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環外的女人們 080
窮鬼俱樂部
饒晨曦愣住了：“他雖然不是你生的，但也叫你媽，對你也一直挺大方，你真的要這樣對他嗎？”
陸萍更急了，她恨不得把饒晨曦的手機搶過來自己操作：“我怎麼對他了！我是提醒你把錢都留在手上，這樣不管發生什麼，至少你和孩子不會那麼被動。”
她看饒晨曦遲遲不肯轉賬，又催：“我是那麼自私冷血的人嗎？不要狗咬呂洞賓啊，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們好。”
饒晨曦猶猶豫豫地解鎖螢幕，開啟手機銀行。結婚之後，陸海的基本工資和專案獎金都是打到這個卡裡，斷斷續續也攢了好幾十萬了。雖然這錢算不上一筆钜款，但也不是個小數目。
電光火石間，饒晨曦思緒飄舞。她突然想到，在她出生的那個小城市裡，用這筆錢可以買一套二居室。
饒晨曦手微顫著，她還是聽從陸萍的話，把錢轉到自己名下的一張銀行卡上。手機銀行設定了限額，今天不可能全部轉完，她把這個情況也如實告訴了陸萍。
陸萍看著饒晨曦的銀行卡餘額，慢慢放下心來：“好的，明天我們一起去一趟銀行。”
她又叮囑饒晨曦：“這個事，我們知道就好，你可千萬彆跟陸海說。”
她想了想，又提醒：“萬一他發現卡裡錢少了，你就說是買理財了。閨女啊，你可千萬要多留點心眼。”
饒晨曦沒力氣也沒心情再說什麼，隻好點頭。
手機依然毫無動靜，也不知道陸海到底在乾什麼。饒晨曦隔一段時間就翻開手機看看，忍不住，又拍幾張蘋果的照片和視訊發過去。
陸萍在家裡走來走去，她一邊走一邊默默觀察饒晨曦的臉色。待饒晨曦又一次煩躁地把手機丟到一旁時，她直接坐到饒晨曦身邊，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饒晨曦不知道陸萍又打算攛掇她做什麼。她心裡煩躁：“媽，你又要乾嘛？”
陸萍發話：“找個機會，說服陸海在房產證上加上你的名字。”
這個事陸萍私下已經說過好幾次。饒晨曦不是沒動過心，但一想到這套房子市值千萬，她實在開不了口。推搪了幾次，她以為陸萍會知難而退，沒想到她還是念念不忘。
況且現在陸海身處水深火熱中，這個時候再去提這事，陸海怎麼看她？
饒晨曦擺擺手：“媽，這事不要再提了。你想想，你和我爸會把這樣的房子給我嗎？你們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他做！”
陸萍輕輕敲她的腦袋：“你傻啊！你爸怎麼樣我不好說，我要是有肯定給你啊。你給他生了孩子啊，將來還可能要生兒子。你就說，這一切都是給孩子們準備的，他通情達理，自然會明白。”
饒晨曦想想陸海在小黑屋裡苦苦煎熬的樣子，她歎口氣：“不說了，我太累了，你要是不想我也一走了之今天就彆說話了，讓我好好睡一覺吧。”
有人說，在魔都生活的人各有各的窮法。打工者窮於生存，中產家庭窮於房產教育和醫療，高淨值人士窮於股票信托和期權，頂級富豪則窮於公司市值和福布斯排名。
饒晨曦想，她本該是在溫飽和小康之間來回擺動的打工牛馬，因為攀上了陸海，現在纔有資格勉強踩線中產。更多的，她也不敢奢求了，有空的時候去窮鬼俱樂部轉兩圈，就會對眼下的生活產生無限的知足和滿意。
窮鬼俱樂部裡充盈著外地來滬的大學畢業生、失業的無產階級以及中年返貧的落魄者。饒晨曦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在這裡看到幾張熟悉的臉。
自從在電影院偶遇佟彤媽媽後，李楊一直提心吊膽。她既期待著能和佟彤媽媽好好聊一聊，又擔憂見麵之後自己的表現不能令對方滿意。忐忑等了良久，她沒收到任何訊息。有一次她試探地問佟彤怎麼回事。
佟彤憐惜地看著李楊：“她最近太忙了，你再等等。”
李楊很好奇，一個中年家庭主婦，會有什麼事情那麼忙呢。她的第一反應便是，這是佟彤好意捏造的一個藉口，真實的原因就是人家看不上自己。
雖然很失落，但又有些輕鬆。李楊坦然：“如果不想見也沒什麼，我不想讓你為難。”
佟彤立刻否認，說絕不是這樣，他媽媽真的沒時間。撓撓腦袋，他才說：“我跟你說實話吧，你知道了不要對她有什麼看法。”
佟彤媽媽前不久戀愛了，是偷偷進行的。據佟彤說，她的物件是一個比她年輕十來歲的外地人。佟彤媽媽沒跟任何人商量，擅自投資幾百萬為他開了一家酒樓。等到酒樓關門了，佟彤媽媽發現聯係不上他，這幾天家裡人正在勸她去報警。
