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19

    像對待人民幣一樣對待你的上級

尹思楠相信李楊沒有說假話，她肯定是遭遇了不公平的對待。但尹思楠也拿不準，李楊是不是在無意中誇大了彆人的惡意。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星月幾萬名員工，人際關係雖不像一些國企、事業單位那樣錯綜複雜，但隻要有人在的地方就必然有江湖。你的一句無心之話、一個無心之舉，也許就會讓人誤以為你是在故意針對她。

類似的案例不計其數，人事部處理過太多小誤會引起的大衝突。尹思楠眼下當然是先安撫好李楊，讓她保證不會再對任何人流露想一走了之的念頭。她也跟李楊承諾，說一定會調查清楚這件事。

等午飯吃完，李楊看看時間，忙說下午還有重要的工作，說了句再聊就快步走了。

看著李楊急匆匆離開餐廳，尹思楠無聲笑了--剛剛還說想離職，現在去工作又跑得比誰都快。李楊啊李楊，你還是非常熱愛你的工作的，不要口是心非瞎折騰了。

離跟陸海約定的見麵時間還有好幾個小時，尹思楠決定乾脆在公司裡上下走走，看看定崗在遊戲公司的其他幾位管培生。

遊戲公司有一棟獨立的辦公樓，離星月總部近5公裡。這辦公樓呈口字型，總共就三層，分給幾十個遊戲專案組使用。陸海的團隊位於三樓西麵，占了最好的位置和最大的空間，這也再一次證明瞭他在遊戲公司乃至星月集團確實舉足輕重。

尹思楠進星月時，陸海剛當上那款紅了十幾年遊戲的負責人。有些人不太服氣，在背後嚼舌根，說陸海有點德不配位，論能力、論經驗，某一位婁總比他要合適多了。

那些人一邊嘰裡咕嚕交換資訊，一邊歎氣：“婁總就吃虧在性子太直，居然敢和馬總當麵叫板。姓陸的小子多識相，馬總說月亮是方的他都點頭。這個錢也該他賺，性格決定命運啊！”

尹思楠沒在星月見過那位婁總。她後來好奇上網查了下才知道，婁總離開星月，下一站就去了一家友商做遊戲，算是另起大旗跟前東家搶生意了。按道理，這個級彆的領導都是簽了競業協議的，友商那邊肯定是為婁總花了不少心思和銀子才能讓他獲得自由，重操舊業。後來，婁總為友商帶去了源源不斷的真金白銀，友商的這筆投資真是押對了寶。

陸海接手後，星月那款長青的遊戲依然表現出色，但集團和遊戲公司內部依然沒有對他完全信服。時不時還有質疑的聲音傳來，說那是一款傻子操盤都能賺錢的遊戲，陸海就是命好，有馬總和淩總為他撐腰，旁人是羨慕不來的。

前麵評論陸海說他唯一的特長就是曲意逢迎的也是這批人，反正不管怎樣，他們總有一套理論可以自圓其說。網際網路公司的高管們都是C*O，陸海也不該例外，他們私下贈送
CAO
（Chief
Adulate
Officer）給陸海，正乃首席拍馬官是也。有時腦子太熱，他們也直接稱呼那位CAO為“Cao”。

眼睛一紅，心難免就會黑，至理名言啊。

這些真假難辨的話傳到了尹思楠這裡，一概是左耳進右耳立刻就出。有時她也納悶，頁遊手遊這些後起之秀個個來勢凶猛，盯著前輩們的大好江山蠢蠢欲動。大戰迫在眼前，怎麼還有人能有閒心去傳這些有的沒的。

所以她一再對那些定崗到遊戲公司的管培生交代，到了業務線上就專研技能，不要參與那些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

“要像愛護眼睛一樣愛護自己的專業和聲譽。”這是尹思楠的原話，讓她欣慰的是，用人部門反饋給她的資訊都是這些管培生聽進去了她的話。

尹思楠從一樓慢慢走到三樓。這期間她隔著窗戶看到王雪琴在忙著講解市場活動方案，還看到做海外發行的管培生正在咖啡廳和日韓製作人談遊戲新版本的漢化。

他們臉上的青澀依舊，但眼裡多了一分專注和從容，尹思楠邊看邊笑，好像是看著自家的孩子長大了。

臨近3點，尹思楠到了陸海專案組的門口。饒晨曦遠遠看到她，歡快地跑出來，親熱地挽起她的胳膊：“思楠姐，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找我的嗎？”

尹思楠幾天沒見饒晨曦，看她氣色特彆好，也不禁跟著高興起來。她坦白說這次不是來看饒晨曦，而是跟陸海有約。

饒晨曦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和驚慌，但她很快調整好表情，把尹思楠引到裡麵的小會議室坐下。她給尹思楠端過來一杯水，說著已經通知陸總了，等會議結束就會馬上過來。

尹思楠剛進來時看到李楊不在座位上，她估摸著李楊也在隨著開會。一時半會估計也沒有旁人進來，她就隨口問饒晨曦一句李楊最近怎麼樣。

在尹思楠麵前一向快人快語的饒晨曦突然哽住了。她想了想，開口說：“思楠姐，你也看到我們部門提交的績效考覈表了。李楊的導師不太喜歡她，給她打分很低。”

李楊的導師就是那位呂明亮。尹思楠對這個人不熟，她讓饒晨曦介紹下情況。饒晨曦七七八八說了幾句，尹思楠聽出個大概，那就是這個人工作能力一般，但在這個專案組內部頗得勢。

專案組從成立到現在，前前後後換了幾任負責人，團隊成員也幾經更迭，隻有這個呂明亮平平無奇又穩如泰山。他對於自己的長盛不衰，總結下來的經驗就是一句話--像對待人民幣一樣對待你的上級。

呂明亮嘴上這麼說，手上當然也是這麼做的。無論陸海做什麼決策，他都是第一時間大聲喝彩，高喊領導英明。陸海雖嫌棄他的聒噪，但也樂得留他在眼前提供情緒價值。

當然，陸海也知道呂明亮的深淺，他對待下屬的那些手段陸海向來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是太過分，陸海也沒讓他難堪。碰到下屬受不了直接來告狀，陸海也會把呂明亮嗬斥一頓，平靜一段時間。

李楊年紀小臉皮薄又沒有什麼根基，反複試探幾次，呂明亮料著她就是個軟柿子，前前後後不知硬塞了多少活給她。這些本來不是什麼大事，李楊本意就想多攬活，一聲不吭就照單全收了。

呂明亮見她沒反抗，膽子越發大起來，居然開始言語輕薄、動手動腳。他實在沒料到李楊脾氣上來也不好惹，陸海狠狠教訓了他一頓，聲稱如果再聽到類似的投訴，他就可以直接卷鋪蓋走人。

部門裡那些不堪入耳的黃色流言，就是呂明亮故意放出去的。這次遇到績效考評，他又拿李楊開刀，給了一個極低的分數。

聽饒晨曦說完這些，尹思楠明白了李楊的委屈和憤懣。設身處地，如果她遇到這些齷齪事，她未必會比李楊表現得更得體。

饒晨曦臉紅紅的：“思楠姐，你是不知道，最後提交上去的那個得分，還是陸總跟呂明亮談過之後他修改的，最開始的分更低。李楊太可憐了，怎麼遇到這麼個倒黴師父。”

尹思楠拍拍饒晨曦的肩膀：“你回去吧。不用擔心，這事我會給李楊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