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31
當你羨慕我時，我也在羨慕你
李楊默默地守護著佟彤的秘密。部門裡除了他們倆，還沒人知道這個看起來無欲無求的大善人也有自己的傷心事。
第一次看到佟彤那一段硬邦邦的小腿時，李楊沒忍住啊了一聲。她連忙道歉：“不好意思，我真沒想到是這樣。”
佟彤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沒啥，8歲那年出的事，我早就習慣了。”
直到這個時刻，李楊才相信，佟彤是真的把她當朋友。
對著饒晨曦她們都沒說出口的隱情，李楊不自覺地對佟彤傾訴了：“我爸媽不僅身體不好，還不是親生的。”
說到這，她不由哽咽。佟彤頗覺意外，抬抬頭看她，想伸手輕拍她的後背。
“家裡的錢早就花光了。他們本來也不想治，但我不能放棄。如果我失去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我就沒有一個親人了。”
佟彤歎口氣：“天底下，什麼樣的人都有。他們不是親生的，你們還能這樣互相體諒。你不知道，我多羨慕你和他們打電話時的語氣。我親爸，一看我廢了就逼著我媽再生，我媽不樂意，他直接跟彆的女人跑了。多少年，一分錢也沒給過，一個電話都沒打過。我外公家的老房子拆遷後，我媽分到了一些錢，他就像哈巴狗一樣回來舔她。圖什麼啊，不就是幾個臭錢嗎？”
李楊連忙糾正他：“不不不，你可沒廢啊，這個世界上比你過得悲慘的人太多了，你看你，總是那麼樂觀開朗，大家都喜歡你，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貶低自己。”
但最初，李楊確實對佟彤沒什麼好印象。
在網際網路公司搞技術的存在一條心照不宣的鄙視鏈，做演算法的看不起全棧開發、做全棧的瞧不上資料分析、做資料的頗嫌惡後端和運維，但是所有人又統一戰線，覺得做測試的根本算不上做技術活。特彆佟彤還是做遊戲測試的，李楊覺得那個工作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一天到晚隻是打遊戲，那不就是對墮落委婉一點的說法嗎？還要拿工資，簡直就是倒反天罡了好不好！
再加上這個佟彤據說仗著家裡有錢，整天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拿了工資就是請同事吃吃喝喝。說好聽一點，這叫佛係；說現實些，那不就是不求上進的敗家子嗎？
此刻，李楊為自己早前這些對佟彤片麵又刻板的評價道歉。她非常真誠地說：“有些人經曆了痛苦之後，要麼鬱鬱寡歡、要麼憤世嫉俗，你不一樣，你是一個善良有大愛的人，所以你才能一直保持這麼陽光的狀態。”
雖然話有點肉麻，但都是李楊的肺腑之言，她說著說著嗓子有點沙啞：“很多人不僅僅是羨慕你，可能都有些嫉妒了。因為你活成了他們的夢想。”
李楊心裡再加上一句，也是我的夢想。
佟彤顯然被感動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楊：“你說的，都是你的心裡話嗎？”
李楊點點頭：“千真萬確。”
經過這一次的推心置腹，兩個人之間的氣場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佟彤再次約李楊一起吃飯，李楊大大方方就去了。同事們的眼睛再次飄過來，互相看了看，但沒有人再多說什麼。
週六上午，李楊還是到公司加班，等寫完程式碼和周報，她準備去醫院看看爸媽。她爸爸最終住進了A大附屬醫院，一有空她就去浦西探望，一來瞭解病情進展，二來也是和媽媽搭把手，免得她太辛苦。
也許天底下所有的醫院都是類似的氣質和味道。一走進住院部的大門，李楊似乎又回到了臨近畢業時在學校和醫院之間兩頭跑的那段日子。
醫生、護士和家屬進進出出，偶爾還聽得到一陣陣痛苦的呻吟和哀嚎。電梯總是人滿為患，李楊等了好久才擠進去，旁邊一對花白頭發的男女顯然在談論他們剛剛拜訪的病人：“真沒想到，她都病成這樣了。抗癌5年，居然對我們一字不提，真是個狠人啊。”
“她不一直都是這樣嘛，怕給彆人惹麻煩。你沒看剛才那架勢，除了她老公，她爸媽都不知道她病了。人前總是笑嗬嗬，打扮得也是洋氣精神，哎，這命啊，說不清。”
“好在她老公是個厚道人，這幾年都在儘心儘力照顧她。家裡也有錢，不管怎樣，老人和孩子不至於被拖垮。”
“這話不好說啊，治病都是無底洞，再有錢也經不起花的。”
“而且”男人的聲音裡透著悲傷，“這不喊我們來嘛，算是.......”
