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153
口是心非的表演
饒晨曦把家裡收拾一番，就準備等學生上門開始營業了。
陸萍一邊幫著饒晨曦打掃一邊歎氣：“雖說你還是嘴硬，唸叨喜歡當老師，我怎麼越看越覺得你像在走下坡路。”
饒晨曦心裡一頓，她強作鎮定地寬慰陸萍：“這樣不好嘛，自己給自己當老闆，家長交的錢直接進我的口袋，沒有中間商賺差價。而且，我再也不用趕早晚高峰上班下班，可以多幫著你做家務、方便照顧蘋果。我都想不起來還有什麼工作比這更好了。”
蘋果已經出院了，醫生叮囑她要清淡飲食，多休息。她半夜偶爾會驚醒，陸萍年紀大了，連軸轉了兩天就不得不加大降壓藥的劑量以求保命。現在聽饒晨曦這麼說，陸萍不好再反駁什麼：“你自己覺得好就好，希望不是自欺欺人。”
學生不多，饒晨曦有非常充分的時間備課。她的課表並不像在早教班的時候那樣被排得密不透風，不榨乾最後一滴剩餘價值誓不罷休的樣子。但她並不開心，一來收入也隨之減少了很多，二來Zero確實如他所言離職了。
饒晨曦從來沒授意Zero和早加班對著乾，他這樣先斬後奏讓饒晨曦很為難。她想批評Zero意氣用事、不考慮後果、特彆不成熟，然而責備的話到了嘴邊，饒晨曦又實在開不了口。
Zero一方麵是為了給她撐腰解氣，另一方麵也是想幫著她實現心願，饒晨曦隻好接受這個結果。
自己的攤子剛架起來，收入減去支出，勉強夠一家三口的生活費。饒晨曦沒額外的活可以指派給Zero，更不允許他上門，隻好通過網路命令Zero今天研究一下課程大綱，明天做幾套試題培養手感。
到了月底，饒晨曦也做不到厚著臉皮白嫖Zero。儘管他一再申明自己不缺錢花，饒晨曦還是象征性地轉了一點錢過去，以求心安。
Zero收到了那筆轉賬，倒也沒急著原路返回，他興致勃勃：“慶祝一下我們首戰告捷吧，大餐聚起來。”
饒晨曦心想，這年輕人果然是樂觀開朗活在當下。我還在為下個月的口糧捉急呢，他有了幾頓飯錢就能高興成這樣。差三歲，隔一輩真是誠不我欺。
不想掃他的興，也不想粉飾太平，饒晨曦回答到：“這麼點錢，我都不好意思，你能這樣高興，我更慚愧了。你自己好好吃吧，我家裡有些事，還得花時間心思想想怎麼多招些學生，我就不過去了。”
她又轉500元過去：“彆虧待自己，好好吃一頓。”
這件事告一段路，饒晨曦把手機放下，回到電腦前，她認真思考怎麼擴大影響力。
“小饒老師和蘋果女兒”這個賬號沉寂了一段時間後，這幾天又重新運營起來。上次全網阻擊的熱潮已經完全褪去，饒晨曦現在發表的內容後，就再也看不到那些陰陽怪氣的評論和咄咄逼人的指責了。
甚至還有幾個新的號異常活躍，幾乎在每一個新的篇章後都會踴躍留言，不是誇讚饒晨曦的文寫得真實感人，就是表揚蘋果多纔多藝、乖巧可愛。
他們也毫不吝嗇，大把大把地給饒晨曦送上鮮花。雖然按照網站的規定，饒晨曦能拿到手的分成寥寥無幾，但這些讀者和肯定給了饒晨曦無儘的勇氣和信心，她又找回了最初文如泉湧的狀態。
饒晨曦托著腦袋，祈禱這些自媒體上的忠實讀者可以幫她帶來穩定的生源。
一邊想著一邊在腦圖上畫來畫去，不一會功夫，饒晨曦倒是整理出了好幾份獨立教師工作室的運營思路。她看來看去，調出最滿意的那一版發到外環女王群裡：“我也是出息了，居然會做這個了。”
尹思楠看了之後嘖嘖稱讚：“在星月打的底子還在，不錯！”
吳迪也跟著附和：“饒老師還是很有想法的，你好好乾，再過幾天，我把朵朵也送你那去。”
李楊和肖筱自然也是不停地發鼓勵的表情包：“饒老師，你就大膽地乾吧，福氣還在後頭呢。”
饒晨曦笑了笑：“我這是紙上談兵，八字還沒一撇呢。眼下，饒老師實打實的學生隻有3個人，他們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先把他們伺候好，再一步步地往前走。”
大家轉而安慰她：“獨立老師最開始都是這樣的，你耐心細致地把他們教好，口碑相傳，學生們就來了。”
大家又提醒她：“還需要適當的宣傳，這年頭，好酒也怕巷子深。你有先天優勢，既懂網際網路傳播，還有自己的自媒體賬號和粉絲。就像你在運營思路裡寫的，線上線下相結合，學生們有什麼進步，你也同一時間在網上發布一下，給自己吆喝幾聲。”
大家還不忘補充：“你也要多想想自己有哪些特彆之處。同質的內容激不起水花，你可以不日更，但最好是每次都言之有物而且新穎獨特，能一下子就吸引讀者的眼球。要是純粹的文字太單調，你還可以加些配圖、漫畫甚至音訊、視訊，對不對？你要相信，這些你都是可以做到的。”
