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64
離婚的決心
李楊結束通話電話，匆匆看了下時間，嘴裡不住嘟囔：“這船什麼時候才能到岸啊，磨磨蹭蹭的，真急人。”
佟彤比她更急，他抬高嗓門：“喂，李楊女士，我是在求婚啊，你不要開小差好不好。給個痛快話吧，是同意還是非常同意？”
李楊眉頭皺起來：“你彆鬨！我說了，我還沒做好結婚的準備。”
佟彤的神色冷下來，他上前一步，緊緊貼著李楊：“你還是很介意我的殘疾，對不？”
他的話像剛從急凍室裡拿出來的冰塊，又冷又硬：“我理解，畢竟每個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希望你能記住，為了你，我願意付出所有、拚儘力氣。”
李楊忍不住“啊”了一下。她才反應過來佟彤也是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剛剛那一番行動，想必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勇氣。而自己的迴避、閃躲，隻會讓他生出更多的自我懷疑和否定。
李楊連忙解釋：“真的不是那樣，我覺得你比很多身體健全的人都要好上千萬倍。但我現在不能答應你，一來我還不想結婚，二來這樣的人生大事，不管怎樣都得跟長輩們通報一下。你安排個時間，我去拜訪一下你媽媽吧。這就是我對你的誠意。”
佟彤的話隨著臉一起活了過來，他握住李楊的雙手：“說到做到，不許反悔。後麵要是我媽或者你媽催著結婚，你就不能再用今天這樣的藉口來推脫了啊！”
李楊沒心情再繼續和他理論，隻好先點頭。她簡單說了一下饒晨曦的求助，然後下定決心：“等船靠岸，我立刻打車去接她到我家過夜。你就直接回家吧，也不早了，彆讓你媽擔心。”
佟彤很吃驚，他下意識想阻攔：“這種事，你還要管啊。”
他看李楊又皺了一下眉，補充到：“我的意思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摻和。饒晨曦能順利嫁給老陸，已經是家裡的祖墳冒煙了。她都是當媽的人了，如果還要作，就應該為自己的不成熟買單，憑什麼每次都要拖彆人下水為她擦屁股。”
李楊搖搖頭：“很多事，不是像大家所看到的那麼簡單。你們覺得晨曦走運，套牢了陸總這張長期飯票。但我的想法就很不一樣。陸總是個好領導，但真不一定是個好老公。”
船終於完成了航行，還沒等它停穩，李楊已經拉著佟彤飛奔出了碼頭。
計程車候在路邊，李楊快速拉開車門，想跟佟彤說聲再見。佟彤卻已經跟了上來，直接坐到副駕駛的位置。
“我陪著你，你更有底氣些。而且老陸看到我在，也不會貿然對你發脾氣。”佟彤側過頭看著李楊，這樣解釋到。
車裡的氣氛太壓抑了。李楊在和饒晨曦打電話，儘管她壓低聲音，但還是可以聽到話筒裡傳出女人的哭聲和吵鬨聲。
司機一邊開車一邊偷瞄，他一會看看佟彤，一會又從後視鏡裡看看李楊。
李楊渾然不覺，她耐心聽著饒晨曦的吼叫，見縫插針地安慰幾句。
佟彤既心疼李楊，也心疼自己。他摸了摸口袋，戒指盒還在裡麵。微微仰起頭，他靠在椅背上輕輕歎口氣：“這個跨年夜，我本計劃求婚成功，現在和老婆一起歡度**的。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司機眼角的餘光精準捕捉到了佟彤的喪氣，他同情地瞥瞥佟彤--兄弟，結婚後就是這樣的，你要想清楚啊。
電話裡斷斷續續的哭泣和咒罵聲不斷，李楊勸了很久，終於把電話結束通話。她心急如焚，催著司機開快一點，說要趕著去救人。
佟彤很無奈，他不知道李楊有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那番話。他察覺到司機在看自己，側過頭回應司機的關心和安慰。
車外又有煙花炸開了，有人在歡呼，也有人推開窗戶喊：“大半夜了，有完沒完啊。”其實佟彤也很想附和這句話，他小心翼翼地扭轉頭，借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路燈觀察李楊的表情。
李楊緊緊握著手機，臉在陰暗變化的光線中看不出任何變化。佟彤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深夜的路麵暢通無阻，計程車開得又快又穩，不一會就要到陸海那個小區了。車廂裡也十分安靜，佟彤借機又重複一遍，說有自己這個護花使者在，老陸再惱火也不會貿然對李楊發脾氣。
