而現在她要做的，除了照顧好肚子的寶寶，就是規劃妥當自己的職業發展路徑。
李楊深呼吸幾口氣，怦怦跳的心臟漸漸回歸到正常的律動節奏。她又開啟電腦，整理個人簡曆。再寫到對目標崗位的看法時，李楊回到搜尋頁麵，輸入關鍵詞句檢視相關的資料。
看得材料愈多，渾身的血液愈加沸騰起來。李楊看到一個個鮮活的女性，從基層的客服、人事、市場、銷售、財務崗位出發，隨著公司一步步成長起來，終於修煉為剛柔並濟的女性掌門人，為網際網路這個行業增添了鮮活的色彩。
她們忠誠於自己的生理特征，又在傳統性彆角色與現代領導力要求之間找到了平衡，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無性彆的領導。
她們也正視自己的**，還堅決拒絕“冒充者綜合症”。她們敢告訴所有人，我就是想要最好的，我也值得擁有最好的。
她們的名字和一個個金光閃閃的網際網路大廠捆綁在一起，早已超越了藉助他人定義自我的階段，單獨拎出她們名字，就足以代表中國女性的力量與傳奇。
李楊的心又劇烈跳動起來--既然她們可以做到，我也一定行。在星月的改革浪潮中，我要找到自己的那個風口，就算拚儘全部力量，我也要把握好機會，走到自己看準的那個舞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