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22
一個時代的終結
饒晨曦徹底瘋了。她的手微微發抖，眼睛也看不清手機螢幕，背景音樂變成一個個無意義音符狠狠敲擊她的耳膜。
旁邊的李楊看出她的異樣，輕輕推了她一把，她才急忙把手機倒扣在桌麵上。
環視一圈，桌上的女性幾乎個個都紅著眼睛，連最淡然的肖筱此刻也淚光閃閃。李楊湊到她耳邊悄悄問：“咋了，感動壞了？”
饒晨曦下意識點點頭，又加上一句：“在這種情形下，沒幾個人能不動容吧。”
李楊努努嘴，示意她看看旁桌的幾位女性，臉上都掛著“丫頭，你完蛋了”的表情在觀看台上的表演。
饒晨曦不解其意，睜著雙大眼睛瞪著李楊。李楊把嘴巴更湊近了些：“一眼就看得出來。感動的，都未婚；哀悼的，均已婚。婚姻對女人意味著什麼，你細細品一品。”
饒晨曦不由生出一絲反感，在喜氣洋洋的婚禮上說這些話，再俏皮也莫名覺得壞了興致。這也不像李楊的風格，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吳迪和老張都好了那麼多年，結婚是水到渠成的事。而且兩家都不缺錢，這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強強聯合，有什麼不好的。”
“婚姻對於男人來說是穩固的後方，是加分，對於女人可未必。就我所看到的，再獨立的女人一旦進入婚姻狀態，總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照你這麼說，女人不想吃虧的話，就該一輩子光談戀愛不結婚！”
“會好些，但感情嘛，對男人是點心，對女人是正餐。沒幾個女人真能做到隻享受戀愛的！”
饒晨曦簡直懷疑李楊已經醉了，她搶過李楊麵前的紅酒杯誇張搖一搖：“你是吃錯藥了還是喝多了，趕緊閉嘴吧。你談過戀愛嘛，在這胡說什麼。今天是吳迪大喜的日子，你彆惹人家不高興。”
李楊臉色一怔，似乎真的是神遊良久這會才找迴心智。她連忙點頭，趕緊往嘴裡塞了幾口菜，可算是壓住了繼續發表言論的衝動。
婚禮繼續往前推進，新人們的父母也上台了。饒晨曦看著那兩對保養得宜的中年夫妻，又想起陸萍滄桑的手，心中震動不已。
手機也跟著嗡嗡作響，饒晨曦急忙抓起來，開啟螢幕，又有一條訊息：“我是認真的。你比我年輕很多，還有很多機會。我今天把話說出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你如果不接受，我也理解。”
音樂更響了，饒晨曦腦子有點亂哄哄的，膽子也越發大了：“你瞭解我嗎？就這樣開始，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陸海提醒她：“你還沒進星月的時候，我就認識你了。如果不是你主動來找我，我也不會貿然打擾你。你承認吧，你對我也有意思的。”
饒晨曦隻好在心裡默默承認，她確實是對那人有點意思，但她還不能坦白，同時她還對那人彆有企圖。
對麵又發來訊息：“遊戲上線都知道要趕時間，感情也是要有些衝動，不然永遠都不會有機會。饒晨曦，我鄭重問你，你願意和我一起組CP升級打怪嗎？我不敢說能永遠給你最好的，但跟我在一起，我不會讓你受傷害，這就是我最真誠的承諾。”
台上的新人開始親吻，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還有人在大聲起鬨。在一片熱烈喜慶裡，饒晨曦的身體慢慢變輕，耳中隻回響著--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試吧！
“我願意。”饒晨曦敲出這幾個字發過去。放下手機，她想嗷嗷大叫，又想衝到舞台上抱著吳迪轉圈圈，但她顯然不能這麼做。李楊和肖筱分彆坐在她左右，饒晨曦伸出雙臂把她們兩人攬入懷中，喃喃輕語：“我們一定會幸福。”
“晨曦，你是不是該吃藥了。”李楊和肖筱同時發聲，饒晨曦隻是尷尬笑笑，順勢抹去眼角沁出的眼淚。
過了兩天，饒晨曦的情事就成了公開的資訊。陸海很自覺，週一一上班就去人事部報備了他的戀愛情況。雖說星月從沒正式發文要求中高層管理人員更新婚戀資訊，但陸海這舉動著實給他加分不少，很多人都誇他有擔當。他的頂頭上司淩總也在第一時間知曉了這個資訊，除了說聲恭喜之外，也沒其他反應。