像一顆小石頭掉到了大海裡，激不起任何漣漪。說完這句話，李楊依然沒什麼反應。為了讓氣氛不至於太沉悶，佟彤又調侃一把：“幸好我已經離開星月了，要不然這樣插手領導的私事，不被穿小鞋纔怪。”
佟彤確定李楊這次聽得清清楚楚。果然，她開口了：“我就還在星月啊，我想陸總應該不會這麼小氣公私不分吧。但他如果真的要針對我，那我也沒辦法。今天，我一定要去幫晨曦。”
終於到了陸海家門口，李楊和佟彤剛下車，那司機就猛踩油門一溜煙跑開了。佟彤看著遠去的那團模糊的影子，心裡暗暗想，那兄弟估計是在精神上受到了傷害吧。
天黑得很徹底，佟彤開啟手機的電筒，牽著李楊一步步走到大門前。氣溫已經很低了，李楊凍得直哆嗦，更覺得手上那股溫暖尤其安心。
“幸好，他還是陪我來了。不然我一個人還真不定搞得定。”
李楊劃開手機，給饒晨曦撥去電話。等了很久，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傳出來：“是李楊吧。不好意思啊，晨曦已經睡了，抱歉打擾到你，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還沒等李楊說出一句話，饒晨曦的喊叫聲又傳過來：“你乾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李楊，我沒睡，我就在這裡，你快來救我。”
聽到這些，李楊也不管不顧了。她開始用力敲門，一邊敲一邊喊：“晨曦，我到了，你出來吧。”
門終於開了。陸萍探出頭，李楊看得出她剛哭過，眼睛還紅腫著。
陸萍用力控製自己的聲調，儘量平靜地說：“李楊，你是個還沒結婚的小姑娘，阿姨勸你一句話，這些事你不懂，也彆管。晨曦是我的親女兒，我還能害她不成。你這樣，不是幫她，反而是在害她。一個有老公有孩子的女人，大半夜離家出走，你說這叫什麼話！”
李楊心裡很急，她聽到屋裡傳來拉扯的聲音，猜得到是有人在製止饒晨曦。
“阿姨，我當然理解你對晨曦的感情。但是剛才晨曦一直在哭，我實在不放心。我來都來了，至少讓我看一眼她吧。要是她願意繼續留在這裡，我肯定不會強拉她走。但如果她實在待不住了，你也體諒一下她、心疼一下她。好好一個人，怎麼會拚死拚活非要離開家呢，她心裡肯定是有很多苦處的，你說對不對？”
小蘋果也開始哭起來，隱約還能聽到陸海的怒吼。在寒冷寂靜的冬夜裡，那樣的哭鬨聲聽起來尤為刺耳，聞之肝腸寸斷。
陸萍眼眸閃動，她回頭看一眼，又立刻轉過來。眼淚瞬間填滿了眼眶，搖搖欲墜。
不難想象，在她的身後，整個屋子裡都亂成了一鍋粥。
李楊見狀，也不免傷感。她心想，住在這樣的豪宅裡又怎樣呢，還不如我家那個草窩舒服自在。真是作孽啊！
門板後傳來一陣扭打的動靜。陸萍的眼睛紅了，眼淚掉了下來，她對著李楊說：“好，我讓你帶晨曦走。這個女兒，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多勸勸她，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啊！”
吱的一聲，門被徹底開啟。李楊衝進去，她看到披頭散發的饒晨曦陷在沙發裡，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陸海穿著家居服，正站在饒晨曦前方，呼呼喘著氣。
陸海的媽媽則抱著小蘋果，遠遠站在走廊的儘頭。她看到了李楊，哀求著：“你快評評理吧。我兒子在外麵拚死拚活地賺錢養家，當老婆的不知道珍惜，還天天鬨，這日子怎麼過啊！”
饒晨曦跳起來：“都是我的錯，是吧。我就是個瘋子，你們不就是這意思嗎？”
陸萍也跟著哀求：“晨曦，你快彆說了。這大半夜的，還不嫌丟臉啊！”
陸海還在喘氣，當他看到和李楊一起出現在門口的還有佟彤時，嘴角不由抽動了一下：“老佟，今天兄弟鬨笑話了，你小子咋就這麼巧遇上了這一場大戲。”
佟彤苦笑：“我什麼場麵沒見過。我家那些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我知道你也為難。今天都成這樣了，就讓饒晨曦跟著我們走吧。你這家裡老的小的，也能早點睡了。彆折騰了，過了今晚再說。”
帶著簡單的行李，饒晨曦鑽進了計程車。駛出小區時，她忍不住扭頭往後看：“可憐蘋果了，怎麼遇到這樣的爸媽。”
李楊隻能勸她：“有爸爸、奶奶和外婆在，你不用擔心，蘋果不會餓著凍著。先彆想那麼多，你在我那裡住幾天，把事情捋清楚再說。”
饒晨曦的聲音發澀，但又很堅定：“我已經捋清楚了，我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