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41

    孩子是愛情的結晶還是催化劑

等把那一堆食物全部吃完，又曬了會太陽，饒晨曦才感覺溫暖和力量一點點地回到身體裡。

她在門診大樓前安靜地坐著。

醫生、護士、病人、家屬不斷地進進出出，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裡，除了那些臉色陰沉但還能正常言行的普通病人之外，饒晨曦還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躺在病床上，被一行人急匆匆推進大門；也看到一個20出頭的小姑娘，拿著檢查報告跑出來，躲進牆角嚶嚶哭泣。

饒晨曦很同情他們，但奇怪的是，也隻有同情。如果要說她會為那些受苦的人感到揪心，饒晨曦覺得那是違心的謊話。她也不知道以前看個電視劇，都能為不幸的人淚流滿臉的自己去哪裡了？

也就在不久之前，饒晨曦還堅定地認為，健康的身體、相愛的伴侶、乖巧的孩子、穩定的工作、和睦的家庭是每個人都會擁有的基本配置。這纔多久，她就改變了想法--原來每一份微不足道的幸福都需要日複一日的付出和老天眷顧的好運才能得到。

既然每個人的生命裡都有這樣那樣的缺憾，何苦要強求自己樣樣遂心呢？

所以，饒晨曦再一次勸自己--不要奢求太多。如果等會檢查結果說她懷孕了，那麼就順應天意，無論陸海是什麼態度，他們都得結婚，為孩子提供一個齊整又合規的家庭；如果沒懷孕，那麼就再繼續努力，不管怎樣，她未來孩子的爸爸都得是陸海這樣的一個人。

回到報告印表機前，饒晨曦平靜地把磁卡插進去，機器隨即發出滋滋的聲音，吐出2張紙片。饒晨曦注意到在密密麻麻的資料裡，有幾個尾巴後帶著上上下下的小箭頭，她想了想，拍了照片，然後拿著報告回去診室。

那位語氣溫柔似水的醫生才瞄一眼，就說出結論：“確實懷孕了。”她又看看饒晨曦：“要還是不要？”

饒晨曦卻沒直接回答：“醫生，戴了避孕套也能懷孕嗎？另外，我吃了止痛藥，會不會有影響？”

醫生還挺有耐心：“任何避孕方式都不能確保百分百的成功率。止痛藥對胎兒有沒有影響，也不能一概而論，要看藥效、服用劑量和時間，跟媽媽的體質、年齡也有關。”

她停頓一下，又看一眼報告單：“你和愛人商量下再決定，要還是不要？如果要，你最好休息一段時間，等胎兒情況穩定了再回去工作。”

退出診室，饒晨曦立刻撥通了陸萍的電話告訴她這個訊息。陸萍在萬分驚喜之餘，一個勁地說菩薩保佑，終於讓她的心願實現了。等陸萍的情緒慢慢回複，饒晨曦這才說陸海還不知道這個訊息，另外醫生建議休息保胎。

陸萍的語氣很堅定，她讓饒晨曦趕緊通知陸海，最好還要陸海的爸媽也馬上知道這件事。

“你可千萬彆糊塗。老天爺給你的機會，你一定要把握住，幾件大事一起辦了，你就有依靠了。”

說完這個，陸萍急著說要去收拾行李，她要馬上買車票到上海來照顧饒晨曦。

饒晨曦下意識想推辭兩句，陸萍給出的理由讓她無法繼續反對：“我去，是給你撐場麵，你傻不傻。還有，我也會跟你爸說一下，他如果能去最好。我們兩個一起出現，你公公婆婆將來也不敢隨便輕慢你。”

饒晨曦都不記得多久沒見過她爸爸了，一時有些恍惚。在記憶裡，陸萍一提起那個人就咬牙切齒，今天怎麼態度變化如此大。

說著說著，陸萍有了點哭腔：“一晃你都要當媽了，這日子過得真是沒法子形容。有些事，隻有當了媽才會懂，你慢慢悟。我沒到之前，你千萬不要委屈自己，往好的吃，往好的住。這是一輩子的大事，你不要掉以輕心啊。”

好不容易纔掛了電話，饒晨曦隨即把那報告的照片發給陸海。他的電話馬上也過來了，語氣似乎和平常無異，但饒晨曦聽得出裡麵暗藏波濤。問清了醫院後，陸海讓饒晨曦找個安靜地方休息，他馬上就到。

饒晨曦一邊坐著等陸海，一邊忍不住開啟手機搜尋資訊。她把從報告單上看到的專業名詞一個個輸進去，再認真依照網上顯示的標準對照自己的資料。最後，她長長地舒口氣，應該是沒有大礙的。

接下來的劇情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陸海趕到醫院，辦好了住院的各項手續，給饒晨曦安排了最好的病房，買了一堆營養品和水果放在桌邊櫃上。

當著饒晨曦的麵，陸海給爸媽打電話報喜，兩位老人激動的聲音幾乎要衝破天花板。

陸海也知道了陸萍要來上海，他很讚同，並且主動提到會給陸萍租一間房子。陸海爸媽一聽說饒晨曦媽媽要過來照顧她，馬上要求陸海立刻買票，說他們已經怠慢了，要趕緊過來給親家賠罪。

陸海的手機響個不停，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找他。等一切都處理妥當，天已經全黑了。陸海好不容易纔得空坐下來，他拉著饒晨曦的手，動情地說：“要辛苦你了。”

這樣的反應，完全出乎饒晨曦的預料。她總以為，陸海至少會流露出一些疑惑的神情的，她甚至想過，如果陸海表示還沒到要孩子的好時機，她準備用什麼樣的態度和措辭來還擊、說服他。

現在，他如此細致又殷勤，反而讓饒晨曦不知所措。

想來想去，饒晨曦隻是回答：“不辛苦，女人要當媽，遲早要過這一關。而且，為自己的孩子，不管怎樣，總是心甘情願的。”

陸海看著她，眼裡終於露出一些其他的神色：“你還這麼年輕。隻要你想好了就行。”

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陸海說明天早上有重要會議，他今天不方便陪床，等會去找個乾淨又麻利的護工照顧饒晨曦。

饒晨曦默默聽完，催著他快點回家休息。

等陸海準備離開時，他想了想，鄭重對饒晨曦說：“我們就要有一個共同的孩子了，也該領證了吧。你願意嫁給我嗎？”

饒晨曦期盼已久的求婚就這樣來了，她如墜雲裡霧裡，雖然有點暈乎乎，但她還是脫口而出：“如果僅僅是為了孩子，你也不必這樣。”

她似乎在勸陸海不要委屈自己。饒晨曦一邊說一邊鄙視自己，太匪夷所思了！她自己就沒委屈自己嗎？又有誰問過她一句感受如何？

陸海怔了一會，自我解圍般笑笑：“你這話說的。幸好我認識你這麼久了，也瞭解你的脾氣，要是彆的男人，估計早就被氣跑了。我是在請求你嫁給我啊，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饒晨曦反問：“求婚是不是該正式一點。你也沒準備什麼啊？”

陸海像是就在等這句話似的，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那這個夠有誠意了吧。饒晨曦，嫁給我吧，我會對你和孩子很好的。”

晚上，饒晨曦看著窗外的夜色，遲遲無法無眠。右手無名指上那枚小小的金屬圓圈，摸起來冰涼又踏實，提醒剛才發生的一切真的不是個夢。

再過幾天，饒晨曦的名字就會和陸海的一起出現在一個紅彤彤的小冊子上了，他們會成為受法律保護的夫妻。

饒晨曦突然意識到，自己處心積慮想要抓住陸海的一切努力，實際上也牢牢地困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