兩人沉默了，轎廂裡一片冷寂。
終於到了15樓，李楊又費勁從電梯裡麵擠出來。她手裡拎著一袋子營養品和水果，特彆重，前麵還不覺得什麼，現在走幾步，越發覺得手臂發酸，渾身乏力。她看走廊裡有個空椅子，想了想，決定休息一會再進病房。
錢、時間、精力，在對抗病魔時都是必不可少的武器。這些日子李楊想儘辦法，算是透支了後幾年的工資才湊了錢送爸爸進醫院。媽媽身體也不好，隻能額外找護工照顧。
30萬，在銀行卡上看著也是一串長長的數字，但這才幾天，那對於李楊來說是一筆钜款的數字已縮水不少。後麵，正式的治療一旦開始，賬單上的數字會像病毒一樣野蠻生長，她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強大的心臟，可以做到無論發生什麼，都能坦然麵對、淡然解決？
還有時間和精力。她已經把睡眠和休息時間壓縮到了極致，為了能有機會升職賺更多的工資，她必須呈現更好的工作成果；而為了呈現更好的工作成果，她又必然得花更多的時間和心思在工作上。她隻有一個腦子一雙手，每天也隻有24個小時啊！
李楊不禁對自己開始產生懷疑。
人就是這樣，如果僅憑著一腔孤勇，無知無畏地往前衝，往往還能堅持到底。但如果產生了猶豫和顧慮，哪怕隻是絲毫，也會影響鬥誌。
李楊一進病房，她爸媽就看出她有心事了。
當然，李楊是不會承認的。對於爸媽的擔憂和關心，她隻是說最近專案進度緊，難免有點累。但是乾完了這個專案，又可以拿到一大筆獎金，工資也能跟著漲一漲，還能和同事們一起公費旅遊去放鬆一趟。話裡話外，都是撿好聽的安慰爸媽，讓他們不要多操心。
好不容易纔把兩位老人勸好。李楊剛拿起水果刀削蘋果，手機就響起來。她一看是佟彤，沒多想就接了。
對麵傳來一陣焦急的聲音：“你在哪？”
李楊有點奇怪，但還是坦誠回答：“在醫院陪我爸啊，怎麼了？”
李楊爸媽也聽出來手機那邊是個年輕男人，兩人的眼睛齊齊盯著李楊，想從她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
李楊瞧見他們這樣，索性站起來往門口走，想著到走廊儘頭去接電話，以免爸媽又產生什麼天馬行空的聯想。她還沒走幾步，那邊傳來興奮的聲音：“準備轉院吧，我托家裡人找了些關係，可以讓你爸去上海市胸科醫院，那裡治你爸的病可是全國聞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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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致以最誠摯的感謝，對於我這樣一位在業餘時間寫作的文字愛好者來說，你們的這一份支援，可以讓我在漫長又孤獨的深夜，有勇氣開啟文件敲下一個又一個的字；也可以讓我在陷入自我懷疑時，生出一份信心相信自己可以講好一個故事；更可以讓我在因為資料焦慮時，一次次提醒自己回歸初心，集中精力做最想做的事。
也許我這個故事永遠不會被特彆多的人看到，也許我寫的文還存在這樣那樣的缺點，也許有一天實在太忙，我不得不暫時放棄文字的夢想，但請你們相信，我會一直堅持看下去、寫下去。不論結果，不計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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