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40

    老天爺纔是開玩笑的高手

會議室裡安靜下來。尹思楠用複雜的目光看了饒晨曦一眼，然後環顧一圈：“大家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客服部門的那位代表興奮極了：“特彆好，我們這裡真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管培生們不要對我們這裡有偏見，來了就知道啊。馬總就是星月第一位7*24小時的五星客服！”

其他業務部門有點猶豫，問如果這樣，是否還可以像以前一樣預留提前定崗的名額。畢竟他們的工作也需要人完成，而且輪崗時間延長，擔心目標管培生的業務水平會受到影響。

大家又齊刷刷地看著尹思楠，尹思楠還沒開口，就聽見饒晨曦搶白：“如果太多人過早定崗，會影響其他管培生的心態的。”

饒晨曦看到尹思楠臉上已經露出非常明顯的不高興了，她其實也在疑惑自己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膽量說出這些話。饒晨曦又自覺有些害怕，原來自己還有如此腹黑的一麵。

饒晨曦非常清楚，剛剛的那幾個提議，並不能代表所有管培生的感受和意見。她是把對自己的懊惱和失望、對其他管培生的羨慕和嫉妒，乃至對陸海、尹思楠、陸萍的千百種情緒夾雜在一起，套上一個冠冕堂皇的外殼做成炮彈，往毫不相乾的旁人身上砸去。

尹思楠的眼睛牢牢鎖在饒晨曦臉上幾秒鐘。客服部門的代表和旁邊的人議論起來，一個勁地說饒晨曦有親身經驗，這提議既接地氣又有指導意義，一定要支援啊。他的聲音很大，半個會議室的人都被他吸引過去。

尹思楠收回目光，想了一會：“今天我們的會先開到這裡，謝謝各位的踴躍發言。會議紀要我稍晚一些會發到你們的郵箱。還有幾個議題，需要再做全麵考慮並上報之後，才能得到最終的答複。有訊息，我也會第一時間知會大家。辛苦了，散會吧。”

頭一回，饒晨曦不太敢和尹思楠四目相對，她隻想要快點離開，卻看到尹思楠對她招手。知道裝沒看到是不可能了，饒晨曦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尹思楠把饒晨曦帶到一個小會議室裡：“說吧，你是怎麼回事？”

饒晨曦不知該從何說起，故意轉移話題：“我不太舒服，肚子疼得厲害。”

尹思楠又認真看了看她的臉：“我相信你身體確實不對勁，但最大的問題不是那裡。”她順勢指指自己的腦袋：“你到底怎麼了，不要說假話，我不想聽，也沒時間玩文字遊戲。”

饒晨曦知道自己此刻麵目模糊。原來硬起心腸並不容易，她默唸了好幾句“對不起”，然後氣若遊絲地說很難受，實在沒力氣再說話了，想請假去醫院看看。

尹思楠皺起眉：“你先去醫院吧，我建議你跟陸總也通個氣，萬事不要自作主張。”她頓了頓：“剛才你說的那些，等你完全恢複理智的時候再認真思量下。以後在這種場合，不要頭腦一發熱就亂說話，否則彆人難免會質疑你的職業素養。”

饒晨曦心裡一沉--難道思楠姐看出什麼來了？她不敢再多說什麼，點了下頭就走出會議室。

在星月總部大門口，饒晨曦攔下一台計程車，司機問她要去哪裡時，她突然迷茫起來--回遊戲公司還是去醫院呢？

饒晨曦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次不像是平常的月經，但她不知道也不敢細想到底會是什麼。在依然燦爛的陽光下，她突然冒出一身冷汗--該不會是我背著陸海做的那些事，以及剛才那些居心叵測的話，招來了現世報吧！

想了又想，司機已經不耐煩了，饒晨曦才說出醫院的名字。計程車啟動時，饒晨曦給直屬領導發訊息過去，說自己身體不適去一趟醫院，對麵立刻同意了她的請假。她又呆呆看了手機螢幕上陸海的名字一會，然後把手機丟進包裡，閉上了眼睛。

工作日，醫院人不多，饒晨曦很快就坐在了診室裡。這時，她纔想起來，上次失眠也是在這家醫院治的。

本來搬到小房間後，饒晨曦的睡眠質量已經好了很多，隻是最近偶爾又有半夜醒來無法再次入睡的情況發生。雖然有些心慌，但她還是莫名相信，這醫院是她的福地，這次也會平安過關。

對麵的醫生問了幾個問題後，抬頭認真看了一下饒晨曦，然後一邊敲擊鍵盤一邊說：“去驗個血，做個B超。”

饒晨曦愈發緊張：“醫生，我到底是怎麼了？”

醫生的回答裡不帶一絲情緒：“看看是不是先兆流產。”

饒晨曦如同被五雷轟頂：“醫生，你剛剛說什麼，流產？”

醫生見她臉色蒼白，滿眼惶恐，不由把語氣低下來，像是回答問題，又像是寬慰病人：“隻是做一些常規檢查，先查清楚原因。你也不要過於緊張，就算是先兆流產，也不是說孩子就保不住，綜合看各項資料後才能做決定。你一個人來醫院的嗎，要不要通知一下愛人也過來？”

饒晨曦敏銳地注意到，醫生用的詞不是“老公”而是“愛人”。她看到醫生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個明晃晃的婚戒，再看看自己光禿禿的手，啞口無言。她不再說什麼，默默走出診室，去掛號處交錢然後依次去做各項檢查。

檢查結果一時半會也出不來，饒晨曦突然感覺餓極了，是那種從未體會過的一種匱乏和空虛感。她想要大口大口地吃東西，把腦子裡可以想到的各種美味的食物都塞進腸胃裡去。

走到醫院一樓的羅森，饒晨曦買了一大包零食和滿滿一碗關東煮。她找到一張空的椅子，坐在那裡，把食物攤開，然後一樣一樣地抓起來往嘴巴裡填。她吃得很猛，恨不得不加咀嚼就把那些好吃的生生吞下去。因為太急，差點嗆到自己，她又連忙喝一口牛奶，伸出右手拍拍胸口，想把那些食物順下去。

眼淚也跟著沁了出來。饒晨曦已經默默算過，如果真的是懷孕了，那麼在她對那些安全套下手之前，肚子裡已經有了一枚小小的受精卵。

老天爺真是一位傑出的黑色幽默大師，總是會用各種方式提醒自己是一個多麼可笑又無力的人。饒晨曦歎口氣，站起來摸摸自己圓鼓鼓的肚皮，眼神落在不遠處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和在一旁攙扶她的那位男人身上。

發了一會呆，手機的震動把饒晨曦拉回現實。是陸海發來的訊息，他問饒晨曦怎麼還沒回公司，聽說她不太舒服，是去醫院了嗎？

饒晨曦打出一行字，想了想又刪掉，再打出另一行字：“是來醫院了，在等著看醫生。應該沒什麼大事，不用擔心。”

陸海回複：“那就好。要不要我去陪你？”

饒晨曦看著那幾個字，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肚子還在隱隱作疼，她咬著牙，問：“如果是懷孕了，你想不想要？”

陸海很緊張，立刻有新的訊息過來：“你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我們不是一直有措施的嗎？”

還沒等饒晨曦回複，又有一條訊息：“你在哪家醫院，我還是過去吧。”

饒晨曦的眼淚已經快要模糊視線了，她揉揉眼睛：“我剛才開玩笑呢，還沒見到醫生，什麼都不知道。你不用過來，等我有訊息再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