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19
隨心所欲，見招拆招
李楊沒有因為自己的野心而感到羞愧。
爸爸還在的時候，總是教導她不要逞強冒尖：“想做什麼事，默默藏在心裡就好，要是說出口又沒做到，會被人家嘲笑的。也千萬不要妄想太高的目標，做到中等偏上就行了。”
李楊嚴格按照爸爸的提醒，循規蹈矩生活了二十多年，也順順利利地完成了學業、進了大廠。她原以為自己如此謹慎又克己，總算對得起爸媽的培養了。
但見識過意氣風發的女性後，她隱約覺得一直都挺對不起自己。
明明有決心和能力去衝擊更高的目標，為什麼要壓抑自己的光芒呢？如果不能痛痛快快搏一把，那麼到人間一趟，意義又是什麼？
李楊毫不遲疑，就把自己生產後計劃競聘遊戲專案負責人的想法跟“外環女王”群裡的各位姐妹交底了。
尹思楠一如既往地支援，她鼓勵李楊：“想做就做吧。你還這麼年輕，不要畏頭畏尾。人的潛力是超乎想象的，而且你對星月各方麵都非常熟悉了，轉到這個崗位是個很明智的決定。”
吳迪也給李楊打氣：“我跟不少專案負責人都打過交道，客觀地說，你的綜合素質不比他們差，我覺得你一定能行。你對MMORPG（大型多人線上角色扮演遊戲）最在行，可以直接從這個開始。要做就做最牛的，不要辜負自己的才華。”
饒晨曦她們也一致讚成李楊的轉崗。大夥笑著說，這個群裡已經有了一位譽滿天下的國民老師，一位紅得發紫的網路名人、一位富得流油的女創業者和一位傳揚文化的產權專家，現在還要出一位在雄性主導的戰場上廝殺的女戰神了，真是可喜可賀。
李楊樂了很久：“我們這樣互相吹捧，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尹思楠糾正她：“不會啊，哪裡有互相吹捧了。我們這不過是互相幫著彼此發掘身上的閃光點，再給她更多的勇氣罷了。要記得自己是個淑女，但是要像一個勇士一樣去思考、去行動、去爭取。大家都可以成為自己夢想的那個樣子的。”
尹思楠一邊在群裡這樣回複訊息，一邊也在應付吳博的殷勤。
兩人加了微信好友的第一天，吳博禮貌地說了幾句客氣話之後就沒再發言。尹思楠本來也沒做什麼期待，正好落了個清閒。她覺得不管是對尹忠平還是Diana，都算完成任務了，就把這件事完全拋到腦海之外。
到了週五晚上，她正準備安排週末的行程時，吳博突然發來訊息：“上博最近有個很不錯的展覽，不知道尹老師是否有興趣去看看呢？”
尹思楠還沒答複，吳博就發過來連結。尹思楠開啟看了幾眼，確實很合自己的胃口。她暗想，多半是Diana背著自己給吳博支了招，不然這人不會對自己的喜好如此瞭解。
尹思楠突然起了些童心，又有點惡趣味，她想逗一逗吳博：“興趣是有，但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去看。畢竟要提前預約、要做功課預習，還要查覈酸結果，進去了還得全程戴口罩，保持社交距離。想想就覺得累，倒不像是放鬆，更像是自虐了。”
她想，男人最怕麻煩，這樣誇大其詞，吳博也難免覺得乏味無趣，該知難而退了吧。
不曾料到，吳博很坦誠：“隻要尹老師有興趣，這些都是小事。預約，我來辦好；你也不需要做功課，我對這一塊多少瞭解些皮毛，可以做講解。核酸和口罩是日常標配了，尹老師也用擔心。唯一讓我感到遺憾的點就是距離，不過如果尹老師肯賞臉跟我一起吃飯的話，這個也就不是問題了。”
吳博既冷靜又客觀，讓尹思楠很意外。她又把吳博發的這段話認真看一遍，不由感歎這個人真是聰明周到又知情識趣，短短幾句話，既展示了自己的知識儲備、解決問題的能力，還暗戳戳表達了對女性的好感和進一步發展的心意。
雖然還拿不準吳博是不是也把這個“交友任務”當做一個KPI來對待，尹思楠心還是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自從和前夫分手後，尹思楠單身了這麼多年，一來是因為她覺得生活充實又快樂，沒覺得有添一個異性伴侶的必要；二來也是因為她沒遇到一個能在精神層麵和她平等交流的人。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成為靈魂伴侶？尹思楠不是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後來，她也慢慢明白了，這個問題是沒有標準答案的。隻有當那個正確的人進入自己的生命中，她才能像在黑暗中破土而出的種子一樣，看到一束溫暖而明亮的光。
再看看本來計劃的上海周邊遊，尹思楠突然對那熟悉的路線產生了一絲倦意。她開啟對話方塊，寫到：“那就麻煩吳博多費心了，我對這個展覽挺感興趣，辛苦吳博來安排吧。”