佟彤嘴角一咧，苦笑：“她不肯，說人家絕對不是騙她的錢，隻是生意失敗了不好意思麵對她。說什麼都要等對方露麵，其他事情一律不管。”
老房子著火的破壞力太大了，李楊驚得說不出話。
佟彤又擔心地看看李楊：“這事跟我們沒關係，你不要多想。不管怎麼樣，我瞭解你的為人，他們也會的。”
這句話讓李楊幡然醒悟--對哦，佟家老的剛被殺豬盤忽悠了幾百萬，佟家小的那不得提起精神來，以免也誤入歧途。
心裡慼慼然，臉色估計也不會多好看。李楊看著佟彤消瘦的臉，既心疼又心酸，衝動之下，她沒控製住自己的嘴：“反正你們家大業大，損失這些錢也不過是毛毛雨，還享受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愛，也不算毫無收獲。”
佟彤聽出她話裡有話，他緊緊摟住李楊：“還是多想了吧。這些年，打她錢主意的男人真不少，連我親爹都動過心思。我們前麵總是看不上那些人，也就是擔心她被騙。也許，這個人真的不一樣吧。如果他後麵能現身，我倒真希望她能幸福。”
佟彤感覺到懷裡的身體沒那麼僵硬了，他知道自己的話讓李楊的情緒發生了變化，用用力，他把李楊牢牢箍住：“我家也沒那麼多錢，真心話。大頭就是拆遷款，還主要是外公外婆的，給幾位舅舅、小姨分一分，到我媽手上的也就那麼多。這幾百萬一下去，剩餘的寥寥無幾。”
說到這裡，佟彤扶正李楊的肩膀，注視著她的眼睛：“基本的生活沒有問題，但大富大貴的日子是不敢想的。如果要你過平淡甚至貧窮的生活，你願意嗎？”
想都沒想，李楊點點頭：“這沒什麼，我一直都是過苦日子的。而且，我可以自己賺錢了，你們家有沒有錢，對我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佟彤不再說什麼，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覆在李楊的臉上、唇上，代替語言做出回應。
這一段時間，佟彤很少再提他們公司的業務。李楊隻知道，他們前麵如閃電戰般投資的幾個專案在平穩地推進，算下來，也砸進去小一千萬了。
這一千萬，有一些是幾位創始人共同出資湊的股本，也有一部分是從市場上募來的資金，還有些，就是佟彤這樣的個人出款了。
李楊自己工作就很繁忙，她也不懂投資的門道，隻能反複提醒佟彤不要太冒進。
特彆是那個鮮花訂閱的專案，李楊知道佟彤把自己的身家幾乎都壓在那上麵了。
最近李楊沒看到佟彤再像以前那樣得意洋洋地誇讚它，心裡一緊，她又怕自己不幸真的猜中了，說出口的話無疑會讓佟彤更加焦慮。想來想去，她閉上嘴，暗暗祈禱佟彤的付出有所回報。
饒晨曦還是沒收到陸海的任何答複。第二天一大早，她急匆匆趕到公司，衝進小黑屋裡，看到了枯坐在電腦前的陸海。
饒晨曦本來有滿腹的怒火和不滿，在她看到陸海的那一刻，立即煙消雲散。
她認識陸海這麼久了，頭一次看到他如此疲憊又無能為力的模樣。像心疼一個可憐無助的孩子般，饒晨曦俯下身，拉住他的手，溫柔地說：“老公，餓不餓，我去給你弄些吃的吧。昨天休息了嗎？要不我給你請個假，你回家去好好睡一覺。”
說話間，饒晨曦看到電腦旁塞得滿滿當當的煙灰缸，她不由皺了下眉。
陸海推開她的手：“我沒事，你彆管。”
饒晨曦沒走開：“怎麼會沒事呢，你看你這臉色。”她不停提醒自己，一定要控製好語氣，不要讓陸海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但話還是說得太急了，她根本停不下來。
陸海瞥她一眼：“說了沒事，你彆囉嗦。錢照樣打卡裡，一分不少，你彆擔心。”他做出要往外趕人的樣子：“等會就有人來上班了，你先回辦公室吧，有話回家再說。”
饒晨曦脫口而出：“那也要你能回家啊！”千忍萬忍，還是有幾滴眼淚掉了下來。
陸海怔了怔，他再怎樣也不會失態到在公司和老婆吵架的。
饒晨曦也停了下來，兩人無聲地注視彼此良久。
陸海先說話了：“你去買些吃的給我吧，我也去衝個臉。要是你回來沒看到我，隻是我還在洗手間沒出來而已，你就安心去上班吧。今天我會回家，你彆再來這裡找我了。”
饒晨曦直點頭，馬上就衝了出去。過一會，她拎了一大包吃的用的東西回來，果然沒見到陸海的身影。看看時間，她覺得還夠回家一趟，給陸海發了個訊息後，她馬上打車回家。
在路上，饒晨曦收到了陸海的答複，說已經開始吃飯了。非常滿意，饒晨曦也告訴陸海自己會給他送幾件乾淨衣服過來。
手機叮咚一下，依然是陸海：“謝謝老婆，我很想女兒。”
饒晨曦還沒來得及答複，又有一條訊息：“要是沒法子再過這樣的生活了，你們會不會怪我？”