管培生裡幾乎炸了窩。大家七嘴八舌問饒晨曦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秘密戀愛的，怎麼能做到嘴巴這麼嚴居然隻字不提。也有人好心，私信提醒她留個神，多調查瞭解下陸海的背景，畢竟一個30多歲的成功男人一直單身是很詭異的事。
當然，也有人私下嘀咕饒晨曦的好運來得太不正常，推測要麼陸海口味獨特偏愛養成係，要麼饒晨曦麵嫩心狠不可貌相。
但不管怎樣，饒晨曦人生中的第二段戀愛就這樣名正言順且光明磊落地談了起來。期間，尹思楠也找她談過話，認真詢問是否需要調換部門，但陸河和她商量之後覺得沒這個必要。陸海並沒有因為她的身份改變而對她有所偏頗，饒晨曦也沒有表現出與旁人有任何不同。尹思楠觀察了幾個月，也慢慢放下心來，任由他們公費戀愛去了。
饒晨曦也在確定關係的當天將陸海的情況彙報給了陸萍，陸萍非常滿意，幾乎想要衝到上海來架著饒晨曦趕緊領證入洞房。饒晨曦嚇了一跳，她也反思是不是過於美化陸海了，給陸萍造成了太高的期待。在後來的日子裡，她也控製著傾訴的衝動，在陸萍麵前客觀地評論陸海，甚至有意披露他的一些小毛病。
也是在和陸海親密相處的日子裡，饒晨曦才體會到和一個成熟男人談戀愛是一件多麼享受的事。和前任在一起的時候，她不懂事，前任更不懂事，兩個人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冷戰。陸海幾乎是個沒有情緒波動的人，他的工作特彆忙，能留給饒晨曦的時間很有限，但就在這些極其短暫的時間裡，他也能敏銳觀察出饒晨曦的需要和喜惡，並且精準避雷那些可能引發衝突的點。
饒晨曦推測，陸海肯定是有過前任的，並且從那些女人身上學會瞭如何與異性相處。想到這裡，她難免有些吃醋，又有些慚愧自己做了最終摘桃子的人。
這微弱的愧疚很快就煙消雲散了。陸海給她的吻既溫柔又霸道，讓她大腦瞬間宕機，當混合著淡淡煙草味的舌頭深入她唇齒之間時，一股熱流將她擊中，她渾身燥熱又無法動彈，隻能任由那股蠻橫的力量長驅直入。她又羞又燥，但又不得不承認樂在其中無法自拔。
饒晨曦一直以為在兩性關係中，女人是安全感匱乏的一方，但和陸海交往後她才知道男人也患得患失。陸海明確告訴她，當一個男人想要組建家庭時，他的認真程度會超過女人的想象。
饒晨曦敏銳地捕捉到關鍵資訊--組建家庭。她心裡打鼓，直呼速度太快太快了，後來想想陸海的年齡，又聽到他父母多次催婚催生的電話，又慢慢理解了陸海一些。所以，當陸海提出同居的建議時，她短暫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
接下來，免不了要跟方柯和王雪琴商量退租的事。她們雖也意外但還是表示理解，正如她們所言，不提前試一下能否和諧地共同生活就貿然結婚是反人類行為。
“尤其是那方麵。”方柯和王雪琴對著饒晨曦嗬嗬一笑：“陸總看起來挺精壯，晨曦好好享受美好人生啊。”饒晨曦瞬間明白了她們的意思，臉上緋紅，笑著罵幾句不正經就跑開了。
說巧也巧，肖筱正想換房子，來這裡看了一下就表示非常滿意，商量好日子就等著無縫連結，拎包入住。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週末，陸海過來幫忙，七下八下就把饒晨曦的行李打包裝車了。中午陸海做東，請幾個女孩子一起吃飯。
觥籌交錯之間，大家掰著指頭算，在同一屋簷下住了一年多的時間了。說到興起處，饒晨曦忍不住掉了眼淚，除了陸萍，還沒有誰這樣包容照顧過她。方柯和王雪琴也動了情，淚光閃動。末了，兩人再三叮囑陸海要照顧好饒晨曦，不然她們這些孃家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一頓飯吃了近三個小時，要不是肖筱發來訊息說要搬行李了，這段午飯可以直接變成晚飯。三人在飯店門口依依不捨地擁抱，等饒晨曦上了車也忍不住頻頻回頭看那兩個依然矗立的身影。
陸海笑：“捨不得的話，我再送你回去。”
饒晨曦不說話，默默把頭靠在陸海的肩膀上。在閉上眼的片刻，她突然意識到，在不斷的快進中，她的一個時代已經終結了，而她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