饒晨曦目瞪口呆：“你們的意見都特彆好，但你們彆忘了，我隻有一個人一雙手一杆槍。這些點子都記下來，我看看能不能找便宜的田螺姑娘幫我一點點去落地吧。”
Zero把一個連結發給饒晨曦：“我做的，完全免費。你看看，給我打幾分。”
饒晨曦滿懷疑惑地開啟，她先打預防針：“彆急著邀功，小孩子的花拳繡腿，在我這裡都過不了關，更不要說加分了。”
等頁麵完全展開，饒晨曦更加目瞪口呆，她認真看了看，女王們提到的那些建議居然就這樣活生生地呈現在她眼前了。
饒晨曦興奮又好奇：“你怎麼做到的？”
Zero還想賣關子：“我的很多本領，你都一無所知。你應該對我耐心些，多給我點時間和機會。我更不是小孩子，我是個能抗事的純爺們。”
隔著螢幕，饒晨曦都可以猜得出Zero臉上是一副得意夾雜著哀求的表情，她突然又想起“奶狗”那個詞，雖然她不喜歡，但又不得不承認，Zero還真的很像很像。
有點奶，又有點狗；有點賤，又有點可愛；有點粘人，又有點霸道；又時不時讓人眼前一亮，動不動就會牽掛起他、想念起他。
饒晨曦心裡這樣給Zero貼著標簽，又不肯在嘴上表達出來，她總覺得一旦說出口，多少有點調笑甚至調情的味道在裡頭了。
饒晨曦不想讓Zero再生出額外的遐想和期待，她隻想和Zero保持著一種事業合夥人的關係。
陸海快要出來了，最近他聯係饒晨曦和蘋果要比以往更頻繁得多。他話裡話外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還對著饒晨曦暢想了無數次他即將開始的新事業。
雖然還是停留在商業計劃書層麵上的一份PPT，但陸海那一副指點江山的腔調都讓人生出錯覺，似乎他並不是失去自由的階下囚，而是意氣風發的高管霸總。
饒晨曦腹誹著陸海的過度自信，又不由暗笑--孔雀開屏，也不過如此吧！
孔雀開屏是為了求偶，陸海表演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饒晨曦自然一清二楚。
一想到這裡，饒晨曦又會忍不住回憶起當初和陸海接觸的點點滴滴。
她有時覺得自己於情於理於法對陸海都已經仁至義儘了，這輩子兩人的夫妻緣分早已走到了儘頭，真不該再時不時回望。
有時，饒晨曦看著蘋果，又不停惋惜，覺得自己對那份感情和婚姻存滿遺憾，本來可以好好經營的，奈何就是差了一點火候。
在這樣複雜的情緒驅使下，饒晨曦終究還是沒對陸海說出此生不複相見之類的話。也真的是為了蘋果著想，她配合著陸海，鼓勵他好好表現，出來再大展宏圖。
饒晨曦和Zero偶爾也會見一麵，她隻當做是合夥人談工作，Zero的心意她無法預料也無力控製。兩人同心協力，再加上運氣爆棚，倒真把工作室做得有聲有色，一天天更有學生滿員、家長滿意的跡象。
在饒晨曦生日這天，兩人做好決定，要租下一間辦公室擴大生產。從上午跑到傍晚，總算把一切都辦妥，饒晨曦很開心：“就當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了，真是個好兆頭，希望一切都能順順利利。”
Zero也笑：“高興歸高興，也不能虧待自己，生日還是要好好過的。”他掏出一個小盒子塞到饒晨曦手裡去：“給你的。晨曦，生日快樂！”
饒晨曦剛想還給他，電話就響了，她當著Zero的麵按下接聽鍵，是陸海的媽媽：“晨曦啊，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按照陸海的囑咐，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已經送到你家了，你注意查收啊。”
從話筒傳出來的聲音清晰有力，饒晨曦毫不懷疑，Zero聽得清清楚楚，而且她已經看到Zero的神色在慢慢變化。
電話那邊的人繼續，她飽含深情地說：“我也看出來了，你們的感情還在。不然你不會一直單身，他也不會總這樣牽掛你。晨曦，他沒幾天就回來了，你們好好談一談吧。我們這個家，永遠對你敞開大門。”
饒晨曦心裡默唸：不是這樣的，你們大錯特錯了。
然而，饒晨曦捕捉到眼前的Zero臉上露出痛苦和絕望的表情，掌心的那個盒子也燙得她生疼。她咬咬牙，極其輕微地嗯了一下。
饒晨曦確定，那一聲，除了她，隻有Zero聽得到。
在這一刻，饒晨曦一邊鄙視自己的靈魂，一邊感受心碎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