對麵很高興，立即秒回：“好，那就這樣說定了，週末不見不散。”
和尹思楠即將奔赴的那場無需勞心勞力的觀展不同，饒晨曦在殫精竭慮地安排一個和年下男的聚餐。
“Zero
這個小屁孩纔不是萬事不懂的軟泥巴呢！”饒晨曦一邊跟李楊吐槽，一邊充滿怨氣地翻手機找餐廳。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老牛啃嫩草的歪心思，也徹底擺脫利用職務便利泡下屬的嫌疑，饒晨曦總是刻意板起麵孔和Zero說話，而且隻要有一絲一毫偏離工作內容的嫌疑，她就立刻停止話題，公事公辦：“就按照這樣去推進吧，有什麼疑惑和問題就發郵箱或者釘釘，我看到會馬上答複的。”
Zero似笑非笑：“饒老師，不至於這樣吧，我們又不是機器。”
饒晨曦依然滿臉入黨般的正氣和堅定：“在工作時間，不要浪費一分一秒說任何與工作無關的事情。”
Zero一聽這話，馬上壞笑起來：“你的意思就是，在工作以外的時間就可以了！”
饒晨曦差點沒繃住。她鼓起勇氣又瞧了瞧眼前的那張俊臉，心裡感歎：這麼漂亮的一副皮囊，怎麼偏要讓他長一張厲嘴。
她還是竭力端著上級的架子，又故意做出長輩的模樣：“年輕人，要聽勸。好好工作，這是最重要的事。”
饒晨曦生怕氣勢不夠，她又指指自己的腦袋：“遇到任何事，多用用這個，自然就明白輕重緩急和厲害關係了。”
饒晨曦自認已經把態度表達得夠直白清晰，而且也沒有傷害到年輕人的自尊和顏麵，以Zero小朋友的聰明伶俐，他也該放棄妄想、偃旗息鼓，然後調轉火力和年齡相當的女孩子談情說愛去了。
饒晨曦甚至覺得自己值得立個碑讚美一番，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樣寬廣的胸懷和堅定的信念，對著一張秀色可餐的臉忍住不流口水的。
她又不得不承認有些心疼又有些惋惜，但一想到快和自己齊胸高的蘋果，她還是提醒自己得有當媽的覺悟，不許去妄想不可能、也不應該發生的事。
Zero
根本沒有絲毫被敲打過的覺悟。等下班時間一到，他就發訊息給饒晨曦：“今天很累吧，我做了湯，給你準備了一罐。你什麼時候方便，我送給你喝。”
饒晨曦大為震撼。想當初，自己為了給陸海留個好印象，也是特意假裝擅長廚藝、溫柔賢惠來著。沒想到，鬥轉星移，這曆史又重演了，隻是沒料到自己成了那個被糊弄的一方。
舉目看蒼天，孽緣饒過誰！
她很想嘲諷--你還真是才藝兼備、男德楷模啊。字打到一半，她自己都覺得刻薄，隻好又一個個刪掉。
“謝謝你對同事的關心。有人照顧我，而且我女兒都很大了，你不需要操心我的生活自理能力。最後一次提醒，不要再跟我說任何與工作無關的事情，以免浪費雙方的時間。”
饒晨曦把每個字都認真讀一遍，確定不會引起歧義，她才發出去。
如果再糾纏，就很不禮貌，甚至可以說是冒犯了。饒晨曦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關電腦準備下班。
又一條訊息進來，饒晨曦皺眉劃開手機。
“你不要為難自己，你需要關心和保護。我敢確定，我可以做到。”
饒晨曦又氣又惱，恨不得把手機甩到一旁。她從辦公室的玻璃門往外看，那個又圓又黑的腦袋低著，手指正在不停敲字，看樣子還是不依不撓，準備再組織語言發射炸彈。
饒晨曦以下命令般的語氣發去訊息：“明天中午我請你吃飯，你務必到場。”
就算他是個魔童，我也要把這把火全滅了。饒晨曦一邊咬牙，一邊敲出那幾個字。
跟成熟的人打交道，確實輕鬆又自在。
頭一回，尹思楠完全做一個甩手掌櫃，吳博很快就把行程安排和注意細節都整理好了。尹思楠看來看去，覺得自己隻需要按時出現在博物館的門口就行。
尹思楠也確實這樣做了。和她所預料的一樣，吳博已經等候良久。他個子高，穿著一套整潔又得體的休閒服，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理智又清澈的氣息。
吳博看到尹思楠了，他臉上露出笑容，迎著她揮手：“尹老師，久仰了。”
跟頭鐵的人打交道，真是煩心又鬱悶。
這頓飯是饒晨曦吃得最憋屈的一次。她本著不傷害年輕人的本心，找了一家安靜又優雅的餐廳，還特意預定了小包間，隻想在觥籌交錯之間，把Zero的幻想和執念全部打破。
饒晨曦穿了正式的職業裝，臉上也沒有一絲粉黛。她點了一桌子的飯菜，想好等會的發言提綱，計劃看著胃口極好的Zero
在大徹大悟之後，化豁然開朗為旺盛食慾，結束這一段時間的想入非非。
“萬一他還是執迷不悟怎麼辦呢？”饒晨曦又有點擔心，但她很快就安慰自己：“差那麼多，想啥啊。難道身經百戰的我還會被一個熊孩子纏死嗎？不管他耍什麼手段，我都見招拆招，who
怕
who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